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过的白月光来找我了 第115章

作者:裁云刀 标签: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仙侠修真 古代言情

日照金山。

沈如晚怔怔地望着那美到炫目的峰峦奇景,几乎忘却耳畔邵元康捧着镜匣喜极而泣的呜咽。

曲不询抚了抚她的面颊,一言不发地和她并肩站在那里。

璀璨流金映在他们身上,也镀上炫目光辉,一瞬千古。

第98章 浮生暂寄梦中梦(十)

“后悔吗?”曲不询忽然问她。

沈如晚微微偏过头, 用眼神传述疑问。

后悔什么?

曲不询并没有在看她,但接收到了她的疑惑。

“如果当初你在沈氏族地里没有反抗,跟着你堂姐随波逐流, 也许会比现在过得好。”曲不询说, “七夜白被掩藏得很好, 这么多年也没有暴露,你也能在里面分一杯羹, 还能和你的亲朋好友一起生活。”

而不是像现在一样, 除了一点浮名,什么也没留下。

沈如晚像是觉得这个问题很无聊, 又收回了目光。

“跟着一起种七夜白,然后守在一个类似钟神山的见不得人的地方,等着你找上门吗?”她难得开了个玩笑, 但其实不太好笑, “如果我哭着求你放过我,你会心软吗?”

曲不询转过头, 定定地看着她。

他神容天生沉凝冷峻,倘若不特意做出表情, 静静地打量着人, 便会有一种凛然生畏的气势,可就是这样一个人不经意般笑笑,便落拓不羁起来,仿佛江湖千般大,都浸在他一杯酒里。

“会。”他答得毫不犹豫,“我会尽力帮你争取到将功折罪的机会。”

沈如晚没想到他真的会回答这个无厘头的问题。

“那你没有这个机会的。”她很快说, “如果我真的妥协了, 被你抓住后, 我会自裁的。”

长孙寒不仅是她偷偷喜欢的师兄,更是她向往追逐的月亮。

如果她真的选择了随波逐流,哪怕地位再高、收获再多,也填不满内心的虚无,不过是行尸走肉,再见到长孙寒,她没法面对自己的从前,只能靠死亡来结束痛苦。

所以对于她来说,其实只有两个选择:死在沈家族地,还是死在漫长的悔恨后。

只不过,她用玉碎珠沉的决意,抢来了选项之外的生路。

曲不询就着曦光看了她很久。

他知道她说的都是真的,也知道一个人一心求死谁也拦不住,如果他不够了解沈如晚,很可能也没法预见她的无望,不会特别留意,也许就在全然意料之外眼睁睁地看着她失去生机。

“但如果我能提前发现,我就不会让你死。”他高高挑起眉毛,语气平淡,但莫名很强势。

沈如晚短暂地抿了抿唇。

“一个只会夸我剑意真美的人还是算了吧。”她似笑非笑。

曲不询被她一噎,无言。

想给自己辩解两句,可又仿佛没什么说服力。

就不该给她知道这一句。

“沈师妹,老寒,盈袖有话想和你们说。”邵元康捧着那镜匣,在后面叫他们。

钟盈袖的元灵被收容进镜匣后,没法直接和人交流,唯有邵元康能从模糊的感觉中揣摩出一点方向。

这时他和钟盈袖提前备下的傀儡便终于派上了用场。

盈袖山庄里,一具专门为钟盈袖定制、面容和她一模一样的傀儡被置入镜匣,躺在榻上,睫毛微微颤抖着,像是被注入了生机,一点一点睁开眼睛。

原本木然死板的眉眼忽而生动起来,莞然微笑,眼睛清亮。

傀儡,活了。

邵元康的反应是最激烈的,“盈袖!”

他几乎欣喜若狂地看着钟盈袖,嘴唇张了又合,像是有千言万语堵在喉头,一瞬不瞬地看着她,说不出来,只会一个劲地叫她,盈袖、盈袖。

沈如晚和曲不询默不作声地站在边上,没去打扰他们。

钟盈袖很温柔地抚了抚邵元康的手。

“谢谢你。”她看向沈如晚,“如果没有你帮忙,我们不会这么顺利。”

“在刚进入镜匣的时候,我和上一代山鬼有过短暂的交流,我想有些东西会是你们想要知道的。”钟盈袖的语气和缓,很有条理,“你们找的那种花,我和上代山鬼从前都没见过,也不知道背后决定种花的人是谁,但是我知道那个将上代山鬼的元灵收入到镜匣中,带出钟神山的人是谁。”

能将山鬼元灵收容保存上百年的人,很有可能就是把镜匣交给翁拂、待会钟神山使用的人,也就是多年来躲藏在幕后的那个人。

沈如晚猛然向前走了一步,“是谁?”

钟盈袖像是陷入了追忆,“从上代山鬼的回忆里,我看不到那个人的脸,但我能听见他的声音,他说他叫——”

“邬梦笔。”

沈如晚眼瞳微缩,回过头朝曲不询望了一眼。

又是邬梦笔。

“难怪!”可最先开口的却是邵元康,“果然是希夷仙尊。”

他说着,朝沈如晚望过来,“沈师妹,你还记得吧?之前我就和你说了,希夷仙尊就是《归梦笔谈半月摘》的主笔人邬梦笔,这些年来一直在神州各地打探老寒的过往,可疑得很——我早就说了,这人一定有大野心,七夜白指定是他种下的!”

