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安如沐
她曾经想要在酒水中放些安神散,奈何试了很多次都没有成功,这回她看着沉溺在温柔乡的萧凌安,忽然间就改变了主意,决定在他最没有防备的时候下手,比如——揽她入怀的时候。
纵使心机深沉如萧凌安,终究还是逃不过内心的期盼和渴望,加上这些日子她将每一处都演得很好,让他真心相信了她是心甘情愿留下来的,如此才能有今天这么好的机会。
她用的那些安神散,萧凌安不到天明是醒不来的。
沈如霜心中紧张又激动,不过终究也不是第一回 设计离开皇宫了,竟然还有些麻木和怪异的熟练,心中的动荡不安也因此消减了不少,脚步愈发沉稳地向前走去。
*
在走向城门之前,沈如霜还是绕到回了一趟凤仪宫,快步行至偏殿后轻轻打开了门,借着透过窗纸的皎洁月色,凝视了沉睡的阿淮许久。
这是她在这世上最放不下的牵挂,她也想像这些天演出来的那样,阖家欢乐地把日子过下去,做一个称职的母亲照料他长大。
但是这样的日子实在是太难熬,对着萧凌安强颜欢笑的每一刻都觉得厌弃,午夜梦回甚至会看不起这样的自己,想起曾经那些沉痛的过往更是不甘心,只有离开这里才能喘口气,只是苦了这孩子。
沈如霜最后一次为阿淮掖好被角,俯身吻了吻孩子的额头,蹑手蹑脚地离开了凤仪宫。
作者有话说:
二更在十二点哦~有一个关键的转折,本来想放一起做大肥章的,但是可能会比较长,想了想还是分开来啦!
感谢在2022-11-05 00:34:08~2022-11-05 22:08: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百香果双响炮 5个;蓁蓁是小白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0章 心颓然(二更精修)
月色洒落在高大巍峨的宫墙之上, 黝黑的影子从地砖上沉沉压过,压抑沉闷得让人喘不过气来,飞檐翘角上停歇着鸟雀, 听到逐渐靠近的脚步声后猛地从睡梦中惊醒,扑棱着翅膀飞远了。
沈如霜望着那些鸟雀轻盈地越过宫墙, 从城门上飞掠而过,仿佛她也跟着一起逃离了这里,唇角扬起一抹轻快的笑意。
这回她汲取了之前的教训,心绪也出奇地沉稳, 甚至都想好了万一不能离开皇宫,萧凌安在宫内就将她抓到了,亦或是刚离开京城就又被发现了之类应当如何应对, 除去有些轻微紧张之外,可以谈得上处变不惊。
晚风带着春的暖意,吹在身上柔和惬意,她不紧不慢地朝着宫门走去, 并没有刻意考究是哪个宫门更加松懈,而是就近找了个出处就迎了上去,挺直了脊梁舒展着身姿,仿佛她现在不是逃跑, 而是轻松地出门夜游。
宫门的侍卫看见她也吓了一跳,未曾想这深更半夜, 皇后娘娘竟然会独自来到这里, 打瞌睡的几人瞬间一个激灵跳了起来,行礼过后惴惴不安地跪在地上, 小声道:
“皇后娘娘恕罪, 是小的几个没有看到您, 敢问这个时辰娘娘找小的做些什么?”
沈如霜沉着冷静的目光落在侍卫的身上,轻柔坦荡地弯了弯唇角,看得几人不由地怔住了,回过神后面面相觑不解其意,看着她从怀中掏出一块青龙玉佩,在他们眼前晃了晃,毫不遮掩道:
“陛下今夜贪杯,和本宫玩些小把戏的时候赢了本宫,非要本宫兑现承诺,在天亮之前把之前许诺给他的一份礼拿出来。但是那东西还是本宫许多年前随口说的,未曾想陛下一直记得,现在兴许还在当年的府里,所以本宫不得不亲自出宫寻找了。”
话音刚落,几个侍卫听得更是一头雾水了,这话说得不着边际,他们是断然不相信的。
且不说陛下最在意的就是让皇后娘娘出宫,这个时辰更是不可能了,就算是真的犯了酒性要她拿出那份礼,打发心腹侍女去就是了,何必亲力亲为?
