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三月蜜糖
“对了,忘记介绍了,这是我新收的徒弟,日后要承继我衣钵的。”
“徒弟?”顾云庭当即问出声来。
“怎么,你有异议?有也没用,等给你治好腿,我就带她远走高飞,教她治病救人,我发现小娘子很聪明,学东西特别快。
对了,今夜我想吃泉水豆腐丸子,还有醋溜三样。”
“好。”
邵明姮收拾好药箱,跟着便要往外走。
顾云庭着急,弓腰去拽她的手,恰好擦着小指拂过,她回头,冷静的望着他。
“有事吗?”
“阿姮,我给你手指上药。”
“不用,不久便好了。”
她又出了门,回到屋里。
小厨房,徐妈妈教她剁豆腐和藕段,剁到黏连时加了一点点肉丁,继续剁,随后便搓成小丸子,水开了,加入葱姜等大料,径直将丸子丢进去,大火熬煮,很快便翻滚着涌上来。
“姮姑娘,这是老奴头一遭见你做饭,做的比我想象的好太多。”
“徐妈妈打趣我了。”邵明姮松了口气,笑道,“多亏您在旁边教着,不然我掌握不好比例,丸子不会成团,多谢您了。”
“客气什么。”
徐妈妈添了把柴火,酝酿许久还是没忍住,“其实大夫要吃什么,姮姑娘跟我说一声,我帮他做便是,何必要你亲自动手。”
“我答应他的。”邵明姮盛出丸子,先尝了一颗,便决计将盐和醋都带着过去。
卜飞尘吃了半碗,见她神色怏怏,不由凑上前问道:“你俩在闹什么?他做错事得罪你了,还是又找小情了?”
“没闹。”邵明姮看他写的方子,对照他送的医术研究。
“没闹怎么不说话。”
“我不想和他说,所以便不说了。”邵明姮指着上面的药草,问,“这个顺筋枝是不是也可以加到药浴里?”
卜飞尘点头:“这东西好是好,只泡起来麻烦,需得煮好后,边洗边将枝子原液揉进皮肤里去。”
邵明姮嗯了声,许久反应过来,“什么意思?”
“就是要给他亲手洗澡的意思。”
第一次的药浴准备好。
卜飞尘给长荣使了个眼色,长荣忙跑到跟前:“卜神医,怎么了?”
“你想不想让他们两个和好?”
“当然想了。”长荣连连点头。
“那好,待会儿不要进去,便说自己腹痛难忍,没法伺候,还有那俩门神,叫他们退远点,甭管他在屋里怎么叫,都不准进去。”
长荣惊了:“你要对我们殿下做什么?”
“总之你听我的,没错!”
顾云庭坐进药汤中,顿觉如置火盆,烫的皮肤立时发红,他稍微撑住手臂上抬起身体,唤道:“长荣,添些凉水。”
等了半晌,不见回应。
“关山,秦翀?”
依旧静悄悄的。
门从外推开,隔着屏风,他一眼认出来人。
“阿姮,你别过来。”
邵明姮没理他,端着一盆良凉好的药汤走过去,只见热气腾腾中,他就像被蒸熟了似的,脸红如火,,见她进来,甚至故意往下沉了沉。
一盆凉水倒进去,总算缓和许多。
“你先出去吧。”他嗓音暗哑,不敢看她。
邵明姮却背过身,自顾自地挽起袖子,她挽到肘间,复又回过头,弯腰从浴桶中捡起顺筋枝子,细嫩的手将煮烂的枝子黏搓成泥,随后再度弯下腰,抱住他的腿,本想抬起来,没想到,用了下力,只抬起几寸,啪嗒掉进水里,溅了她满脸水渍。
两人便都有些尴尬。
邵明姮没有抬头,反手拂去脸上的水,随后拿来方杌,放进水中,此时再用力往上搬,便能接着方杌使力,膝盖打弯,微微露出药汤。
她将揉烂的枝子涂抹在膝上,手心覆住,很是细致的往里揉,尽量使得药泥渗进去,揉完一条腿,又换另外一条。
如此弄完,浑身大汗淋漓,衣裳也全湿透了。
顾云庭拉住她的手,“阿姮,我错了。”
邵明姮气喘吁吁的站着,一动不动,任由他掰开自己的手指,摩挲手上的指腹,任他说着软话,温声细语,她都没有任何回应。
“明日我还会过来给你揉药。”
她出门,看了眼漆黑的院子,“他可以出来了。”
...
“你当真收她做徒弟了?”
