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蓝小岚ya
毕竟谁家太子妃能在数月时间之内连续犯错出丑, 直闹到被贬黜为嫔的地步?
尤其贺红叶进京以来, 耳朵里更是听了许多有关柳茗烟的笑话。
众所周知, 太子秦绪非卿不娶,最最宠爱的柳氏是个草包美人, 却又品行堪忧, 不贤善妒,甚至为了争风吃醋,谋害过太子子嗣!
可偏偏, 她就是这般连续犯错, 让皇家丢脸出丑, 太子也依旧钟情于她, 仅仅只是贬黜,而非废弃, 并且现在也依旧宠爱于她。
而对于沈阅和秦绪之间的渊源, 贺红叶自然也是有所耳闻。
所以——
沈阅不待见那位东宫太子, 她能够理解明白。
只……
此时的贺红叶依旧懵懂迷茫:“这是什么意思?柳氏既然能够承宠受孕,自是说明太子并无隐疾,而且柳氏有孕也是今日刚诊出来的喜脉,难道……还是自她有孕之后的这段时间里太子又受了什么损伤吗?”
最近这段时间,也没听见坊间有什么传言,难不成是事关太子隐私和朝堂安稳,太子意外受伤之后给隐藏了消息?
她和常芸这样军营中发迹的女子,私下闲聊起来经常荤素不忌,毫不扭捏。
沈阅一个有夫之妇的脸皮,都常常对她们自愧不如。
不过这会儿她心情正好,就也没什么心思讲究这些,只怡然自得道:“太子没受外伤,但他确实不会再有别的子嗣了。”
她眨眨眼,与贺红叶对视:“如此一来,柳氏的存在就变得弥足珍贵了,回头你也跟商秋交代一声,我记得咱们王府在东宫应该也有一二眼线的,将来若有变故,真到了紧急不得已的时候,就朝柳氏下手,拿住了她,万事无忧,至少以命易命不在话下。”
安王府在东宫有眼线这事,不是秦照与她说的。
但是从他射杀华阳郡夫人那件事上来看,他能窥到东宫暗牢里的秘密并且设计了贺景秋越狱出逃,那就必然是在东宫之内有手段可使的。
柳茗烟曾是秦绪平稳安定人生里锦上添花的活字招牌,可如今他的人生坎坷起来了,这块活招牌也随时可能被遗弃,但是现在又不一样了……
即使他对柳茗烟已经失去了耐性,并且终有一日会因为利益驱使,将其弃如敝履,可柳茗烟腹中的骨肉会再次将他俩紧紧束缚在一起。
除非等着孩子安稳落地,否则柳茗烟这个烫手山芋他就算烫死了也得继续捧在手里。
而柳茗烟这孩子才刚怀上,要想瓜熟蒂落,起码还得八九个月的时间。
如果皇帝与秦绪正在炮制一场半年内必将发作的针对秦照的阴谋,那么这个没长脑子的柳茗烟就随时都是他们出奇制胜,用来翻盘反刺秦绪父子的杀手锏!
贺红叶自然听出了她的话里有话。
而且贺红叶自己本身也出自闺阁,当初北境贺家为了培养她,自然也教授过她许多后宅博宠和算计的手段,虽然她最后没用上,也知道事关家族传承一事上,算计子嗣的事屡见不鲜。
只是——
这位看上去明艳端庄,甚至有些柔弱娇小的安王妃,她居然有本事把手伸到太子的东宫后院?并且悄无声息之间就断了当朝太子的子嗣吗?
她是怎么做到的?