见他们几个为难的模样,沈如霜也一早就预料到了,波澜不惊地俯视着长跪不起也不肯让路的几个人,轻声笑道:
“你们是不知道,当年府里的东西杂乱无章,那份礼是本宫和陛下之间的私密,只有本宫才能找得到。凤仪宫的玉竹和本宫同行,只不过先驾着马车从西侧门出去了,那儿去王府更近些,不信你们去打探一下便知。”
她的脸颊在夜色之下泛上些许绯色,仿佛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支支吾吾地道不明白,让几个侍卫觉得是陛下和皇后娘娘之间难以启齿的私密之事,也不敢进一步询问和揣测,只能派人去西侧门问问。
那人很快就策马回来,玉竹确实就在西侧门驾着马车出去了,措辞和沈如霜一模一样,现在正在宫门口那条大道的尽头等着她呢,还顺道问一句是否要来接娘娘。
这下几人皆是不敢再多说些什么,但依旧心有疑虑,毕竟他们是萧凌安授意过看管好宫门的心腹,特别是不能让皇后娘娘出去,踌躇不决地伫立在门口不肯让路,甚至有些人提出要先去禀告陛下。
“你们先看看这是什么。”
沈如霜没有分毫的紧张和恼火,反而是用丝帕捂着嘴轻轻笑了,将青龙玉佩在他们面前晃了晃,笑容愈发带着意味不明的暧昧,任由他们查看着玉佩是真是假,兀自道:
“陛下方才吃多了酒就睡下了,就是料到你们要去禀告,所以才把这样贴身的东西给了本宫,说是见此物就如同见到陛下天命,不必再去打扰了。”
见了青龙玉佩,几人立即毕恭毕敬地磕了几个头,就算沈如霜让他们起身也不敢动弹,相互传递着眼色询问着彼此的意见,像是在作着最后的抉择。
此事听起来奇怪又蹊跷,但陛下性情阴晴不定,也时常有异于常人之举,若是犯了酒性倒也不无可能。近日皇后娘娘和陛下重归于好,二人亲密火热不可分开,这在宫中已经是喜闻乐见的一件事情,加之方才沈如霜神色暧昧,说不准是真的是二人间的独特趣味......
最重要的是那青龙玉佩,那可是陛下除了碧玺之外最要紧的东西,若非他心甘情愿,否则就算是皇后娘娘也不可能轻易拿到,看来此事多半是真的。
领头的值守侍卫也是这样想的,和其余人通了气之后一致以为皇后娘娘得罪不起,但是陛下那儿也同样要紧,所以就让皇后娘娘先出去,然后再去禀告陛下,无论陛下是睡着还是醒着都要去禀告。
未曾想沈如霜没有丝毫的犹豫和顾虑,自然坦荡地仿佛她自己都信了编出来的谎话,沉浸其中地笑着点头,善解人意道:
“本宫知道你们是尽忠职守,陛下知道了定会嘉奖,本宫也很是欣慰,如此做甚是妥帖,你们去禀告陛下吧,本宫先行一步。”
见她态度和善可亲,明亮的黑眸在夜色中清澈灵动,一点也没有躲闪和退缩的意思,侍卫也放心了许多,望见玉竹来接沈如霜的时候还叮嘱了好些话,立即让人去禀告陛下了。
沈如霜三两步就登上了玉竹的马车,刚放下车帘就听见玉竹焦急地絮絮叨叨说道:
“娘娘,你这回也太草率了些,大刺刺出了皇宫不说,怎么还任由他们去禀告陛下了?原本陛下就有疑心,万一醒过来了又如何是好?今夜不同往日,没多少时候可以消磨,来不及完全离开京城地界......”
沈如霜冷静地听着她一路焦头烂额地倾诉担忧,整理着方才微微凌乱的袖口,眸色清明地轻咳一声打断道:
“无妨,他至少两个多时辰昏睡不醒,就算那些人心存疑虑,也只能算是不着边际的猜测,若是和我说的分毫不差,禀告后反而讨人嫌,所以不敢因此真的叫醒萧凌安,定会拖到天亮的时候。”
她端坐在颠簸的马车之中,掀起车帘看了一眼漆黑的夜色和紧闭的各色铺子,抿唇思忖片刻后,吩咐道:
“你把马车停在城南就好,然后你在找个机会回宫,阿淮还需要你好好照看,其余的不必再管了。”
玉竹歪着头不明白沈如霜到底打算做些什么,总觉得娘娘和从前精密谋划的时候不同了,多了几分潇洒和随性,也不会再想被发觉了怎么办。虽然她知道不应该多问,以免让娘娘伤心,但还是忍不住担忧道:
“娘娘,若此生您与陛下重逢,又该如何?”
