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蓝小岚ya
可是坐了一会儿,越来越觉得气氛不对,殿中陆陆续续又有人出去。
她终于忍不住扯了扯秦照袖子:“太子府上今日设宴待客,现在他自己却迟迟不至,外面当是出了什么大事了吧?”
秦照手里端着茶盏, 又悠哉的品了口茶。
沈阅再去扯他袖子。
她也并非就那么的好奇沉不住气, 就是她本来就挺怵这座东宫的, 现在这殿中气氛又透着莫名的压抑, 让她感觉很不舒服。
秦照终于隐约察觉了她的不自在,转头冲她模棱两可的笑了下:“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不该凑的热闹不去凑, 这样的道理沈阅是懂的。
她抿了抿唇, 刚要作罢,就看冯铮与一双好友说说笑笑的自殿外走进来。
本来也是事不关己端坐在席间的宁嘉长公主见状,蹭的就站了起来, 大惊失色:“文鸢呢?她怎么没跟你在一块儿?”
冯铮明显是不知花园那边出了事, 面露茫然:“没有啊, 之前她说要先过来, 就……”
“哎呀!”宁嘉长公主低呼一声,不由分说拎着裙角就快步冲了出去。
“怎么了?是出什么事了吗?”冯铮依旧不解, 但见自己母亲当众失态也意识到是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连忙也追了出去。
宁嘉长公主这一出去, 在座的另外一些贵妇女眷就也都终于破功,互相商量着:“要么……咱们也过去瞧瞧?”
众人一拍即合,陆续离席。
很快的,这殿内就没什么人了。
沈阅再是性格沉稳,也终于坐不住。
秦照看她一副还在强装镇定的模样,忍不住拉过她的手在掌中捏了捏:“要不……咱们也去凑凑热闹?”
他笑得颇带几分惬意。
沈阅忍不住拿手肘撞了他一下:“你又逗我!”
这么一个大男人,私底下却总是这种恶趣味,他自己都不觉得幼稚吗?
“走吧!”秦照却是毫不介怀的牵着她手起身。
出事的地方很好找,沿路不断有从四面八方凑过来看热闹的客人和下人朝那边聚拢。
那地方比较偏僻,算是在大花园的边缘位置。
而至于为什么华阳郡夫人会出没在这么偏僻的地方被掳为人质?这也不难理解——
这条角落里的回廊是从大花园去如厕宽衣的必经之路。
秦照带着沈阅,属于姗姗来迟。
彼时那附近已经人山人海,被挤得水泄不通,围了几圈的人。
东宫镇守的御林军已经到位,在最里面围出一面人墙,将其他人隔绝在外。
因为行凶者就只是孤身一人,虽然状态看着疯癫不正常,但明眼人都不难看出他原也是个手无缚鸡之力、养尊处优之辈,除了被他拿刀抵着脖子的华阳郡夫人,其他人在外围围观也不担风险。
沈阅二人来的比较晚,她又向来谨慎,不肯贸然往里挤,可是小姑娘的身高有限,一时也没多想就踮起脚来张望。
秦照看在眼里,哑然失笑:“方才装的,本王还当你真的不爱凑热闹呢。”
说到底,也不过就是个天真烂漫的小姑娘罢了。
沈阅听多了他私底下的毒舌聒噪,如今已然不仅不会感到不适,甚至毫不示弱的当即回嘴:“那我也得先能看得见这热闹才能凑啊!”
秦照甚至看见她冲自己隐晦的翻了个白眼。
他倒是不徐不疾,站在她身旁,瞧了眼里面的情形,又不慌不忙倾身过来与未婚妻咬耳朵:“不就是想看热闹吗?本王给你想想办法?”
他这突然凑过来说话,鼻息之间呼出的热气吹拂在沈阅耳朵上。
沈阅匆忙往旁边偏了下脑袋。
侧身再去看他,就看这男人笑得……
实在像是不怀好意。
她顿时就如临大敌的戒备起来:“想什么办法?”
秦照于是就将身形再度压低,肩膀亮到她视野之内:“肩膀借你用用?你看看你是想坐着还是站着?”
