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东边月亮圆
范燕玲被辣椒呛得眼睛红红,手里端着盘子头朝后仰:“这么辣,怎么吃?“
不知道的还以为放了一斤,实际上就一根小米辣。
余清音不仔细都吃不出来,咬着筷子表情茫然。
范燕林还以为女儿被辣傻了,说:“叫你要吃辣,现在吃不下吧。“
余清音后来的口味重,压根不看在眼里,一边吃一边听唠叨。
范燕玲念着:“你肯定在外面吃很辣,要不之前不能长那么多痘,我就说咱们家没有这个基因……”
反正什么话都是她的理,余清音左耳进右耳出,吃完碗一放走人。
真是,讲两句还不行了,越大越是这个脾气。
范燕玲嘴角往下耷拉,瞪一眼无辜的儿子。
余海林已经习惯,连咀嚼都不就把嘴里的饭咽下去,吃完也赶紧跑。
就生这俩,还不如上路边捡几个,范燕玲翻个白眼:“都是白眼狼。”
余建江觉得她比较像,喝口汤说:“姑娘这次考几分?”
范燕玲:“高中是能上,一中还差得远着。“
县中就有高中部,几分都能上,就是升学率低,一年出俩本科生。
这些余建江其实不大懂,他一辈子不识几个字,心里觉得自己过得也挺好的,况且老余家没出过读书人。
没这个根,他逼孩子有啥用。
但人家能念,他心里就有事挂着,毕竟说出去添光彩的事情,时不时就要问两句。
范燕玲也是,回回都打听啥时候出成绩。
可夫妻俩对这些其实不熟悉,说句实在的,连中考考几科都不大清楚。
反正不懂,任由孩子们自己折腾,像余建江就是嘴上问问,说:“那得让她加把劲。”
那上高中是没什么稀奇的,得考上一中才叫面子。
范燕玲看着强势,其实大事小事听丈夫的。
她把话传到位,不忘说:“砸锅卖铁,我跟你爸都供。”
余清音想起来后来自己选择去偏远地区读公办本科的事,就是因为这句话。
其实家里还算过得去,别看只是个合伙的小小手机店,一年能挣几十万,尤其是后来智能手机多起来后。
但做家长的挂在嘴边的永远是穷,好像多花一分钱也是罪,
子女的手脚就缩着,以至于在人生的重要关头都被影响。
不要想不要想,前生事前生了。
余清音深吸口气:“知道了。”
行,又是这个脸。
范燕玲都不想理她,嘟嘟囔囔着“白眼狼”出去。
这跟后来催婚的架势比起来,简直小巫见大巫。
余清音是已经习惯,谁叫她三十岁的时候还挨过打。
说真的,就凭这个,她实在没法像十几岁的少女那样拥有亲密的母女关系,这也许就是无法弥补的遗憾。
毕竟这世上总是牵绊最深的,才更难以释怀。
要不怎么光琢磨,这眼眶就红了。
余清音吸吸鼻子,翻开历史书接着背,转移着注意力。
她对着墙叽里咕噜,到睡觉的点又想起来。
这回倒不是那些前尘往事,而是她的成绩。
就现在这个分数,确实大有进益,可惜离上一中还差得远。
要按前些年的数据,年级只有前十才有板上钉钉的把握考入一中,剩下的得看分数线和试卷难度。
先别提全市的考生在竞争,光讲县中都够激烈的。
余清音这次排第三十名,前头二十九个可不是吃素的,人家都是从初一开始好好学习。
她进步,别人也进步,一茬更比一茬高。
接下来只会更难,恐怕更得豁出去。
古人都讲三更灯火五更鸡,第二天余清音起得更早,心想这重生的时机真是紧张,哪怕早一年她都不至于。
只是这个念头一跑出来,她就给自己一巴掌:“还敢不知足,当心老天爷。”
这话也是说给举头三尺的神明们听的,生怕觉得她不识好歹,一道雷劈下来。
余清音现在是有点迷信在的,毕竟她自己就是个活生生的妖魔鬼怪之事,举凡从道馆庙宇前路过都心怀敬畏之心。
决心也不乱下,唯恐做不到。
可有一件事,她是对着满天神佛讲过的,那就是自己要考上一中。
辛苦算什么,她不能白白的重来一遭,恨不得不吃不喝光学习。
就这状态,余景洪看着都心惊肉跳,没几天就把人打断:“余清音,你魔怔了?”
