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室薄情 第12章

作者:三月蜜糖 标签: 天作之合 古代言情

  邵明姮吃的不少,也有溜达消食的习惯,她本想说服顾云庭一块出去,可看他神情冷淡,终是没敢开口。

  顾云庭对她而言,是恩人,她总要涌泉相报的。

  罗汉榻在外间,与里屋的架子床隔着一道槅扇,如今天气升温,那槅扇便开着,邵明姮拉来一架屏风,换衣上床。

  天色浓黑如墨,她窝在薄衾中,眼睛睁的很大。

  第一次与男人在一个房间睡觉,虽说顾云庭秉性好,可到底是男子,她有点睡不着。

  竖耳聆听,屋内那人还在翻书。

  明明已经洗漱完,躺在床上了,可怎么还靠着凭几不睡。

  书页翻动的声音似在催眠,邵明姮眼皮越来越沉,在经历了无数次的触碰后,她彻底陷入了沉睡。

  半夜起风,吹得灯烛快要灭掉。

  顾云庭没有抬头,低声吩咐:“帮我把罩纱拿来。”

  半晌,没有回应。

  他直起身,朝着那面落地宽屏扫去,屏风后头的灯已经熄了,那位小娘子,似乎也恬静地睡着了。

  作者有话说:

  顾云庭:.....就很莫名其妙,原来外室还能这样当。

  邵明姮:郎君,你有事?

  顾云庭:睡吧

  大概就是个爹系狗子

第11章

  ◎两人的姿势有点古怪◎

  烛影交错,夜风卷着药气扑进帘帷。

  顾云庭下床走到圆桌边,端起药碗一饮而尽。

  山上比城中冷,方才他打了个寒浸,见里外两间屋子开着窗,很快将淡淡的暖意拱走,他披上外衣,去将窗牖一一合好。

  瞟了眼罗汉榻,虽隔着宽屏,到底能看清那团模糊的影子,似乎蜷成小猫一样。

  他蹙了蹙眉,自床尾矮柜上去,探着身子拉下支摘窗。

  听见压抑的哭声,他扭头,朦胧阴暗的光线里,他看不清她的脸,只听见声声伤心的啜泣,于寂静的夜,就像薄薄的刀片割来,他抿起薄唇,走到床头站定。

  小姑娘的脸窝在薄衾中,乌黑的头发浓密如瀑,她弯着身子,下颌被柔软的锦缎遮住,眼角噙着泪,大颗的泪珠扑簌簌往下滚落,缠枝花纹的枕面已经湿了一圈。

  她长得很秀气,哭起来叫别人瞧了也伤心。

  顾云庭站了少顷,忽然抬手拍拍她肩膀,本意是将她唤醒。

  但小姑娘呜咽了声,却哭得更厉害,抽泣着肩膀一颤一颤。

  顾云庭怔愣,垂在边沿的手忽地被握住,一股香甜的热气呵来,濡湿黏糯:“哥哥....”

  甜丝丝的嗓音带着女孩子的娇嗔,委屈,小手握着他的食指,拖到唇边。

  热意沿着手指窜到胸口,他打了个颤,几乎是立时甩开她的手,连同盖在她身上的薄衾一并打了个旋儿,挂在她膝上。

  他浑身僵硬,双手握住站了起来。

  邵明姮似陷在痛苦的梦境中,被甩开的手垂落床沿,中衣的袖子叠在肘间,露出一截皓白如藕的小臂,领口松软,因是侧身躺着,故而沟壑玲珑,纤腰翘臀一目了然,溜滑的锦缎遮不住少女的婀娜,双腿微微蜷起,那薄衾一点点往下滑。

  落在地上,顾云庭看见一双白净的脚,脚趾秀气粉嫩,拇指勾了下,他别过脸,听见她又在呓语。

  每一个字,喊的都是“哥哥。”

  邵怀安是有多好,这么多人都喜欢。宛宁爱他,宁可死都不肯回头;妹妹依恋他,睡梦里的人必然也是他。

  他便那么好?

  好到让所有人都心心念念?

  顾云庭冷眼看着,一股烦躁的情绪沿着心口四下蔓延。

  在这一刻,他忽然生出嫉妒无力的挫败感。

  邵家出事后,他当即驱车赶来,风尘仆仆一路未歇,接到她的时候,两人四目相对,让他陡然想起宛宁出嫁前,他不管不顾冲到昌平伯府,同她倾诉衷肠的场景。韶华似箭,纵然多年过去,宛宁那张脸依然温婉柔美,若不是邵怀安待她如珠似宝,定也滋养不了这般从容娴静。

  他嫉妒却又忍不住庆幸,庆幸自己还能再度获得拥有宛宁的机会。如今的顾家今非昔比,他也早就不是当初那个瘦弱无为的少年,宛宁想要的一切,他都能想尽办法给与。

  他激动不已,盘算着徐徐图之,却不料宛宁连机会都不给他,孤身跃入河中。

  他心灰意冷,无论如何都不明白,为什么一次次求而不得。

  他所要不多,为何连这丁点的情/爱都无法得偿所愿。

  他冷冷盯着邵明姮,指尖攥到发白,随后重新坐下,俯身上前。

  少女的幽香蛊惑人心。

  他想,他本就不是好人。

  “哥哥,我怕....”