“不如何,他打定主意要做的事情,谁又能瞒得过去呢?”沈如霜的眸子在月色之下如同琉璃般晶莹明亮,带着释然和嘲讽,淡淡道:
“这么多年,我也倦了,这回尽力而为便知足了,剩下的就交给天意吧。反正他若是真的要寻起来,比狗鼻子还灵。”
*
天将拂晓,寝殿床榻的层层帷幔之后,萧凌安缓缓睁开了凤眸,头脑中传来一阵昏昏沉沉的钝痛,让他骤然间拧紧了剑眉,捂着额头痛苦地挣扎了片刻,才勉强清醒过来。
他一眼就望见怀抱空落落的,感受不到丝毫的温度,也看不见霜儿的身影,瞬间就完全恢复了意识,匆忙地从床榻上更衣而下,不知所措地在寝殿内四处寻找和呼唤着,心口猛烈地起起伏伏。
分明昨夜霜儿还和他温存,他们彼此心口相贴,他鼻翼间还萦绕着霜儿清甜的体香,耳畔还是清媚婉转的声音,而现在时辰尚早,霜儿从前最是贪睡了,为何一转眼她就不见了。
寝殿之内没有霜儿的身影,萧凌安踹开门,想要直奔其他院落而去,谁知刚出门就看见宫门侍卫的一位值守头领,跪下身恭敬地禀告道:
“陛下,昨夜您深睡之中不敢打扰,皇后娘娘奉命出宫寻找与您的私密之物,现在还未回来,不知是否要派人去寻?”
闻言,萧凌安刚刚恢复些力气的身子僵住了,脑海在刹那间如同宣纸般一片空白,愣怔地望着侍卫头领不说话,凤眸中充盈着猩红的血丝和晶莹水光,仿佛是不相信他所说的话,更是不敢面对这一切。
什么出宫?什么寻找私密之物?
他何时这样吩咐过霜儿了?
这些都是莫名其妙的事情,他听了暂且反应不过来,过了一会儿才从心底里冒出一个绝望又可怕的念头,眸中蓦然迸发出狠厉森冷的寒光,盯得侍卫头领满头冷汗,手脚哆哆嗦嗦地支撑不住。
“她......是不是拿着朕的玉佩?”萧凌安颤声问道。
侍卫头领望着萧凌安点点头,隐约觉得这里面有些不对劲,陛下像是全然不知道这件事情的模样,也跟着乱了阵脚,情急之下把昨日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磕头谢罪道:
“陛下饶命,属下看昨夜皇后娘娘说得真切,又拿着玉佩,心里信了六七分,留意着想要向您禀告,可是您睡得很深,安公公都无法唤醒,所以......所以......”
他的声音越说越微弱,萧凌安的心脏如同被人狠狠捏在掌心,痛处和压迫几乎要将他逼上绝路,顺着此人的话头,现在才发现一切从昨夜,抑或是从霜儿一改从前的时候开始,就变得不对劲了。
从前他是千杯不倒,哪怕是烈酒也会保持着还算清醒的意识,可是为何昨夜只是多喝了几杯,就恍惚间睡了过去呢?更何况那还是在面对霜儿清丽秀美的人笑颜,心热情动无法克制的时候,怎么可能会忽然间没了意识?
饮酒的时候他是真真切切看着的,并没有动什么手脚,难道是后面还有机会?
萧凌安费劲心力地思索着,昨夜的一幕幕走马观花般在眼前一闪而过,从霜儿清媚娇美地依偎在他怀中,到温婉动人地喂着醒酒汤,明明都很是寻常,他也沉溺其中无法自拔......
思及此,萧凌安思绪一顿,唇齿间泛上酸苦的滋味,想到了那碗醒酒汤。
还记得那时他在床榻上等了一会儿,是霜儿独自去拿了醒酒汤来,他对此也没有防备。
此时他终于想明白了昨夜的关键,望着空荡荡的庭院和已经没了温暖的床榻,忽然间觉得这些天的温存都像是一场梦,是霜儿笑吟吟编织出来的圈套。
原来她说愿意留在他身边,是假的;她说愿意以后都好好在一起,是假的;连蓄意拿顾寻舟的簪子刺激他,哄他把青龙玉佩当做信物送给她,也是另有所图......