余清音双目有神,可不像是入魔的样子,眨着眨着说:“没有啊,挺好的。”
余景洪都觉得书吸了她的精气,手比划着:“你看看你这脸瘦的。”
太瘦是不好,可余清音原来是胖。
她美滋滋地拿出镜子:“你猜我现在多少斤?”
余景洪可估摸不准,大概说:“一百?”
就余清音的个头,要是真只有一百那就是移动的架子。
她又不吃娱乐圈的饭,竖起手指比划:“一百二。”
余景洪思忖片刻:“那你这跟我差不多。”
他还比堂妹高半个头。
真是会火上浇油,将来有对象估计不到三天就得掰。
不对,长眼睛的姑娘应该很难看上他。
余清音嫌弃道:“男孩子,应该身强体壮,你这么瘦做什么?”
余景洪觉得自己怪好看的,甩一下头发:“前几天还有个夸我像韩国明星。”
是挺像的,最好再把刘海给染成彩虹色的。
余清音啧啧两声:“再过几年你就知道,肌肉男才火。”
余景洪当然不知道,但把衣袖卷起来:“谁说我没有。”
谁要看他的细胳膊,余清音扭过头,被正面突然出现的徐凯岩吓一跳。
论起受惊,徐凯岩才是往后猛退一步说:“班主任叫你。”
余清音点点头,知道是做什么,顺手从抽屉里把笔带上。
可惜她这回没猜对,何必春写着东西头也不抬道:“我这还有材料急着交,第五单元这张卷子你来讲。“
余清音啊一声才应:“我?这有点不合适吧。”
学生讲课确实不合适,但照理第一反应该是做不做得到。
何必春笔一停说:“我看你给余景洪讲得挺好的。”
到底会不会,像她这样二十几年的老教师一看就知道,不夸张些,何必春觉得她比今年刚从师范分配来的几个大学生都好。
余清音是不知道她对自己有这么高的评价,谦虚说:“我也是瞎讲讲。”
反正她做的都对,好歹能讲出个五四三来。
何必春是真有要紧事,自顾自:“行,那你准备去。”
领个任务,余清音就回教室。
她把刚发下来的单元卷翻出来的,余景洪调侃说:“知道你满分,别老显摆。”
偏要张这个嘴,余清音立刻提问:“第四题为什么选C?”
明明都讲过好几遍,余景洪就是绕不明白这英语里头的过去和现在。
他只是照本宣科会念,等换道题目又抓瞎。
余清音反反复复讲来讲去,都快给他直接灌脑浆里,这会头疼地捏着鼻梁:“等下是最后一遍。”
余景洪正想问为什么是等下,就听到上课铃响。
何必春抱着一摞东西走进来:“这节课余清音讲卷子,都拿出来。”
说完径自坐在代理老师的位置上。
余景洪跟老师靠得近就头皮发麻,咽着口水跟堂妹使眼色。
余清音心里畅快,心想他这节课肯定不敢走神,憋着笑站在讲台:“好,大家把卷子都拿出来。直接看选择题,第一题,This is……”
同学上课这件事,还怪新鲜的,全班面面相觑,到底跟着进入状态。
毕竟余清音的样子就是活脱脱的老师,尤其是问“听懂了吗”的时候。
连何必春都抬起头看一眼,心想她将来要是考师范,凭这一手毕业就能有好着落。
不过她瞅着这位女学生的志向很大,只怕未必肯拘泥于三尺讲台。
人嘛,各有各的路,往外走才会看的更多。
只是初三(二)班的学生暂时去不了哪,倒是先被同学上一课,心想同在一间教室,怎么人家的英语说得跟电视里差不多。
殊不知余清音曾为此努力很多,才能在现在抬头挺胸。
大概是因为站在最前面,她第一次认真扫过全班的每个人。
那些年轻的脸庞,再过几年她会忘记,但此刻的感受是绝对不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