卜飞尘翘着腿搭在桌案上,脑袋靠着圈椅,手里拿着酥糕,吃了口,“是啊,我老了,总得找个继承人,否则便瞎了我这一身医术。”
“她根本不懂。”
“不懂便学,总能学会。”卜飞尘笑道,“她可聪明了,学什么都很快,给我做鸡汤,鱼羹,豆腐丸子,味道可口极了。”
“你让她给你做饭?”顾云庭惊讶地瞪圆眼睛。
阿姮从没给他做过饭!
阿姮也没有给邵怀安做过啊!
“她自己愿意的,又不是我强迫。”
顾云庭这才知道邵明姮手上的伤如何来的,心里不是滋味,便看着卜飞尘越看越不顺眼。
“你想吃什么,跟小厨房说,别在为难她。”
“你一个瘸子,管这么宽作甚。”
“卜飞尘,你别欺负她!”
“吆,谁欺负的她还不一定呢。”
卜飞尘抓起梨,啃了口,悠哉悠哉的晃着腿,“今儿太阳好,我得出门溜达溜达,顺道带小娘子见见世面。”
“你要带她去哪?”
“如意馆。”
“你敢?”
“我敢。”
长荣套了马车,便见卜飞尘和邵明姮一前一后走来。
邵明姮今日做男装打扮,穿着绯色胡服,头发束起,簪着玉簪,弯腰进去后,有些不解:“咱们去如意馆做什么?”
“如意馆来了个弹琵琶的,咱们听曲儿散散心。”
这心一散便到了天黑,顾云庭没有等到他们,心急如焚,索性叫关山等人重新套车,跟着过去。
如意馆是京城有名的青/楼,不同于其他青/楼,馆内可供男子赏鉴,也可供女子把玩,分了不同楼层,各有千秋。
馆内雅致,来往客人亦是非富即贵。
邵明姮跟在卜飞尘身后,得知弹琵琶的先生正在雅舍与旁人作陪,便先点了茶水果子,在那等着。
堂中有歌舞表演,他们去的巧,正好观看了整幕,几个身穿薄软衣裳的女子蒙着面纱,脚踩软缎自二楼滑下,犹如仙女下凡,无数殷红的花瓣随之飘落,引来客人连声称赞。
邵明姮剥了瓜子仁,问:“你怎么知道这边有琵琶?”
“我总要找个消遣的方式吧,若一直埋头救人,这辈子枯燥乏味死了。”
正说着,便见一男子抱着琵琶走进屋来,他一袭白衣,通身上下再无旁的颜色,眸若漆点,鬓若刀裁,挺拔的鼻梁衬出高雅的气质,薄唇轻抿,同他们行过礼后,便开始调弦。
“贵人想听什么?”
“你随意弹。”
如此,他便弹了一首绿腰。
卜飞尘不尽兴,扔了锭银子,他又接着弹,一壶壶茶水灌下肚,他也不急着回去。
邵明姮难得出来,便跟着在那听,即便她对乐器不怎么精通,此时见这样的妙人手中珠玉般流泻而下,亦是极好的享受。
他放下琵琶,与邵明姮和卜飞尘坐在桌前饮酒,小厮端来饭菜,许是常遇到客人盘问,此人答话很是流畅娴熟,态度不卑不亢。
交谈中,邵明姮得知此人之前是贵公子,家中遭难才沦落至此,幸好弹的一手好琵琶,若不然便要以色侍人了。
他言语风趣,逗得邵明姮莞尔轻笑。
顾云庭赶来时,两人正在研究琵琶弹法,邵明姮膝上抱着琵琶,那人从后圈住她,帮她摆正手臂位置,调好手指指法,简单几个音,邵明姮跟着复弹了一遍,很是惊讶地抬头。
“这琵琶音色真好。”
“娘子弹的好。”
“对,手腕不要动,是手指来灵活弹拨,像这样...”他抬手在弦上轻而易举拨了几下,清脆灵动的声音像是深潭流水,缓缓流淌着,漫进心头。
邵明姮摇头:“浅尝辄止,这琵琶好重,抱一会儿便很累。由此可见,要想学好,少不得要吃苦的,我吃不了苦,难为先生了。”
她福了一礼,琴师跟着回礼。
卜飞尘忽然尖锐开口:“吆,这是谁来了?”
顾云庭眼神略过他,径直看向邵明姮。
邵明姮只扫了一眼,便若无其事挪开,与那琴师继续说话。
顾云庭推着轮椅进去,走到她身边,目光往琴师身上一瞟,犹如冷厉的薄刃,琴师见惯各种人物,自然明白他眼神中的意味,遂识趣的起身,抱着琵琶离开。
“阿姮,回家吧。”
他去牵邵明姮的手,邵明姮缩回来,站起身往外走。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