贺红叶百思不解。
但沈阅明显不想深入探讨下去,她也就识趣的没再过分追问。
沈阅也并非就是不信任她才对她刻意隐瞒,而是算计秦绪这件事上牵扯到了徐惊墨。
那位徐小大人不算他们安王府的人,她得对人家的隐私和安全负责,不好四处招摇,以免给他招去杀身之祸。
皇帝的万寿节,在十月初五。
按照惯例,宫中大摆宫宴庆祝。
朝中比较重大的庆典,一般都会选在晚上举行,所以此次也不例外,宫中宴请文武百官设的是晚宴。
沈阅如今已然不想浪费时间精力再去和皇帝那一家三口做什么表面功夫,所以这日她并未早早入宫去柳皇后的正阳宫陪坐,而是踩着开宴之前的时辰,日暮时分才带着扮做婢女的贺红叶堪堪出门。
坐在往宫里去的马车上,虽然看的出来贺红叶游刃有余并不紧张……
沈阅还是特意嘱咐了她一遍:“一会儿进了宫,你跟着我就好,遇到那些贵人,你不认得也不必言语,见个礼就在我身后站着,没人会刻意为难你。”
“好。”贺红叶是上过战场,千军万马里拼杀过的,确实不至于被一场宫宴的阵仗吓到。
反而从未来过京城的她,瞧着哪里都新鲜,路上忍不住推开车窗看了几次外面的风景。
她在年龄上比沈阅大四岁,今年已经二十,并且因为孤身在外打拼过,性情沉稳,这倒是难得露出几分小女儿姿态来。
沈阅瞧着她的模样,不禁失笑:“其实你素日里没事,可以跟商秋说,叫他带你四处走走逛逛的,这京城里应该总是比别处繁华,至少各种美味吃食一定比别的城镇都多。”
贺红叶难得微微红了下脸。
“以后有机会再说吧,现在还是公干要紧。”但她又很掩饰住了那点不自在,稍稍正色道:“对了,我听老甘说松哥儿的病是王妃的人情,寻了名医治好的?常芸姐姐的这个孩子得来艰难,母子俩都是自生死边缘走了一遭捡回来的性命,其实我是一直想要替她当面好生谢谢您的。”
常芸那次受伤的始末,沈阅一直没好意思当面询问,她自己也没提过。
如今贺红叶提起,沈阅便是灵机一动:“常将军刚入京那会儿身上带着很重的伤,我那会儿与她也不甚相熟,就一直也没好意思当面问她,她那是……”
贺红叶面上也露出心有余悸的表情,瑟然道:“那会儿他怀孕八月余,年关将至,山匪横行,我们有一大批过年用的粮草路过边境时险些被占山为王的大伙匪徒所劫,押运粮草的大军受挫,常芸姐姐赶过去接应时不甚受伤动了胎气。”
军中女将也就她与常芸两个,感情确实是好的。
即使时过境迁,贺红叶说来也露出几分后怕的神色。
沈阅则是心中震撼又唏嘘:“女子从军,当真是比男子更多不易,也更叫人敬佩的。”
说话间,她也意有所指,深深看了贺红叶一眼。
贺红叶难得又是有几分的不好意思,所以赶紧顾左右而言他,挤出一个笑容:“年初那会儿我们还都以为松哥儿该是留不住的,安王殿下带他们一家进京,也是打着死马也当活马医的主意,大家其实心里都明白,也未曾抱着什么太大的希望。如今孩子保住了,以后再相见,她还得再当面谢你。”
“机缘巧合罢了。”沈阅笑了笑。
这件事的始末复杂,说起来,的确应该算是机缘巧合的成分居多。
但是牵扯到了徐惊墨,沈阅不便透露太多,就只能虚领了这份功劳。
她斟酌着开口:“孩子的病情应该是无碍,近来多事之秋,之前是因为殿下不在,甘参将执意留下替他照应我们府上的,现在你过来了,正好松哥儿的身子也调养的差不多,回头等从宫里出来,这一两日便安排他们父子回去与常将军团聚吧。”
甘长松的病情特殊,因为心脉原因,导致他出生就带着弱症,前面那半年又都是在生死边缘熬着,也不怎么长。
之所以迟迟没送他们父子走——
一来是贺红叶所说的原因,是因为秦照突然离京公干,甘昶霖知恩图报,想留在京城替他暂时照应一下王府和沈阅,而他这儿子毕竟还小,交予别人千里迢迢带回南边去,他始终不放心的,二来就是这段时间,甘长松还在逐步的调养恢复身体。
徐惊墨那人毕竟不受控,虽然暂时算是和沈阅同坐一条船,沈阅对他也不能完全的信任。
后续多观察他的情况一阵,定是要等孩子彻底康复了才能真的放心。
只是现在——
照徐惊墨的说法,这孩子的生死还与他牵在一起,沈阅依旧是有顾虑的。
私心上,为了甘长松,她该把徐惊墨也一并稳妥的安排出京。
可——
还是那句话,徐惊墨并不受控,既不算她真正的朋友知己,更不是她的下属,她想要随着心意安排人家?
