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室薄情 第50章

作者:三月蜜糖 标签: 天作之合 古代言情

  “维璟,如今我过的很好,我希望你也好,你与我说过的那些话,便都忘了吧。”

  “不要告诉爹娘我还活着,请你帮你保守秘密,还有....”她忽然停住,似有所为难,但还是柔声继续:“阿姮是个很好的姑娘,不管你最初因何接纳,请务必珍惜疼爱于她。”

  顾云庭轻笑,拇指摩挲着虎口,有种蠢不可及的可怜感。

  她真的一直都在啊。

  .....

  梳着双髻的丫鬟低头跟上去,接过高宛宁手中的匣子,待走远些,忍不住提醒:“娘子,你怎么劝他和别人好呢,他要是真跟别人好了,你怎么办,伯府怎么办?”

  高宛宁面色沉郁,显然未从方才的情绪中出来,半晌,她才开口:“墨蕊,不是所有人都听劝的。”

  墨蕊不明白,闷着头跟在身后,忽地想起什么,低呼:“娘子,你还没给他说现下住在哪呢?”

  高宛宁抬起绢帕拭了拭眼泪,却没有再回墨蕊的话。

  她太了解顾云庭了,骨子里自尊倨傲,执拗了十几年都没如愿的事,又岂会轻易罢休。

  若在邵家落败时,他来接她的马车上,她回应了感情,那才真是不值钱了。

  两年多的时间里,她像苦行僧一样隐忍蛰伏,不是为了昙花一现,更不是为了与他在外头劈个院子过日子,她要堂堂正正走进顾家,即便顾辅成和高兰晔都阻止,即便顾云慕厌恶伯府,她要顾云庭一路护着她,披荆斩棘为她解决所有拦路的人。

  她是昌平伯府最尊贵的嫡女,她知道当初落魄回京,那些庶女私底下如何议论,她焉能忍气吞声,让一群卑贱之人看她笑话。

  所以她宁可“死”,高宛宁死了,顾云庭才能记住她。

  她主动给父亲写信,犹记得回信上父亲激动高兴的语气,她还是伯府明珠,是他们必须仰望的存在。

  最不安分的便是高静柔,自小便喜欢装可怜,学自己,说话语气一颦一笑都很刻意,竟也跟到了徐州,打顾云庭的主意,父亲糊涂。

  “娘子,顾郎君会不会喜欢邵小娘子,他们毕竟...”

  “不会。”高宛宁丝毫没有犹豫,望着妆奁中自己保养得当的脸蛋,微微一笑,“阿姮同我很像,她太明媚也太肆意,顾云庭不同,他寡言少语,最喜娴静温柔之人,阿姮不是他喜欢的那种。”

  “可是他们的关系..”

  “我不想伤害阿姮,但她迟早都会离开。”

  .....

  夜色凉如水,虫鸣萦绕花丛。

  秦翀从屋檐上跃下,叩门,得到应声后进入。

  “郎君的意思,高娘子是因为昌平伯府才设计了偶遇?”秦翀捂住嘴,忙回头四下看看,确认无人后又道,“可她在徐州,又怎么知道伯府如今处境?”

  顾云庭抬头乜了眼。

  秦翀猛地拍向大腿,瞪圆了眼珠:“难道他们早就通过信!”

  顾云庭扶额,闭上眼睛。

  乍然重逢的波涌平静下来,头脑亦跟着清晰明确,从两年多前的雪夜直至今日,每一幅画面呈现在他眼前,抽丝剥茧一般,尽管他不想相信,但又不得不去怀疑,今日宛宁的企图,是否单纯为了解决昌平伯府困境,她知道他会为她做一切,所以试探,诱/引。

  那么两年多前,她诈死的真正的原因,难道仅仅是怕他偏执强娶?

  他捏着眉心,不愿相信而今的猜疑。

  “查到她当前住处后,不要惊扰。”

  “是!”

  .....

  顾云庭开门时,邵明姮倏地合上眼睛,蜷缩在罗汉榻上一动不动。

  她总觉得最近的顾云庭不对劲儿,若还是一惯的冷肃疏离便也罢了,他有事没事喜欢低头亲她,或是发丝,或是耳垂,腮颊,嘴唇,他能亲到的一切地方。

  对于他的亲近,她只觉惊慌忐忑,甚至有点想要回避拒绝的下意识。

  他又来了。

  邵明姮感觉到阴影投下,他应当就站在床边看她。

  “邵小娘子,你没睡?”

  邵明姮认为他在诈她,毕竟她的睫毛没有乱眨,于是她继续装睡,一动不动捏着被沿。

  “你忘记呼吸了。”顾云庭坐下来,大掌抚在她面颊,似乎轻声笑了笑。

  邵明姮羞红了脸,懊恼地睁开眼睛,“我真的睡了,是被开门声吵起来的。”

  他掀开被子进去,挨着她躺下来。

  邵明姮想往前挪动身子,被他抬手抱住。

  起初邵明姮还担心他会乱来,但他只是抱着自己,后来实在捱不住,迷迷瞪瞪便也睡了过去。

  翌日醒来时,顾云庭早已拿着书本在廊下看书。

  暮春天仍微凉,院子上空飘着雨青色云彩,没有风,空气很是干净湿润。

  “醒了。”他抬头,捏着书卷挪到胸前,“去洗手用膳。”

  桌上是今岁新鲜的芦笋虾仁蒸蛋,有两碗,但邵明姮有些皱眉。

  “很好吃,你尝尝。”

  “这个味道其实很怪,我吃不来的,”邵明姮摆手,将面前那碗推给他,“我们家只有嫂嫂吃,哥哥也不喜欢的。”

  说完,便见顾云庭神情冷淡,本来勾起的唇角紧抿,一席饭吃的互不搭理。

  冯妈妈在杀鱼,长荣给她拿过去杌子坐在井边,冲水打杂很是勤快。

  见邵明姮从西院出来,便开口张罗:“姮姑娘,你喜欢喝鱼汤还是清蒸?”

