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蓝小岚ya
但这事她爱莫能助。
以秦照的身份,既然带着他们夫妻进京求医,就必然会动用一切关系渠道给他们找来所有好大夫,这不,今天来的这位就是太医院的院使大人,平时给后宫请脉瞧病都未必请得动的人物。
若是连他都束手无策,那甘小公子这病怕就当真无解了……
孩子这会儿没睡,虽然比两月前初见那会儿大了些,却依旧还是瘦瘦小小的一团,奶猫儿一般安静的呆在母亲怀中。
这么小的孩子,就过上了有今天没明天的日子……
沈阅看着,心里就发酸。
但偏她面上还不敢有丝毫表露,就怕再惹了甘夫人伤心,毕竟孩子这样……
最难受最容易情绪崩溃的还是他的生身父母。
屋子里一时寂静无言,甘夫人也一直盯着司徒太医,显然这会儿是无暇分心与沈阅叙旧闲聊的。
可司徒太医那边苦思冥想多时,也只落笔了两味药材,之后他便满是挫败的搁笔:“甘夫人,借一步说话。”
应该是这些天已经经历过无数次同样的情况,甘夫人看着倒是还算冷静。
她小心把孩子托付了沈阅:“他这几日闹的凶,醒着的时候落地就哭,你替我抱一下。”
与她一起赶路进京那几日沈阅是偶尔也抱过一两次这孩子的,多少有几分经验,只是这孩子太脆弱,她一时还是本能的迟疑了下。
甘夫人面露苦涩,看了司徒太医那边一眼,低声解释:“虽然他听不懂,但有些话我还是不想让他听见。”
沈阅心中再度涌出酸涩,只得是小心翼翼的接过了孩子。
甘家的这个孩子还是很乖的,也不怎么认生,换了个人来抱他,他也不哭不闹,就睁着一双黑溜溜的眼睛好奇的盯着人看。
沈阅对这样大的小孩子完全提不起戒心,不禁冲他展颜一笑,逗弄了下。
小家伙于是就伸出小手,仿佛试着想要来抓她。
看着手里这么小的孩子,沈阅不期然忽的又想起她的那个梦——
那个梦里,她嫁予秦绪四年却始终未曾有孕,那时候也是从一开始秦绪就一门心思扑在柳茗烟身上,她在那个东宫后院活得谨小慎微,也不敢太过明目张胆的找人瞧脉诊治。
但后来日子过得久了,也实在是着急。
倒并不是为着那根本就从未存在过的所谓夫妻情分才想给秦绪生个孩子,恰是因为清楚她在秦绪心中没什么分量,为了稳固地位她才想有个孩子傍身,想着她肚子里出来的毕竟是嫡子,有了孩子地位也会更稳固些。
于是,最终还是硬着头皮专门找太医问了这个问题,太医却说她生来体寒,是十分不易受孕的。
后来外公不知是从哪儿听闻了消息,也特意从宫外请了大夫给她去看,结果……
仍是无功而返。
再到最后,秦绪登基以后便以“无子”这个光明正大的理由名正言顺的废了她。
梦里的种种,沈阅始终只当那就是个真假参半的梦,并不会太较真,可眼下她大婚在即,看着怀中婴孩儿就不免想到了这一茬儿。
若是梦里的这一项也能对上,那是不是就意味着她即使嫁给了秦照,这辈子也很难会有自己的孩子?
这么想着,沈阅不禁就有些心烦意乱起来。
然后就听一道干净清爽的嗓音自身侧传来:“怎么你很喜欢小孩子吗?”
沈阅立刻收拾了散乱的思绪,转头,就看徐惊墨不知何时已经走到她身边。
另一边,甘夫人则是直接带着司徒太医去了院子里说话。
屋子里就他俩,加上一个襁褓里不知事的奶娃娃,沈阅适逢情绪低落,就有点疲于隐藏,勾着唇如实笑了笑:“是啊,小孩子软软糯糯的多可爱啊。”
想着自己大抵是不会有身为人母的福气了,眼底还是不经意的闪过一丝黯然。
但徐惊墨应该是未曾察觉,他只是表情极专注的盯着她怀中的婴孩片刻,突然收回视线看向了她:“沈姑娘你也大婚在即,不如就让在下替您切个脉吧?早早的调理一下身体,对你有好处。”
这要求提的,实在太过直接又直白了。
面前少年的面容清爽干净,一双眸子更是黑漆漆的透着纯粹的光……
说实话,乍一眼对视,任凭是谁都真的很难想象这样瞧着纯粹干净的一个人会对你怀揣着恶意。
但沈阅心里清楚——
这人既然能够形影不离跟着司徒太医到处走,那必定至少也算皇帝的爪牙。
她心里突然略过一个想法——
皇帝父子明显是十分忌惮秦照的,否则不会千方百计想要破坏他们的婚事,如此这般,他们自然也不想看到秦照子嗣顺遂。
若是她身体的隐疾能叫皇帝和秦绪都更放心些……
何乐不为呢?