多大个脸!
可万一将来京城有变,徐惊墨又个什么闪失,松哥儿那里……
思及此处,沈阅又开始揪心,想着或者她还得找机会跟徐惊墨好好谈谈,如果可以的话,尽量劝着他离开京城?
马车一路平稳,抵达宫门之外。
此时离着开宴,还有小半个时辰。
沈阅算算时间来得及,秦照不在,她也不太有心情早早去宴席上应付宗族里那些长辈的虚伪盘问,索性便带着贺红叶徒步往昭德殿去。
贺红叶很识大体,进宫之后就尽职尽责扮演好一个小婢女的身份,垂眸敛目跟着她,一个字也不随便多言。
二人路过御书房附近一条回廊上时,沈阅正在百无聊赖的低头看脚下灯影,跟在身后的贺红叶却突然脚步顿住,扯了下她袖子。
沈阅跟随她一并止步,狐疑转头,就看她面色无比凝重的盯着斜对面的方向。
她似乎很紧张?
紧张到呼吸都有几分迫切与急促。
沈阅正要询问,她却飞快环视一眼四周,都没顾上与沈阅对视,只轻道了句:“我避一下。”
正好这回廊附近这会儿没人经过。
言罢,她便是足尖提力,身形轻灵一飘,跃上了头顶房梁,隐藏起来。
沈阅眼前人影一晃,听着她衣带飘起带动的风声,微微失神了一瞬。
但她随后也飞快的冷静下来,转头朝贺红叶方才注视的反向看去——
斜对面那里,算是同一条回廊上,刚好有两个人朝这边走来。
灯影绰约之间,沈阅一眼就认出其中一人正是太子秦绪。
她虽不知贺红叶畏惧闪躲的是什么,但是谨慎起见,以防屋梁上的人暴露,她依旧还是佯装无事,又继续款步往前走去。
对面那两人,也无甚交流,脚步走得极快。
沈阅才走了十来步,他二人便转了个弯,走到了这边,双方打了照面。
沈阅顺势顿住脚步。
她与秦绪之间如今势同水火,也不欲盖弥彰的故意回避,只是稍稍往旁边让了两步,静立不动。
秦绪刚一走上这边回廊就一眼看见了她。
她此刻站的位置,正在一盏灯笼下。
暖红色的光晕,将她笼罩。
女子身上,穿的是一身紫红二色相间的命妇朝服,端庄华贵之间又透着十二分的明艳。
上辈子的时候,秦绪不怎么觉得,此时却突兀的冒出一个念头——
她这模样,才配的上皇城高处的繁花锦绣、富丽堂皇。
“太子殿下安好。”待他走近,沈阅只不冷不热的问候了一句。
秦绪知她心中正与自己赌气,也不介意,只是脚步微顿,狐疑四下扫了眼:“安王妃是一个人来的?怎的没传辇车肩舆?也没个奴才给你引路掌灯吗?”
沈阅冷冷清清的立着,神情冰凉又寡淡。
她说:“时间还早,就想顺路走一走,我的婢女去更衣了,我在这里等一等。”
说话间,她眼角余光一直在偷瞄秦绪身后那人。
贺红叶虽然什么也没来得及细说,可是她从北疆到南境,最近一个月之内才来的京城,并且还都深居简出,几乎未曾出过安王府大门,按理来说她既不可能认得秦绪,也更不可能与秦绪之间有所交集过往。
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