沈阅:……
脑中不期然就闪过孩童被父亲扛在肩上逛庙会的画面。
再本能的代入一下她和秦照……
下一刻,她就恶寒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你别乱来啊……”秦照这人若是突发奇想的疯起来,绝对是没什么下限的,她当真怕极了下一刻这男人就当真把她扛起来。
双手抱胸,后撤一步。
恰在此时,忽而听得身后有人“噗嗤”笑了一声。
沈阅仓促回头,这才发现他们身后两步开外的地方不知何时又多站了两个人。
年长些的,沈阅不太认识,方才发笑的正是有过两面之缘的年轻医士徐惊墨。
徐惊墨瞧着应该不会比她大几岁,还是一副少年心性,方才应该是刚好瞥见她与秦照玩闹,一时表情没崩住。
此刻,偷笑被抓包,他脸甚至比沈阅更迅速的尴尬红透了。
然后又迅速敛去笑容,郑重其事冲两人拱手作了一揖。
沈阅不确定自己方才和秦照之间暧昧的调侃究竟被他听了多少去,总之……
是有够尴尬的。
且在无地自容时,刚好文鸢郡主发现了她,冲她招了招手:“阅阅……”
沈阅从来没有哪一刻见到她是如此开心的,甚至都顾不上和秦照说一声,连忙绕开徐惊墨二人快走了过去。
她原以为依着秦照的厚脸皮,随后应该也会跟过来,结果等和文鸢打了招呼再回头寻人,原来的地方已经不见了秦照身影。
彼时的秦照,则是已经绕开御林军封锁,进了里边,闲庭信步般踱步到了面色凝重的秦绪身边。
贺二老爷贺景秋还挺聪明的,一手挟持着华阳郡夫人,一边后背抵在回廊另一侧的墙壁上,用墙壁和盛装的华阳郡夫人形成一个死角,几乎是将自己完美的保护起来了。
被关了这些天,他整个人似乎已经处于一种半疯癫的状态。
本来正冲着秦绪叫嚣,与秦绪讲条件,让秦绪赦他的罪:“朝廷要的东西,我可以交出来,但我知道我犯下的乃是重罪,即使太子殿下私下答应我的条件也未必就肯兑现。太子殿下,您也别怪罪臣这般下您的面子,我不过求一条活路。此时正好,当着今日你东宫这些贵客的面……你允我一句,保证对我既往不咎。我把您要的东西交出来,也可算做将功抵罪了吧?”
他说着话,可是情绪太过激动,僵持到这会儿,横在华阳郡夫人颈边的那把刀,已经来来回回将妇人脖子拉了一道道不致命却血肉模糊的伤口。
华阳郡夫人更是惊恐叫嚣到嗓子都嘶哑了,一张脂粉过度的脸上,被泪水冲刷出道道沟壑。
她哭喊的声嘶力竭:“太子殿下,救命。这里是你的府邸,你不能看他伤害无辜……”
秦绪这会儿等于是被架起来了。
华阳郡夫人的真实身份其实是他亲姑母,这层关系姑且不论,就哪怕只是一个没什么关系的路人,他也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就任由贺景秋伤害无辜吧?
何况——
这人公然给他谈交易!
他私挖金矿,这本就是百死莫赎的重罪,若是连这种重罪都能以外物交换免死,这条律法一旦被打破,朝廷法度岂不成了笑话?是要助长不正之风的。
所以,现在就处于一个既不能强取,又无法妥协的两难境地之内。
就在这时候,秦照出现了。
秦绪不悦的瞪了他一眼。
却还不待任何人说话,秦照就劈手夺过旁边一名侍卫手中的弓箭。
戴着扳指的手指轻松拉开弓弦,锋利的箭矢直指远处回廊上的两个人。
贺景秋脖子立刻一缩,整个人都躲在了华阳郡夫人身后。
华阳郡夫人则是惊恐的破声尖叫起来:“你疯了?想杀我?你要公报私仇是不是?”
秦绪张了张嘴,想说什么。
可是就算他拦下了秦照,眼前的局面依旧棘手……
最后,他终是迟疑着暂未做声。
秦照则是目空一切的样子,直接将弓弦拉满。
他姿态十分的肆意轻松,面对华阳郡夫人的质疑诘问,也只是唇角勾起一个无所谓的笑:“你要这么说,也可以。”
说话间,他目光瞄着的虽是躲在后面的贺景秋,只话仍是与华阳郡夫人说的:“本王的箭法其实不错的,要不赌一把,试试看?”
华阳郡夫人压根不信他会想救自己,杀人灭口还差不多!
一瞬间,她脑子里就飞快的过了许多事——
比如秦照警告她,叫她一月之内滚出京城,也比如今天她还有恃无恐的搬出皇帝做靠山,当面又挑衅了对方……
她也猛然意识到秦照今天为什么没同她计较,只告诉她“不后悔”就好。
怎么这么巧,东宫里的犯人刚好就在今天越狱逃了出来?
更巧的是,这么多人,对方偏就精准无误的劫持到了她的头上?
虽然觉得匪夷所思,华阳郡夫人也立刻有了个无比恐惧的认知——
是秦照!这是秦照给她设的局!
所以,对方这绝不是来救她的,反而是要趁机将她置之死地!
“他要杀的是我!”可能是出于濒死之人的本能,她脑袋突然无比的灵光,歇斯底里的尖叫起来:“挟持我入宫,你想活命就挟持我入宫,我们去找陛下当面谈!沿着这回廊走,一直到小路的尽头那里有道小门连着皇宫的入口……”
东宫与皇宫毗邻,平时虽然经由单独的门户出入,但实则紧急情况下,是有几道直通后宫的小门是可以打开的。
华阳郡夫人已然意识到,既然秦照动了杀心,这又是个处心积虑设给她的局,那秦绪就不可能自秦照手里救下她,这番话自是冲着贺景秋吼的。
贺景秋甚至都还没转换过思维立场来,就听秦照一声轻笑:“怪不得太子殿下密牢里的犯人会逃出来为祸,原来是有同伙营救……来人,射杀!”
话音未落,就是咻的一声,他自己手中利箭当先离弦。
太子东宫的弓箭手,当然不会听他随意发号施令。
可是所有人都未曾注意,长赢不知何时已经到位,带着今日护送秦照出行的一队王府亲卫出现在弓箭手身后。
随着秦照一声令下,十余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自弓箭手手中夺走弓箭,乱箭齐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