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室薄情 第52章

作者:三月蜜糖 标签: 天作之合 古代言情

  去书房后,他将秦翀和关山叫过去,确认最近的诸多琐事都未泄露,便才稍微安心。

  或许是因为瞒着她宛宁还活着,顾云庭总是觉得心虚,尤其看她明净的眼睛,小鹿一样看向自己时,他便觉得自己肮脏可耻,他避着那眼睛,避着她欢喜的憧憬。

  邵明姮没有睡,根本睡不着。

  她觉得很可怕,就好像全心全意相信不会背叛的一个人,从头彻尾全是假的,他说会救哥哥,她信了,从未怀疑过或许正是他动了哥哥,要杀哥哥。

  只瞒着她,哄着她,为了这张脸吗?

  她惶恐,愈发烦乱。

  但她想不明白缘由,他为何非要杀哥哥,虽从前意气用事时拿这话噎他,但其实从内心深处来说,邵明姮不信他是这样的人。

  翻来覆去一整宿,翌日顶着乌青的眼圈起来。

  顾云庭已经出门去了,问过罗袖,知他往龙华寺方向,邵明姮简单吃了几口饭,便也出门要去。

  秦翀不敢懈怠,寸步不离地跟着。

  如往常一样,到了寺中,邵明姮去上香,他在外面候着。

  只是这次时间用的久,小娘子出来时,已然过了一个多时辰,她低头出来,匆匆上马,回程途中一句话都没说。

  秦翀摸着后脑勺,看门窗在面前合上,愈发纳闷。

  待顾云庭回来,他便老实禀报了今日行踪,顾云庭忽地回过身,站定后问:“她只去烧香,没有去别的地方?”

  “没有,烧香时我就在门外等着,其余时候我也都跟着。”

  秦翀说完,又道:“我觉得姮姑娘最近有些怪,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

  顾云庭沉默少顷,拾阶而上。

  邵明姮闭了眼,同时拉高被沿遮住半张小脸,那人便走过来,坐在床头,冰凉的手指触到她腮颊,她避开,终是没忍住,倏然睁开眼,直直瞪着。

  顾云庭面无表情,“有话与我说?”

  邵明姮坐起来,抱着薄衾与他面面相对。

  顾云庭不动声色,从头到脚打量着她,就在要开口询问时,邵明姮忽然往前靠了靠,那张小脸便近在咫尺,连每一根睫毛都清晰可见。

  “郎君有话同我说吗?”

  顾云庭不解。

  邵明姮握住他的手指,他低头扫了眼,想回握住,她又抓着那手指覆在自己脸上,滑腻如玉的腮颊,清澈见底的眼眸,他尽量克制着冲动,想看她究竟要做什么。

  “郎君,哥哥还活着吗?”

  顾云庭怔住:“为何这么问。”

  “今天我去上香,求菩萨保佑他安乐,在大殿中我做了个梦,梦见你把哥哥杀了,你会吗?”

  她茫然地看着他,目不转睛。

  顾云庭摇头:“不会。”

  邵明姮笑,随后环住他腰身,弯起的唇角下沉,眸眼清冷。

  他们不知道龙华寺的大殿有一道暗门,从暗门可通向杏林,她也只是试试,没想过会有收获,偏不凑巧,竟看见了他和嫂嫂。

  那一瞬,邵明姮整个人是懵的,就像在梦中。

  但嫂嫂和顾云庭的对话却又如此真实,所有想不通的都想通了。

  嫂嫂还活着,所以他动摇了,即便当初没想过要真的伤害哥哥,如今怕也是办不到了。

  他要嫂嫂,哥哥便得死。

  一夜缱绻,晨起时邵明姮难得主动,环住他的颈,亲了又亲,喃喃道:“花朝节,我想和阿萝去看花。”

  “让秦翀陪你一起。”

  “好。”

  唇瓣被咬住,她合上眼,遮住难忍的情绪。

  那日顾云庭本是赶不过去的,但又想到花朝节的热闹,怕乱花迷人眼,遂早早辞了宴席,专程赶去寻她。

  亏得阿萝帮忙,邵明姮得以摆脱秦翀,她提心吊胆往后园走,怕被别人发现,便时不时回头看一眼。

  此处院落偏僻,正是说话的好地方。

  她蹑手蹑脚提着裙摆,刚绕过甬道,便看见有人站在那儿来回踱步。

  听见细微响动,他回过头,看到邵明姮的一刹,眼神瞬间明亮起来。

  “邵娘子,你来了。”他语气热情,但不唐突,上前相迎,走近了又忙低身退后,两只手握了松,松了握,上下唇不停碰合。

  正是崔远。

  也不知怎的,甫一看见邵明姮的脸,他脑子就有些浆糊,说话前言不搭后语,脸也热燥燥的。

  申萝与他递信时,他吃惊不小,待看明白信里的请求,更是夜不能寐。为了今日的花朝宴席,他特意换了身靛蓝色滚银边襕衫,头发包在幞头内,清爽俊朗,他也知道邵明姮约见他的缘由,但便是如此,他仍心神澎湃,难以平息欢悦之情。