从邵元康得到的这些线索看,邬梦笔确实极为可疑。

既是孟华胥的旧友,有绝对的机会接触七夜白,又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希夷仙尊,半月摘传遍神州,现在他们有知道这人还曾把上代山鬼的元灵收入镜匣。

真相似乎就在眼前了。

可沈如晚总觉得古怪,她止不住地去想东仪岛上那一册孟华胥的手记,为什么邬梦笔要把这册手记留在那里?为什么要留给姚凛一个傀儡?

“为什么上代山鬼会知道那人的名字?她为什么会被收容进镜匣?”沈如晚追问。

“因为上代山鬼和我一样,都是主动离开钟神山的。”钟盈袖平和地说,“她在钟神山待了很久,一直很孤独,再过几年就要消散了。这时有一个人告诉她,能保存她的元灵,带她离开这里,她答应了那个人。”

“我想,”钟盈袖慢慢地说,“我能理解她。”

钟神山是个大盒子,镜匣是个小盒子,在里面待得太久了,就忍不住想要看看盒子外面的世界。反正她已经快要消散了,为什么不试试呢?

到死都看不见外面的世界,多可悲啊?

“所以,百年前邬梦笔就拿出了镜匣?这东西不是童照辛做出来的?”沈如晚问。

钟盈袖说,“当时就有了,童先生只是被推荐给我们制作镜匣和傀儡的,我猜那些人推荐童先生,也是因为童先生会制作傀儡。”

镜匣是早就有了的东西,而傀儡则是童照辛自己琢磨出来的,所以上代山鬼并没能和钟盈袖一样获得新的躯体,而是一直沉睡在镜匣中。

沈如晚不觉微微皱起眉来。

“这么多年里,上代山鬼一直都在镜匣里沉睡?”这种离开钟神山的方式,又能有什么意义?

钟盈袖很慢很慢地摇了摇头,看着沈如晚说,“沈道友,你不会明白的,对于我们来说,离开这里,本身就是意义。我们永远不会为离开而后悔。”

她在这里诞生灵智,无忧无虑,懵懂天真,她发现这里有那么多的修士,他们和她不一样,他们从不同的地方来,每天都忙忙碌碌、有很多事可以做,他们有那么多奇思妙想,他们总说起山外面的世界,于是她也心驰神往,想要出去看看。

可她出不去,她被大山母亲困住了。

她也有脚,可她永远也走不出这座山。

她的寿命比人类修士更长,她不会衰老,她会看着一个个熟悉的面孔失去青春直至死亡,但她只能用漫长的岁月去回忆、去想象。

于是离开成了执念。

不是厌恨钟神山,不是不爱自己生长的地方,但当一个人生来就注定无法离开的时候,离开这件事本身就充满意义。

“也许你们人类修士会觉得我们很傻吧?我们天生就有漫长的寿命、强大的力量,却拼命想要你们不屑一顾的东西。一定有人愿意一辈子都待在一个地方,换来我们有的这些东西。”钟盈袖微笑起来,“但对我们来说,这些都是值得试一试的。”

上代山鬼在镜匣里沉睡了百年,被当成了人类修士攫取利益的工具,可离开镜匣、重归山峦的时候,也并没有后悔。

人类很难理解精怪的想法,精怪却不在乎人类怎么想。

沈如晚紧紧蹙眉。

她心里还是有很多理不清的头绪,止不住地去想刚到山庄时撞见卢玄晟对着报纸大发雷霆的样子,她还记得那张报纸上说宁听澜的每一句话,还有从前那些被她忽略的一点一滴。

她总觉得这一切都如一片迷雾,而她只抓住了递到手边的一点碎絮。

“你现在还在找你的师弟吗?”钟盈袖忽然问她。

沈如晚微怔。

她蓦然抬眸望向钟盈袖,“你能找到他?”

钟盈袖摇摇头,“我不知道他在哪。”

先前还未被收入镜匣的时候就不知道,现在就更不知道了。

沈如晚默然。

她也没多少失望,抿了抿唇。

从她神识透支昏迷过去到如今已有大半个月了,哪怕当时陈缘深侥幸在山崩地裂里活了下来,在这无人知晓、无人救助的二十多天里,也该熬到油尽灯枯了。

从沈如晚醒过来的时候起,她已不报什么指望了。

“但上代山鬼知道。”钟盈袖继续说,“因为陈缘深拿着的镜匣里有我的一点灵性,所以你们无法靠另一个镜匣找到他,但上代山鬼可以察觉到什么地方是她查探不到的。”

整座山都在山鬼的感知下,只有一小片地方无法查探,那么至少证明陈缘深拿着的那个镜匣在那里。

沈如晚整个人都微微颤抖了起来。

“他在哪儿?”她声音轻轻的,“他还活着吗?”

钟盈袖看着她,没有回答,露出困惑的神情来。

沈如晚忽然意识到,既然钟盈袖无法查探到陈缘深的踪迹,那么当然更无从得知他是否还活着。

她问了一个愚蠢的问题。

现在去找陈缘深,她也许会看见一具尸体。

她真的做好这种准备了吗?

沈如晚怔怔地站在那里,一时竟有几分不敢动的意味。

曲不询倚在门廊下看着她。

在她踏出门扉的那一刻,他低低的声音传到她耳畔,“要不然,我去吧。”

有那么一瞬间,沈如晚几乎就要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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