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蓝小岚ya
虽然——
冬禧并没有瞧出任何这事是出自太子手笔的痕迹来。
沈阅阴沉着一张脸,未置可否,开口却又是语气不善的刺了小丫头一下:“我找他做什么?难不成还能亲手捅了他?”
顿了一下,她又临时想起了什么,赶紧凑到窗边叫了打马护卫在侧的商秋:“还是先回王府。”
他这辆马车太扎眼了,得换辆马车,再低调改扮一下。
商秋应诺,刚要向车夫转达,沈阅却再次推开了车窗:“不。不用回去了,直接去东宫。”
他家王爷走前可是千叮咛万嘱咐,尤其要保护王妃远离那位太子殿下。
商秋顿时如临大敌,态度迟疑起来:“王……”
沈阅不等他多说就率先不耐烦的打断:“我不去见他,就往那边走一趟,混淆一下东宫的视听,我引开他们的注意力,你趁机替我背地里去找个人。”
太子毕竟是储君,除非现在秦照大军围城,将那双父子逼入死局了,否则——
她找过去,就只能是无关痛痒的吵上一架。
她跟秦绪那种人,早就无话可说了,现在就连跟他吵架都嫌浪费时间和力气,更是懒得看他嘴脸。
可对方这次所为,却真真的触到了她逆鳞上。
商秋瞧见她眼底肃杀的冷意,莫名觉得头皮发麻。
倒不是被她吓住了,主要是——
秦照不在,临走前将她安危托付给自己了,他怕这祖宗万一一个劝不住给惹出什么收拾不了的乱子。
“王妃……”商秋忍了又忍,还想再劝劝。
沈阅却一眼看穿他心思,冷笑了下:“你怕什么?我没疯,不会带着你们去送死的。他不是喜欢算计玩阴的么?那我就跟他好好玩一把阴的好了!”
作者有话说:
二更。
第121章 求药
她此时这般神态语气, 说是没疯,商秋瞧着却觉得她根本已经疯了。
可她越是此番状态之下,商秋便更加的不敢忤逆于她。
只能照着她的吩咐去办。
他将护卫沈阅的重责交予了另一名亲卫。
然后,路过某一处人迹罕至的小巷时, 孤身闪身入内, 悄无声息的匿了。
沈阅的马车, 则是一路往宫城方向赶。
马车里的气氛,实在过分的沉郁压抑。
春祺性子活泛,很有些受不得。
察言观色又跃跃欲试了好一会儿之后,她试探开口询问:“小姐,咱家三爷……他当真是那个什么齐家的人么?”
此事, 沈阅也是知情的。
并非闻太师因为不是自己骨肉, 就刻意对着闻清亦区别对待, 而是因为他太过清楚, 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既然庞姨娘和闻清亦的来历上都有问题,他又是混迹朝堂官场的清流文官, 就少不得有人在背后时时刻刻盯着他, 试图揭他的短。
有些事,他自己虽不介意隐藏一辈子,却总要做万全的打算, 做好两手准备的。
今日, 若是无人揭出这段旧事, 那么至死闻清亦都是他的亲儿子。
可既然事情被从犄角旮旯扒出来了——
那只能是快刀斩乱麻, 将一切以最快的速度澄清,给世人一个真相, 这样才能以最快的速度让这股风头过去。
而为了做好这个两手准备, 除了尚未成人的小辈, 闻家其他人都是早就被告知过真相,为的就是万一真有东窗事发的一日,不至于慌乱出错,无从应对。
沈阅清楚,她外公虽然面上不说,实则此事对他的打击深重。
她心烦意乱,语气便有些急躁:“那位庞姨娘是外祖母娘家带来的陪嫁,无依无靠,七岁上就卖身跟着她做丫鬟了。外祖母原是一番好意,想给她寻一好人家嫁了,谁曾想看走眼,反而害了她。”
她自幼是养在外祖母膝下的,外祖母时常怀念那位庞姨娘,所以她对那段始末知道的甚至可能比舅舅他们都更清楚些。
“当初庞氏千里迢迢逃回京城来寻她救命时,被折磨的人已经不怎么正常了,尤其是精神濒临崩溃。她那种情况下,又发现怀了孩子,身子甚至虚弱破败到不适合将孩子拿了,更没法子再给她寻个人家改嫁。”
“外祖母既心疼又自责,便想着好生补偿在孩子身上,这才求的外祖父,以收房的名义给了他们母子一个名分。”
“庞氏那时精神就已经垮了,好歹熬着足月将孩子生下,她自己却没了生机,不过产后数日便油尽灯枯而亡。”
闻家虽然也能将庞氏的孩子以别的名义养,可是这世道本身就是残酷的,没有家族背景依靠支撑的孩子,想要把路走的长,走得远,会比世家大族的子弟要艰难无数倍。
闻清亦被冠以闻家子弟的身份,在学业仕途上就都能够名正言顺的接受闻家的照拂。
没人求着闻家老夫妻两个这般做,是他们自己重情义,心甘情愿的。
明明是个人间真情的善举……
怎么落在秦绪那种人手里反而成了把柄,成了他抓在手里用来攻击良善之人的屠刀了?