  拇指停在她唇角上方,顾云庭掀开眼皮,泪水黏着睫毛,湿漉漉的贴在下眼睑,鼻尖抽动,已然哭的心神难抑。

  此时的邵明姮,梦里是一张张居心叵测不怀好意的脸。

  “邵娘子,案子铁定翻不了,你如今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徐州城除了我,谁敢要你。”

  “正妻虽不可能,做我妾室通房也好,你若乖乖,我不会亏待你。”

  “邵娘子,你当那申家能护得住你?我不是不想帮你,实在是爱莫能助,我在城东还有处宅子,你总在申家住着也不像话,不若早些搬过去,有什么事,咱们慢慢商量。”

  “你去求徐大人,没准他看见你就心软了,或许还能给你留条活路,但就别想着翻案了,保命要紧。”

  年老的,贪婪的,狰狞可怖的,各种丑陋嘴脸蜂拥而至,拥挤在她面前,她心里很害怕,又不愿叫他们看到自己的软弱,愈加欺负,遂装的稳重不迫,谁都不惧的模样。

  顾云庭阖眸,当年因缘际会他借住在昌平伯府,小院位于西北角,地处偏僻,环境清幽,那会儿他正生着病,汤药不离身,故而昌平伯夫人特意叮嘱了家中小辈,不要过去打扰他养病。

  顾云庭少年老成,知晓是场面话,但并不点破,他喜静,即便是没人过去也不觉得孤单,素日读书写字修养本性。

  有一日他在松树下小坐,隔着一堵墙,听见几个孩子在玩闹。

  不多时便有只毽子飞了过来,堪堪掉在他脚边。

  他没动,墙壁外窸窸窣窣,接着便是说话声。

  “谁踢得谁过去捡!”

  “小五踢得,叫她去!”

  “我不去,我不去!”被点到名字的小娘子说话间哭起来,像是被吓坏了,“我不想被传染痨病,我不想死。”

  顾云庭面色青白,一动不动坐在阴影中。

  “那谁过去?”

  “小五害怕,我们也害怕,碰到他用的东西万一染病,被爹娘丢出去怎么办?他不就是被爹娘丢了,才养在咱们院里的吗?”

  “那就都别去!”

  顾云庭像是坐在冰天雪地里,喉咙发痒,他强忍着不敢咳嗽,怕被他们听见,怕他们像看见鬼一样一哄而散。

  忍得眼眶火热,肺腑快要憋爆了,突然有道清凉的嗓音隔着墙壁传来。

  “你们几个不要乱说,那小郎君爹娘恰巧有事去了外地,怕小郎君受不了颠簸这才留下来让父亲母亲帮忙照看,等他身子好了,便会过来一起玩。”

  “宛宁姐姐,我可不敢同他玩。”

  “我也不敢!”

  被孤立而无法解释,独自一人吞着猜忌隐忍求生,那些年,他见过太多嘴脸,避之不及的,阳奉阴违的,表里不一的,明面上陪着笑,转过头又赶忙就着香胰洗上三五遍手。

  顾云庭看着眼前人,她还在小声的哭,哭的枕面全湿了。

  他想,他不是好人,但也不是禽兽。

  他深吸了口气,弯腰从地上捡起薄衾,盖在她身上,手指捏住被沿拉高,掖在她颈间,就在他要抽出手的时候。

  那半开的唇忽的冲他张嘴,雪白的小牙咬住他手指。

  他“嘶”了声,蹙眉瞪过去,邵明姮咬的很用力,像是梦到什么坏人,凶狠的像只小兽,牙尖往下硬怼。

  顾云庭气急,恨不能给她敲掉那两对牙齿。

  左手钳住她下颌,向内掰开,好容易拔/出手指,起身,拂袖而去。

  邵明姮翻了个身,低喃了声:“哥...”

  翌日清晨,邵明姮去厨房同冯妈妈说话时,银珠正好也过去。

  她打了个哈欠,道:“昨晚有没有听到什么动静,好像有人在打架。”

  邵明姮摇头:“是不是听错了。”

  “你没听见?”银珠惊诧,“很大的响动,我和云轻都起来了,黑灯瞎火不敢出门,那声音持续了半个多时辰,后来才没的。”

  见她一脸茫然的样子,银珠道:“你是不是睡得太沉了。”

  邵明姮张了张嘴,还没说话,银珠看见她略微红肿的眼睛,“瞧你这样子定是也没睡好。”

  其实邵明姮今早儿起来感觉格外精神,或许是山里空气好,她久违的睡了一个整觉。

  两人回屋,趴在镜子前看了下,邵明姮吃惊。

  “我眼睛怎么了?”

  “等会儿跟冯妈妈要个鸡蛋热敷,很快就能消肿。”云轻在熬药,抬头也打了个哈欠,“昨晚那是什么动静呢?”

  用早膳时,邵明姮看见顾云庭右手上的血点,诧异地问道:“郎君,你被什么咬了?”

  山上虽说景致优美,但还有些蛇虫鼠蚁,看那伤口,定是什么牙尖嘴利的动物。

  顾云庭抬起眼皮,冷冷道:“没看见。”

  “我看看。”邵明姮不由分说站起来,一把握住他手腕,翻来覆去看那两对伤痕,她看的仔细,眼眸敛起认真的神色。

  “翠华山的蛇虫多半无毒,若真的被这些东西咬了,郎君也不用害怕,抹点加快伤口愈合的药就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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