作者:青云上
柳文渊笑道:“我学的跟你这不是一个路子,不想半路再费功夫。你去好好学吧, 公务忙不过来让二郎和四郎给你帮帮忙。”
谢景元抄起桌上的残谱:“我去了。”
柳文渊拉住他:“慌什么,你家里那个人要怎么处理?”
谢景元笑道:“是个书生, 看起来跟谨言一样文弱, 但估计心眼子不少,他说在老家因为揭露人家科举舞弊被人针对, 这才远走他乡来找我。不管可信不可信,既然给我送了这份大礼, 想来真是陆家人,也算我家亲戚, 留下他也就是多一分筷子的事儿,回头给他找个学堂让他读书去1”
柳文渊点头:“可以,那你去吧。”
谢景元哈哈笑起来:“哥,你真是啰嗦!”
柳文渊一噎:“快滚!”
谢景元得了那残谱, 如获至宝, 每天他把自己的事情忙完后就开始练那套枪法。他也不瞒着别人,就在军中校场上练习,经常把柳家三兄弟拉过来打架。
军营里的人听到消息后市场来围观, 传说中的陆家枪终于再次问世, 连孟将军和袁将军都经常借故来看热闹。
谢景元手里那一杆枪是老侯爷给他的, 看起来虽然有些旧, 但韧性非常好, 舞起来自带破空之声。
没过多久,谢景元靠着一杆枪再次横扫西北军营。军中渐渐传出谣言,谢景元同时练会了谢家刀和陆家枪,可以召唤传说中的西北天狼。
谢景元压根不去理这些闲言碎语,该干嘛干嘛。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裴谨言终于顺利去翰林院报到。
年少俊俏的探花郎,一入翰林院,裴谨言就得到了众人的关注。那些年龄大的老翰林都喜欢做个媒什么的,这么年轻的探花郎,若是能招来做女婿,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裴谨言刚开始还以礼相待,等问的人多了,他开始扯谎,把自己提前准备好的理由拿了出来,他从小算过命,二十岁之前不能说亲事,不然会克妻。
好家伙,克妻两个字一出口,再也没人来给他说媒了,裴谨言终于得了清净。
他在京城无依无靠,柳公绍给他写的介绍信他也没用。一到京城,他只去拜访了庐阳王。庐阳王要留他住在王府里,裴谨言不肯,住进了谢景元给他留的那套小宅子里。
小宅子是个非常简单的四合院,他和卷轴二人居住十分宽敞。等发现同僚中有外地来的贫穷学子后,裴谨言自作主张,将院子的两边厢房便宜租了出去,院子里每天热热闹闹的。
那些同僚的家里人见他一个小伙子,连个做饭的人都没有,经常喊他一起去吃饭,裴谨言在京城的日子就这样不温不火地过了起来。
他虽然是探花,但因为年纪小话少,在翰林院不是特别能说得上话。裴谨言不管那么多,一心读书修史,每一巡去庐阳王府拜访一次。
等入了翰林院一个月,裴谨言接到了同僚们的邀请,一起去喝酒。当然,此次请客之人是秦孟仁,簇新新的翰林院修撰,这一科中官位最高的人。
裴谨言拒绝了同僚的邀请,来请他的人劝他:“裴大人呐,虽然你读书好,但也不能一门心思只读书,也要多结交几个同僚,将来在官场上才吃的开呢。秦大人是咱们这一科的状元,我们都是同科,他请我们吃酒,何故不去,又不是去什么不干净的地方。”
裴谨言默默地将手里的书房下:“多谢大人,我这几日吃坏了肚子,怕是不能跟你们一起,秦大人那里我会亲自去解释。”
来人不再劝,叹口气走了。
没过多久,他屋里来了个以外之人,正是秦孟仁。
裴谨言起身行礼:“秦大人。”
秦孟仁笑着回道:“裴大人忙呢。”
裴谨言笑得人畜无害:“我正要去找秦大人呢,多谢秦大人相邀,只是我这两天跑肚子,恐不能饮酒,怕是要辜负秦大人的一番美意了。改日我做东,请秦大人吃酒。”
裴谨言的事情秦孟仁已经打听得一清二楚,听闻他住在谢景元生母陪嫁的小宅子里,听闻他与她以前是邻居,听闻他每旬都要去拜访庐阳王,甚至还会留在王府吃饭。
那么,他与她肯定关系非常好。
秦孟仁默默地看着裴谨言,他有时候感觉仿佛看到了曾经的自己,目光纯粹、心性单纯。是从什么开始我变成这样的?好像是从她离开京城开始。
裴谨言面带微笑看着秦孟仁,眼里看不出一点情绪。
过了片刻后,秦孟仁主动开口:“听说裴大人与子孝兄是邻居。”
裴谨言微笑着点头:“柳大哥去边城就住在了我家隔壁,当时他们人生地不熟,我偶尔给他们指路。后来我拜在柳大老爷门下,日常回去隔壁带松哥儿玩。”
秦孟仁笑起来:“松哥儿是不是长大了好多?”