萧凌安的唇角只剩下苦涩无奈的笑意,心口像是闷着一口血一般绞痛不已,人偶般目光空洞颓然地向前走着,脚步跌跌撞撞地如同丢了魂魄,时不时磕碰在墙壁和地砖之上,让随侍之人吓了一跳。
他现在才算是明白,欺骗并不算难受和疼痛,最折磨人的是梦醒之后,被迫面对颓废荒凉的心绪和现实。
霜儿被他哄骗着回来的时候,也是这样伤心难过的吗?为何她这次没有哭闹,没有再纠缠了?
曾经每一次她都要闹腾很久,或是与他争吵对峙,或是将他冷落一旁,亦是有硬逼着要喝下避子汤的时候。
他以为这回霜儿的平静,是她心里坦然接受了,知道他们这辈子只能这样纠缠在一起,就算是想要逃离也要寻遍天下找出来,所以不如就这样把日子过下去。
原来一切不是他想的那样,原来......她连最后在他身上浪费点心神,都不愿意了吗?
萧凌安愈发觉得自己荒谬可笑,他费尽心机编织的圈套,最终只是套住了他自己,无论如何也挣脱不掉。
他扶着砖墙在阴暗的角落喘息着,蹲下身环住双臂,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短暂冷保持可怜的理智,短暂地忘却刚刚发生的一切,不要让自己在这么多双眼睛前心神破灭几近疯狂。
直到他忽然间闻到了一阵熟悉的芬芳。
这种香味他记得,那是霜儿怀着他们第二个孩子的时候喜欢用的香膏,当时太医说过此香不会影响胎儿,但他还是不放心地收走了。
对啊......那香料不是被他收走了吗?怎么现在会闻到呢?
萧凌安觉得奇怪,一抬眸就看见一个小宫女推着板车从庭院前经过,身躯摇摇晃晃地站不稳,没走几步就脚步踉跄地跌坐在地上,捂着心口一阵干呕,扶着另一个宫女的手臂,委屈道:
“采薇姐姐,你说这香料怎么这么奇怪,我每次用都难受得很,皇后娘娘曾经用的时候怎么受得了的?”
闻言,萧凌安电光火石之间又想到了当初的蹊跷,冲上前去拉着小宫女不肯放手,吓得她腿软地瘫坐在地上,连连磕头求饶,把香料呈到萧凌安的面前,哭喊道:
“陛下恕罪,这原是皇后娘娘让我带出宫扔掉的东西,我瞧着名贵好闻,就私自留着了......”
萧凌安颤抖着手指将香料拿起来,凑近一闻就发觉有些异样,心口猛地一跳,想起了那个莫名其妙流产的孩子。
“拿去太医院......让李太医好好看看......”
作者有话说:
女鹅:你骗我,所以我骗回去,嗯,很公平(确信)
《关于一只狗以为自己骗到手了,却反复被骗这件事》
第131章 悔恨生(一更)
萧凌安手中攥紧了那一小盒香料, 发烫的指尖将边缘处的些许香膏捂得融化,黏腻的触感和浓烈的香气在马车内弥散,让他闻着也觉得一阵发晕, 心口闷闷地有作呕之感。
这个味道和记忆之中的有些相似,但是又不尽相同, 他对女子所用的香料研究不多,只是出于本能觉得这香料非同寻常。
现在想来,霜儿从前一直喜欢清新淡雅的香气,唯独只有怀上第二个孩子的时候突然变了喜好, 偏爱此种浓烈的香膏,当时太医也说有身孕的人反而会排斥香味,霜儿算是反常之人。
那时他稍稍闻了闻不觉得有什么, 如今大量香膏放在一起,才觉得这滋味很是难受,根本想象不到霜儿在怀着身孕的时候怎么会真心喜欢这样的东西,用在身上又会有多么煎熬。
马车迅疾地赶到了太医院, 李太医也是刚刚得了吩咐,草草收拾了仪容就在门口跪迎,苍白的鬓发和层层叠叠的衣衫尚且有些凌乱,不明所以地抬头望着萧凌安, 刚触及他阴沉猩红的双眸就惊惧地收回了目光。
萧凌安强忍着心中的猜忌和钝痛,屏退了所有侍从才单独和李太医来到了内室, 把那一小盒香膏递到了他的面前, 颤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