  长荣促狭:“冯妈妈好是偏心,都不问我一句。”

  “去去去,贪嘴的猫儿一样。”

  宋元正喜欢吃鱼,邵明姮想了想,道:“春日补气,劳烦妈妈做碗鱼汤吧。”

  “好,保准鲜到掉牙。”冯妈妈将那鱼里外清洗干净,忽然道了声,“昨儿有个人来找你。”

  “是谁?”邵明姮疑惑。

  冯妈妈比划着,朝那凌阴看去:“我不认得,但听罗袖说是从他那买的芦笋,还吃过人家的鱼。”

  “范良范大哥?”邵明姮更诧异了,“他有没有说是何事?”

  “没说,但是我瞧他满头大汗,心急上火,想来是碰上难事了。”

  邵明姮去田地里头才知道,范良的几亩良田要被收了。

  “这真是我家祖上留下的田地,祖祖辈辈种了几十年,可他一来就要给我铲了,那些芦笋正是钻苗的好时候,若真铲了,我便白忙活了,还有后头那片水塘,他说全是他的物产,现下这两处都不归我了。”

  一个粗犷的大男人,蹲在低头抹泪。

  “有田产地契吗?”

  “有,都拿给我看了,上头是新盖的大印,可我那块地要比这儿更早,先帝在位时就有的,如今他们说是罪臣抄家,连带我这些东西都抄没进去,可叫我怎么活!”

  “别急,可告诉你他是谁家来的?”邵明姮不知该怎么安慰,但听范良话里的意思,田产应该能找回来,无非涉及前后官员交接,定是出了纰漏,一地两主。

  麻烦在范良丢了地契,便得找人去官府查看备注。

  “好像是京里来的,姓高,自称是伯府的贵人。”范良擦了把泪,努力回忆当日的情形,“对,是京里的,还说趁他回去前要把我的那些田地全卖掉,折成银子带走。”

  ....

  书房灯烛摇曳,顾云庭抬头朝外看去,邵明姮端着一盏参汤进来。

  “有事找我?”

  “嗯。”她倒不含糊。

  顾云庭搁下笔,自然牵起她的手握在掌心把玩,她的手细嫩柔软,摸起来柔弱无骨。

  “说来听听。”

  邵明姮便将范良的事一五一十道来,却见顾云庭的脸越来越沉,手指一疼,她低呼出声,顾云庭倏地松开。

  白皙的手指被捏出印子,他深吸一口气,问:“你确定是昌平伯府高启。”

  邵明姮仔细想了想,“差不多,他从京城来,姓高,又是伯府的,我听嫂嫂说过,姓高的支系除了他们昌平伯府外,还有郎君的母亲一系,所以我猜是嫂嫂的大哥高启。”

  “你想做什么。”

  “帮范大哥去官府查一下卷宗,找出他家地契的备单,对伯府来说那些东西九牛一毛,但是对他来说却是全部身家。”

  怕顾云庭不尽力,邵明姮又补了句:“郎君吃的芦笋,都是范大哥种的,连鱼也是。”

  言外之意,是要他感恩。

  顾云庭没有说话,邵明姮自然而然当他应下,打了个哈欠,准备回房歇息。

  却被他扯住手,拉着抱在膝上。

  邵明姮的神经登时绷了起来,睡意瞬间全无。

  “邵小娘子,若你哥哥回来,你会跟他回去邵家吗?”

  “我想回去。”邵明姮点头,说了实话,“其实不管回不回邵家,有我哥哥的地方便都是家。”

  哥哥做官,不一定只在徐州,当年也只是为了方便照顾自己,选择外放,他若回来,他去哪,她便跟着去哪。

  “小饼还没清醒,但他说过几次父亲的名字,或许父亲也还活着。”她满怀憧憬,所有欢喜中,没有一个他。

  顾云庭眸色阴郁,握着她后颈亲吻她的唇,邵明姮往后仰头,抬手抵在他肩膀处,挣脱开来。

  “我要回去睡觉了。”

  她跳下去,逃也似的开门跑走。

  一阵冷风拂过,顾云庭摸上自己的唇,拿开手指,清浅的血珠破开一缕,蜿蜒成线。

  ....

  距离重逢已然半月有余,饶是高宛宁再自信,此时也不得不怀疑忧虑,是不是哪里出了差错。

  在她的谋划中,两人分开后,顾云庭便会着人打探自己住所,随后上门,最多五日,他会带她离开。

  她也将不再矜持,或许那日会下雨,或是晴天,都无妨,她会被他的坚持打动,然后回忆多年前出嫁时,他曾对自己许的承诺。

  最完美不过的重合。

  高宛宁起身,“墨蕊,帮我取那件秋香色春裙,泥金帔子,还有帷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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