裴谨言点头:“刚到西北的时候,两个孩子瘦得跟白菜一样,听说路上吃了很多苦。谢大人心里不忍,时常买菜买肉送到柳家,两个孩子这才长好一些。”
秦孟仁眼里的温和淡了一些:“裴大人与谢将军相熟吗?”
裴谨言实话实说:“我与谢大人原不熟的,因着柳姐姐跟谢大人定亲,时常能见面。柳姐姐又时常指点我文章,也算我半个先生,她说让我跟着谢大人上京,我就跟着一起来了。谢大人很照顾我,他是个好人。”
秦孟仁笑起来:“你说的对,翩翩的目光肯定不差,谢将军现在在西北军中如日中天。”
裴谨言笑起来:“估计他们已经办过婚事了,可惜我时间不够,没留下喝一杯喜酒。”
秦孟仁眼里的光变得有点冷:“那倒是可惜了。”
裴谨言笑得更灿烂了:“不可惜,只要他们能好,我喝不喝喜酒都行。”
秦孟仁嗯一声:“既然裴大人今日身子不适,我便不勉强了。”
当天夜晚,整个翰林院都知道裴谨言干的事情,他拒绝了翰林院的红人---状元秦孟仁的邀请,独自一人回了家。然而他半路上却买了一坛子酒回家,据说独自一人把一坛子酒喝光了。
翰林院里谣言满天飞,裴探花与秦状元不合,可能还是因为谢将军。
啧啧啧,裴探花真是不知死活,你一个外地来的穷书生,跟秦家未来继承人叫板,这不是老太太吃砒、霜--找死么!
裴谨言不管那么多,继续安安静静做自己的事情,在整个翰林苑里越发显得孤僻。
就在裴谨言默默读书修史的时候,宫里传来的消息越来越不好。
刚开始是皇帝病重了,但还能把重臣们叫过去说说话。没过几天,皇帝卧床不起,茶饭不仅。又过了几天,宫里没有任何消息传出来。
裴谨言知道,没有消息,肯定就是最坏的情况。他越发孤僻,不跟任何人交往过密。庐阳王进了宫,他仍旧隔几天去王府看看,有时候还会抱一抱小郡主。
外人见他执迷不悟,心里直道可惜。
裴谨言悄悄往西北发了一封家书,信里面又塞了另外一写给谢景元的信,然而那信还没出城门就到了秦孟仁手里。
秦孟仁看着手里的信冷笑一声,然后将信纸塞回信封,命人仍旧按照原来的渠道发了出去。
十几天后,这信送到了边城谢将军府上,柳翩翩亲自收的信。
柳翩翩当日正好回了一趟柳家,谢景元不在家中,她趁着无事回家看看。
娘儿们正在吴氏屋里说闲话,吴氏看着眼前气色尚好的孙女,心里十分高兴:“翩翩,你的诰命是不是快下来了?”
柳翩翩笑道:“怕是得再等等,总不好为了我一个单独发诰命,说不定要等到年底一起封。”
吴氏摸了摸旁边芙姐儿的小手道:“那也不急,年底快得很。你不在家里,二丫头和四丫头也懒了,那花样子也不好好做了。”
柳翩翩看向两个妹妹:“我来就是说这件事儿的,既然咱们要干这个,不能半途而废。以往都是人家到家里来拿样子,我想到外头去开个小铺子,把我们的的花样子放到里头卖,除了花样子,还可以寄卖一些姑娘们做的手帕香囊什么的,那些贫家小户的女孩们若是能有个进项,在家里也能好过一些。”
柳文洁开玩笑:“大姐姐果然不愧是年纪轻轻就能做四品诰命的人,动辄就能想到怜贫惜老的事儿。”
柳翩翩拿起扇子在她身上拍了一下:“整日没个正经,也不知像谁。”
吴氏开始回忆:“二丫头这是像她姨娘,我记得当初你娘过门的时候带了四个丫头,就数她姨娘话多。好在她姨娘是个心性纯净的人,没有什么坏心思,跟你娘能处到一起去。可惜两个都是薄命之人,都走到我前面去了。”
徐氏赶紧安慰道:“祖母别担心,大妹妹现在有了好前程,往后再给二妹妹说个好人家,娘和凤姨娘泉下也能放心。”
吴氏笑道:“是我不好,多这句嘴。翩翩晌午别回去了,就在这里吃饭。你留下那一千两银子可还没懂呢,这可真是,我柳家居然成了要女儿聘银的人家。”
柳翩翩笑起来:“祖母,那我以后每天都来,早日把这一千两银子吃回去。”
娘儿几个正在说笑呢,外头忽然传来裴嘉言的声音:“二姐姐。”
柳文洁起身出去迎接:“嘉言妹妹来了,快进来,正好,我姐姐回来了。”
裴嘉言欣喜道:“柳大姐姐也回来了么,我正准备去找她呢。”
柳翩翩闻声笑着问道:“嘉言妹妹找我做什么,要请我去太白楼吃烤全羊?”