  邵明姮敛衽作揖,与他福礼。

  崔远想搀扶,又怕冒失,只好小声说:“邵娘子有事尽管吩咐,不必与我见外。”

  邵明姮看着他,想起邵家出事时他从供案下爬出来见自己的情形,当时只有羞愤恼怒,不曾想有朝一日她竟要相求于他。

  京内的调令下来,崔远不日将会从徐州启程,去长安县任职。

  邵明姮不再犹豫,与他径直说道:“崔郎君,你上京时,能不能顺道捎着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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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滚了就永远别回来◎

  面前的小娘子肤色雪白, 腮颊微红,翦水秋瞳敛着薄薄的雾气,她只这般瞧着自己, 崔远便有些激动紧张。

  “我可以。”

  他郑重点头,似乎为了证明自己的坚定,“为邵娘子做任何事,我都愿意。”

  邵明姮是深思熟虑后才来寻他,要离开徐州顺利去往京城,还要带上宋元正,凭她自己是很难做到的,崔远可以, 他也是唯一能找到且信任的人了。

  “多谢郎君。”

  崔远不知自己是如何走出偏院的,就像醉酒之人,头脑发胀, 脚步虚浮, 犹如踩在绵软的云彩上, 深一脚,浅一脚, 走到月门前, 他拍了拍脸, 发现嘴角一直上扬, 他转身背靠墙壁,深深吸了一口气,又忍不住咧嘴。

  “崔郎君?”

  清冷寡淡的声音自后方响起, 他兀的回转心神, 站直同来人作揖。

  “顾大人。”

  顾云庭目光轻描淡写, 往四下逡巡而过, “崔郎君何故在此?”

  “醒酒。”崔远面不改色,他这张红透的脸的确是极好的掩饰。

  顾云庭蹙眉,看他晃晃悠悠离开,果真是一副浑噩模样。

  他找到邵明姮时,申萝正与她互相簪花,硕大的芍药半开半合,嫣粉色花瓣尤带着露珠一般,簪在她乌黑的鬓边,她侧着脸,不知与申萝说了什么,笑的很是好看。

  夜里,他从梦中醒来,扭头,看见邵明姮睁着大大的杏眼,仿佛盯着自己看了许久。

  “为何不睡?”

  邵明姮问:“郎君最近是不是有心事?”

  顾云庭蹙眉,看她一本正经说道:“方才郎君呓语,说自己杀了人,你做了什么梦,梦里杀了谁?”

  仿佛单纯的好奇,她眨了眨眼,瞧不出半点不妥。

  顾云庭翻了个身,长臂将其揽住,“你是不是还在怀疑是我派人暗杀你哥哥?”

  邵明姮不说话,等他解答。

  “邵小娘子,我没有,也不会。”他亲吻她的眼皮,慢慢有些僵硬,嗓音低哑,怕弄疼她,往后退去,平躺起来。

  “你不必再试探我,问一百遍,也只一个答案,没有。”

  他神情肃重,似乎还有些不喜的形色。

  邵明姮合上眼,随后感觉他的手覆在她后颈,拇指缓缓摩挲,柔顺的长发被捻在指间,偶尔能感觉到疼,但更多的是一种酥麻酸痒,她打了个颤,脚尖直直绷紧。

  邵明姮有种直觉,顾云庭没有骗她。

  但她总觉得哪里出了差错,说不清道不明的别扭。

  ....

  “你怀疑我?”声音在颤抖,继而愤怒,“维璟,你竟怀疑我?”

  “宛宁,我没说这样的话。”顾云庭语气沉沉,抿唇投去目光,“邵怀安遇刺,经查证的确是昌平伯府所为。”

  高宛宁踉跄着,眼含泪水,直直盯着他,“所以你今日过来,是为了同我兴师问罪,还是划清界限?”

  梨花带雨的哭泣,隐忍骄傲的面庞,高宛宁站直身体,目不转睛望着他。

  上回见面她便知道,所有谋划皆成泡影,他再不是从前那个眼中只自己一人的少年,人总要成长,成长的代价便是将不堪过往踩在脚下,奋力前行,她便是他的不堪。

  当他把高启来徐的凭证放在她面前时,她便知道完了,或许在顾云庭眼中,她已经成为不择手段,蓄谋攀附的女人,或许没有,谁知道。

  少年终是长大了,聪颖果决,心狠绝情,再不是那个几句话便能哄得团团转的孩子了。

  高宛宁心如死灰,面上却依旧委屈克制,不到最后一刻,她绝不认输。

  她赌他心软,赌他会顾念从前恩义。

  “我不会揭发此事,但也仅此一次,昌平伯若还想杀他,我不会袖手旁观。”

  “所以你以为我是为了嫁给你,不惜与爹爹联合残杀我的夫郎?!”她眼眶发红,美眸圆睁,“维璟,是我变了,还是你变了!”

  顾云庭抬眸,双手攥成拳头。

  高宛宁轻笑:“是你最先与我表白,承诺娶我,即便我嫁了人,你也为我守着,我不是圣人,在邵家出事你连夜赶来接我时,你可知我已经动心!”

  顾云庭依旧没有说话,却在听到这一句不可遏制的晃了下身形,眉心紧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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