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裁云刀
“既不是给我修,也不是我来修,好与不好,你问我做什么?”她反问,半点不客气,“以后少来问我这种问题,我最烦讲客套。”
鸦道长又被她噎回去。
他还有点憋屈,纵然和你没半点关系,可你这不也主动来看了吗?
可没奈何,他再怎么暗暗奚落这两人,异人和修士的鸿沟仍然不容逾越,除非他机关算尽、提前布置暗算,否则当面交手,就是被修士摁着打的份。
曲不询在边上,没忍住,唇边露出点笑意。
她这个脾气、这个实力,搭配在一起,怼起人来,简直是无往不利,鸦道长明知道她脾气又冷又冲,还非得去试探她,完全是自讨苦吃。
曲不询是看明白了,要和沈如晚打交道,就得顺着来。
沈如晚谁也没看。
“走了。”她冷淡地说了一声,迈步向山下走去。
曲不询落后两步,朝鸦道长耸耸肩,三两步追上她,并肩走入山道。
鸦道长还站在原地,状似和善的笑容凝在唇边,幽幽看着两人身影消失在尽头,眼神冰冷。
第24章 枕函敲破漏声残(十二)
章家后院, 姚凛背着手站在走廊里,这里很偏僻,主要是用来放置的仓库, 平时除却盘点和领用, 极少有人来。但作为章家的大管家, 姚凛在这里出入便极其自然,不会引起旁人的注意。
“一旦引气入体成为修士, 就有神识, 那两个修士不在场,不代表他们就没法知道你的动向。”姚凛站在廊下, 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对面的鸦道长,“你现在来找我,怎么知道现在他们的神识不在这里?”
“我已经确认过, 那两人现在还在外面, 就算是修士,神识探查范围也有极限, 这么远的距离,一般小修士根本没法把神识伸到这里, 他们听不到的。”鸦道长不耐烦地说, “况且修士的神识也不是无穷无尽,没事谁会把神识到处乱放。”
姚凛不置可否。
“废话少说,那两个修士不能留了。”鸦道长皱着眉说,“今天我去庙里检查,正好看见这两人从庙里走出来,不知道有没有发现庙底的玄妙。我倒是不怕灵脉倒灌后出问题, 就怕他们在此之前对我动手。”
姚凛脸上没什么表情, 只是打量鸦道长一番, 平静地问,“你想先下手为强?你凭什么对两个修士先下手为强?”
就凭鸦道长多年都没法引气入体的实力吗?
鸦道长脸色一黑,脸色不善地瞪了姚凛一眼,“普通底层修士又有什么了不起的?不过是仗着资质好能引气入体罢了,其实脆弱到不堪一击,只要你会动脑子,完全足够将其毙命。”
“时间匆忙,准备不足,只能借助灵脉倒灌一举除去这两人了。”鸦道长盘算得很快,“灵脉倒灌时,足以抵得上三个丹成修士全力一击。就算在蓬山,结成金丹的修士也没多少,个个都有头有脸。我才不信岛上那两个修士能结成金丹!”
鸦道长自从接触到法术起,便经年累月地追寻修仙界的消息,虽从未正式踏足修士的世界,但对修士的层次和常识所知不少。
修行如攀山,只有登顶山巅和正在攀登两种状态,其中的鸿沟便是金丹。
修士的修为达到极致,便会凝成金丹,这才算是真正走到了神州修士的顶尖。
整个神州无数修士,若要划分,便只有丹成修士和芸芸普通修士的分别。
偌大神州,总共能有多少丹成修士?
又会有哪个闲得发慌的丹成修士,会跑到这种穷乡僻壤的乡下凡人地方来趟浑水?
可以说,利用龙王庙下的灵脉倒灌来对付曲不询和沈如晚,简直是杀鸡用牛刀,鸦道长半点没担心过能否成功的。
姚凛打量鸦道长两眼。
“那你怎么保证这两人能配合你的计划?”他问,“你要是能拖到灵脉倒灌,也既不用担心他们俩破坏你的计划,可问题岂不就在于,你拖不到那时。”
“我要是全都能做到,就等着让你吃白饭?”鸦道长反问,“说好了章家的产业和财物都归你,洞府里的东西都归我,什么都是我来,你就白得一份家产?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明日就是小满,届时便会灵脉倒灌,你去把这两人稳住。我给你指个方位,引他们过去,捱到灵脉倒灌时,一切就都稳妥了。”
姚凛盯着鸦道长看了一会儿。
“那就按你说的来吧。”他出乎意料的好说话,意味深长,“只要一切真能如计划进行,没什么不好的。”
鸦道长仿佛也有几分惊讶于他的好说话。
“希望你真能做到。”鸦道长冷哼一声,抬步就要往外走,忽而脚步一顿,一个箭步冲向半拢的屋门,猛地就要伸手拉门。
姚凛不止何时站在他身侧,动作只会比他更快,“啪”地一声重响,那本不多么坚固的木门便猛然合进门框里,死死地关上。
两人一个拉门把手,一个用力推上,僵持在那里。
鸦道长几乎要用眼神把姚凛射穿,“你到底在想什么?你我的计划怎么能让第三人知道?要是事情败露,我得不到洞府里的东西,你难道就能在章家混下去了?”