裴嘉言开玩笑道:“好呀,今晚上大姐姐得空不得空?我们去太白楼吃酒席,听说太白楼新出的一种酒叫梨花白,取旧年的雪水酿造,埋在梨花树下三年,味道醇香甘甜,男女老幼皆宜。”
柳翩翩哦一声:“那倒是不错,可能外卖?”
裴嘉言摇头:“不外卖,需得去太白楼吃酒席才能有这酒。”
柳翩翩笑起来:“这般小气,那回头我们一起去尝一尝。妹妹找我有什么事情?”
裴嘉言从袖子里掏出一封信:“我哥哥写了封信回来,我打开一看,里头还有一封信,是给谢将军的。”
柳翩翩听到这话后脸上的笑容淡了一些,为了不惊扰一群女眷,她若无其事道:“谨言可真会过日子,两封信一起寄。”
裴嘉言抿嘴笑:“我哥说要多谢谢将军的宅子,宅子离翰林院比较近,去当值比较方便。好多外地来的官员,因为没有合适的宅子,都住到城外去了,每日风里来雨里去的。我哥还说,他和卷轴两个人住在那里显得家里空荡荡的,自作主张将一半的院子租给了两个风评很好的清官,还请谢将军和大姐姐莫要怪罪。”
柳翩翩将信收起后道:“怎么会,那宅子白放着也是长草,有人帮忙看着岂不好。既然是清官,能住我家的宅子也是缘分,回头你给你哥哥回信,只管租,若是对方给房钱,他留着吃酒,若是不给房钱,让人家多照顾他的生活也好。卷轴再细心也是个男孩子,照顾不了那么周到。”
柳翩翩在家里吃了一顿晌午饭,然后带着月升回了莲花巷。
一进门就听到前院书房传来的读书声,她径直走到门口。
陆双平看到她之后赶紧起身行礼:“夫人。”
柳翩翩笑道:“打搅陆公子了,我有事要让尘扬跑个腿,可耽误陆公子教课?”
陆双平忙道:“夫人客气了,您有什么吩咐只管说,回头我再单独跟他讲。”
柳翩翩点了点头:“尘扬,你出来。”
尘扬赶紧走了出来:“太太。”
柳翩翩低声道:“你去军营里告诉将军,京城来信了。记住了,不要告诉任何人。”
尘扬点头:“我知道了,太太放心,我这就去。”
柳翩翩嗯一声:“骑马去,回来的时候在城门口的花市上给我买两盆盆栽回来,月升,给他钱。”
尘扬心里有了数,这是想告诉大家,他出去是买花的。
等尘扬一走,柳翩翩回了正房,她将那封信放在内书房桌子上,自己看书写字,等到快天黑的时候,谢景元及匆匆而归。
柳翩翩从来没有主动去找过他,今日忽然打发尘扬过去,又说京城来信,谢景元实在不放心,忙完了当天的公务后就跟孟将军告假归来。
“翩翩。”
柳翩翩撩开书房的帘子进了明间:“回来了。”
谢景元伸手就将她抱进怀里,先狠狠亲两口,然后问道:“是谁来信了?”
柳翩翩这回没推开他,任由他一边亲一边还在揩油水:“是谨言来的信。”
谢景元一双手正在四处逡巡,闻言后顿了一下,轻哼一声:“他来信干什么?”
柳翩翩解释道:“他给你写的信,但是夹在了裴家的家书里面。我觉得奇怪,好好的,他给你写信做什么。”
谢景元又哼一声:“他怎么就不能给我写信,难道要给你写信?”
柳翩翩伸手宁了他一下:“我跟你说正经的。”
谢景元在她耳朵后亲一口:“信在哪里,给我看看。”
夫妻两个一起拆开了信,看完后两个人都陷入了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