思绪的转换只在一念之间,她就痛快亮出了自己的手腕:“说的也是,那就有劳小太医了。”
徐惊墨显然完全没想过她会答应自己这样唐突甚至可以称之为无礼的请求了,反而脸上表情有一瞬间的没绷住。
但也不愧是行走于宫廷之间的人,很快他面色便恢复如常,道了声:“得罪。”
约莫是觉得机不可失,怕她反悔,他甚至都没去取脉枕,直接用自己的双手,一只手托着沈阅手腕,一只手手指搭在脉上,细细诊了起来。
因为别有企图,沈阅十分的镇定坦然。
然后冷眼旁观,他就瞧见这年轻医士的表情一时惊疑,一时又凝重。
但是很快的,他便松手,结束了这次诊脉。
垂下袖子,退后两步,又站在了礼貌又生疏的距离之外。
他瞧着沈阅,可能是因为太年轻,也没怎么处理过有关女子生育方面的病症,沈阅就眼见着他几次欲言又止的红了脸。
看他从诊脉到这时候的一连串反应,沈阅便觉这事儿该是稳了。
“看来是真的了。”她暂时也顾不上自己的那点悲春伤秋的私人情绪,既然对方羞于启齿,她便索性主动诱导把话挑明:“我的身体可能是不太妥帖,早些年有位老大夫偶然提过,说是要想顺利生养的话,我可能还得先好生调养一下自个儿的身体。”
她说这话时,眼底失落苦涩的情绪都实打实,勿须作假。
但紧随其后,又是话锋一转,同时眸色转深:“不过,这些事等到了婚后再操心不迟,这会儿也顾不上去管它了。”
嗯,我什么都敢对你说,是因为我不讳疾忌医,是个好病患。
还有,你该能懂我的意思吧?
我虽然不能生,但是我还想坑安王,你小子既然是皇帝的人,就该知道得替我保密,千万不能告诉他!
应该是又被她的语出惊人惊到了,对面的徐惊墨表情讳莫如深的连着看了她好几眼,最后终于垂下眼睫——
作罢。
不多时,司徒太医和甘夫人进来,他到底也没留下药方,只招呼了徐惊墨,两人一行背着药箱匆匆离开了。
司徒太医是个医者,疑难杂症对他有天生的吸引力,所以回宫的马车上他一直拧眉琢磨甘小公子的病琢磨了半晌,后来实在觉得无解……
丧气之余突然想起了另一桩要事,正色问徐惊墨:“刚在安王府,你在那屋子里……”
徐惊墨没等他说完就领会其意,苦着脸道:“我倒是想,可人家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又没个正当的契机,我总不能不管不顾直接上手就去切人家的脉吧。”
道理就是这个道理,司徒太医虽是遗憾,也只得作罢。
马车继续前行,他继续苦思冥想甘小公子的病症。
身着绿色官服的少年则是趴在车窗,眼睛亮晶晶的,瞧着沿路车水马龙的闹市轻快笑出了声:“真有意思。”
司徒太医闻言,抬眸看了他一眼,只当他是少年一时兴起的呓语,也没多想,继续专心琢磨自己的事。
作者有话说:
二更。
晚上九点有三更。
第048章 卦象
秦照应该是有事耽搁了, 等他回来已经又是将近大半个时辰之后。
彼时,沈阅还在甘夫人屋里。
严格说来,她和甘夫人之间也算不得有多深的交情,而且对方是有军职的武将, 与她这种自幼被家人娇养着门都很少出的闺秀的人生阅历都差太多, 尤其军中诸事机密, 她也都很小心的在闲聊时不碰触到这方面相关的问题。
是以——
确实能聊的不多。
沈阅这趟过来拜访,就是临时想到他们一家住在秦照这,就突发奇想想顺路看看孩子。
当然,闲谈中就自是免不了聊到她和秦照的婚事。
甘夫人虽是直爽的性格,但说话却极有分寸, 点到为止, 只是笑着宽慰她:“备嫁这段时间该是很有些忐忑吧?女子备嫁时, 大抵都是这般心情的, 不过你们还好,至少不算盲婚哑嫁, 提前识得彼此……”
顿了一下, 又道:“提前多走动着,该就没那么心慌了。”
沈阅:……
很显然,对方是误会了她此番前来寻秦照的意图了。
其实, 虽然订了亲两家人是可以多加来往走动的, 但是做为女方, 她这样巴巴的亲自寻上门来……
会惹人误会也正常。
但甘夫人这话却显然不是为着调侃的, 可能是因为边境的民风相对更开放些,她当真觉得这样的来往很有必要, 是好事。
沈阅却有些臊得慌, 刚犹豫着要不要解释一二……
还是之前给她引路的门房小厮就找了来。
因着甘参将不在, 他就没进这屋子,站在门口拱手作揖:“沈姑娘,我们王爷回府了,请您过去相见。”
沈阅起身与甘夫人告辞。
甘夫人因为要看孩子,就未出门相送。
沈阅跟着那小厮一路走,这安王府她头次来,免不了要尽量记一下路和沿路大概的结构。
但是说实话,这座府邸大归大,建得也足够气派,但可能是因为主人家常年不在京居住的原因——
就处处都透着几分冷硬的空寂感,没什么人气。
因着她将是自家未来主母的身份,那小厮明明初见是个伶牙俐齿活泼的,但也谨守着规矩,一路走来只规规矩矩带路,并不主动搭话。
沈阅跟着他,原以为对方会送她去前厅,或者再私密些就该是秦照的外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