姚凛仍是不紧不慢的模样,只有抵着木门的手稳稳地不动,半点没有退开的意思。
“一个意外,我会处理。”他无可悖逆地说,没有一点商量的余地,“不会耽误计划,你可以走了。”
鸦道长恶狠狠地和他对峙。
姚凛的表情依旧没有一点变化。
鸦道长退让了。
“你最好能处理好。”他冷笑一声,“若是计划提前泄露,我随时都能离开这里,东仪岛本来就不是我的家,可你又能去何处容身?你最好想清楚。”
姚凛平静地看着鸦道长转身远去。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低低笑了一声,“东仪岛,又何尝是我们的家?”
他松开抵住门的手,神色莫名。
“章清昱,你可以出来了。”
木门猛然被推开。
章清昱甚至还没从屋里走出来就已匆匆开口。
“你之前和我说过,不会伤及人命的。”她猛然拽住姚凛的袖口,向来内敛温和的眼底此刻冰冷到极点,“你骗我。”
可奇异的是,她眼底尽是冰冷的怒意,却仿佛并不那么惊讶。
姚凛没有躲避或退后,他站在原地,任由章清昱用力攥着他的袖口,垂眸看她。
“没骗你,不会伤及无辜的。”他没什么表情地说,“我只想要个公道,再讨回属于我的东西,和你目的是一样的,你知道的。”
章清昱慢慢松开他的袖子,一步一步后退。
“我没法相信你的话了。”她一字一顿,“我听到你们还提到了沈如晚,我不会恩将仇报的。”
姚凛依然是那副平淡的语气。
“我已经告诉你了,他的计划是他的,我的是我的,我不会伤及无辜的。”
章清昱静静地望着他。
“不会伤及无辜,那么,不无辜的,是不是就要去死了?”她问,“你骗我说谁也不会死,其实你早就想好,我舅父和大兄是一定要死的,是吗?”
*
章家客院比往日要热闹许多。
“五魁首啊六六六——你又输了,喝吧。”
院中,曲不询无言地收回手。
他伸手拿起眼前的茶杯,拎着茶壶倒满,一口饮尽。
喝完,一翻手,把空空的茶杯底给沈如晚看。
曲不询微微用力,把空茶杯按在桌上。
“你真是第一次玩划拳?”他没忍住,纳闷之极地问她。
沈如晚似笑非笑地看他。
“我可没这么说过,是你非要这么以为的。”
曲不询一时噎住。
——还真是。
这事还得从他们离开龙王、慢悠悠地回到章家说起。
说好了要守株待兔,那么在灵脉汇涌之前,两人便没什么事可做。
曲不询无所事事,居然问沈如晚闲着也是闲着,要不干脆一起喝两杯。
沈如晚对酒没有任何偏爱,离开蓬山后,她已经很久没有碰过酒了。
从前在蓬山时饮过些酒,也只是因为沈晴谙擅酿酒、更会品酒。有那么一个可以一起饮酒的朋友,才是她饮酒的意义,没有朋友了,便是有琼浆珍醪,又能有什么意思?
她自然要拒绝,可还没等她开口,曲不询又随口补上半句,“行个酒令,划个拳,打发时间啊,不然我俩就这么面对面坐着干聊天?”
沈如晚很想说,她没打算和曲不询面对面坐着干聊天,他完全可以自己出去转悠一圈,而不是来烦她。
可话到嘴边,又变了模样。
“你和长孙寒当时就是这么喝酒的?”她问。
曲不询看她一眼。
长孙寒哪会喝酒啊?被她一剑穿心的时候,连划拳都没怎么玩过。
“是啊。”他若无其事地点头,“不然还能怎么喝?”
沈如晚盯着他看了一会儿。
“我不喝酒。”她说,“你给我说说你们都是怎么玩的,如果把酒换成茶,我就来。”
——然后曲不询就坐在她对面,连喝了七大杯冷茶。
“你那么说,谁能想到你玩得这么熟练啊?”曲不询牙疼般抽了口气,“你看上去就不像是会这些的样子。”
沈如晚心情却颇佳。
她唇角带点笑意,悠悠地看他,“你看上去就很擅长。”
曲不询挑眉。
突然夸他,古怪,不像是沈如晚的作风。
沈如晚唇角微翘,“但你的水平显然配不上你的气质。”
她还以为曲不询一副酒中豪侠的样子,能有多擅长划拳呢。
“你和长孙寒划拳的时候,谁喝得多?”她好奇。
输家喝酒,谁输得多,喝的自然也就更多。
曲不询无言。
这问题到底能怎么答啊?
“我。”他短短想了一瞬,很快便答,“我喝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