如果,秦绪只是个普通人,沈阅都还不至于这般愤怒。
可他不是啊!
他是当朝储君,未来的天子!
他怎么会是这种人?!
不!应该他本身就是这种人!
沈阅梦里的那一世,她看到秦绪所有最恶劣的一面,已经是在最后的最后他对待她的那件事上了。
前期可能是因为没有内忧外患,皇帝给他留下的摊子他拿得顺手,边境上又有秦照等人分头坐镇,替他抵御外患,他过得太过安逸顺遂了,也没有需要他表露本性亲自手上沾血、释放恶意的机会。
而事实上,他就是个被皇帝骄纵宠大,唯吾独尊的性子,容不得任何人与他的利益和需求相悖。
沈阅的思绪,瞬间已经飘得很远。
然后就听春祺噘着嘴深深感慨了一句:“咱们老太爷和太夫人,真是这世上顶好顶好的人了。”
闻太师一生清正,严于律己。
他为闻家定下的家规,甚至不准儿孙们随意纳妾,自己却只为了成全妻子的主仆恩义而落了个不大不小的瑕疵在身上。
现在更是无妄之灾……
虽然闻家今日将事情始末澄清的迅速,但这件事于一个男人而言,总归不是什么体面事,闻时鸣和闻清亦两父子多少要沦为坊间谈资与笑话了。
好人没好报么?
小丫头也说不出什么太发人深省的话来,只在心中觉得愤愤不平。
沈阅的确是说话算话,没打算当面寻了秦绪掐架。
她马车一路奔的东宫方向,却又在离着东宫只隔两条街的地方被她突然叫停,改了个方向,去到附近店铺林立的一条街上。
她为了泄愤般,带着两个婢女一顿采买。
大半个时辰后,她人就坐到了街上那家老字号戏园子的雅间。
早她一步被商秋请来的徐惊墨正摆弄着精致的小茶具等着。
沈阅独自推门进来,将商秋与两个贴身婢女都挡在门外。
徐惊墨半倚在榻上。
十七岁风姿落拓的少年郎,唇红齿白,眉目如画。
这么一副闲散姿态靠在那,一双桃花眼眉尾一挑……
即使青涩,也端的是透出了极致的风情。
不知是不是因为看到是沈阅独自进来他才过于放肆了,总之这却是第一次,他见了沈阅不见礼,不打招呼,是这么一副不知天高地厚的枉顾身份尊卑的姿态。
“见我就见我,何必兴师动众,拐这么大个弯子,还叫你家侍卫潜入宫中秘密传信?”少年的声音朗朗,语气戏谑又带着明快。
说着,他翻身坐起,一双明亮的眼睛里面闪烁着奇异的光亮,炯炯有神。
沈阅在他对面的榻上坐下。
桌上有茶点和新鲜的瓜果。
她只看了眼,却一样没碰。
徐惊墨又撇撇嘴,像是个有了些怨念的小孩,嘟囔道:“这都过去多久了,我以为你早该郑重的寻我谈一次了。”
上回见面,还是他给甘长松治病那回。
他以前隔三差五就往安王府跑,可是那天之后又仿佛做贼心虚一般,一晃大半个月没再登门。
沈阅端坐,进屋就一直毫不避讳的仔细打量他的一举一动。
“你不是在故意吊我的胃口吗?”她此刻开口,唇角扬起一个弧度,却未有笑意到达眼底:“我若早早妥协入套……得偿所愿这事,有时候太轻易了,反而更显得无趣。”
他们二人,以往说话,都是表面客气,然后说一半藏一半的。
徐惊墨冷不丁被她噎了片刻。
沈阅耐得住性子以前不找他,那是她的定力与心机,但既然如今找来了,她也不再拖泥带水。
不管徐惊墨存了怎样弯弯绕绕的心思,她直言不讳:“现在可以同我说说,松哥儿那病症你是如何医好的么?”
她态度语气,公事公办。
徐惊墨立刻也跟着她的情绪,自方才的不自在里脱离出来。
他却也是个难得的痛快人,又自怀里掏出了那日的那个小瓷瓶。
那瓶子里的东西还有剩,他稍稍倾了一点在指尖,递到沈阅面前叫她看。
沈阅自从知道他可能是会操纵蛊术的邪门之人,与他接触时便不由的谨慎起来。
她虽是面上镇定的一动未动,声势不弱,但是身子却下意识绷直,甚至还屏住了呼吸,以免被他暗算。
然后细看之下——
少年指尖那一滴殷红血色里,乍看以为只是他一滴血,实则凑近了细看,那里面却有许多细若游丝的、身上闪着微光的小小线虫在游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