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东边月亮圆
仿佛是多大的恩赐, 余清音一律笑笑当做听过,心里其实不太舒服。
用两个字来表达, 就是膈应。
可膈应能怎么样, 原地跟亲戚朋友们闹一场?
余清音也没这个心思,觉得有时间不如回家多念书。
正月里头,就把放假前的状态找回来,不像年前咋咋唬唬的到处玩。
就用这个借口,她躲在家里哪儿也不去, 范燕玲索性不叫, 只带着儿子四处串门。
余海林高兴得很, 天天口袋里都是满的, 一掏就是瓜子壳,抖抖能有两斤土。
都十二岁的人了,能不能讲究点。
余清音正读着书,看他浑身土从外面跑进来,捏着鼻梁:“你是猴子变的吗?”
余海林嘿嘿笑:“大戏台在卖棉花糖!”
棉花糖?余清音知道他的意思,拿出两块钱:“买去吧。”
余海林哒哒哒跑走,跳过门槛的时候停下来回过头:“姐,我哥好像在抽烟。”
好大胆的余景洪,余清音笔一扔:“在哪?”
今天不让他知道花儿为什么这么红,他就不知道害怕。
余海林替堂哥默哀,心想自己这是大义灭亲,爽快揭露:“慧姑他们家的夹巷。”
哦,倒是挺隐蔽的。
因为巷子就能容一个人通过,胖点的话要侧身,而且地势比较高,经过的话都看不到里面。
余清音还是在原地跳两下,才好像看到堂哥的鞋底。
她鼻子动动好像没闻见味,忽然觉得自己很像上门抓奸的样子,嘴角抽抽:“余景洪!”
余景洪拿着瓶盖的手一抖,慢慢退出巷子:“不是,你怎么来了?”
地方太窄,他一个要动的话还得先有两个人让路,哗啦三个小伙子在面前站一排。
靠得近,余清音心想没闻见烟味啊,说:“你们在这儿干嘛?”
余景洪嘿嘿笑:“来一杯吗?”
敢情躲这儿偷喝酒,这情报错得挺离谱的。
余清音:“不要,就是问你吃不吃棉花糖。”
余景洪心想自己可是个喝白酒的爷们,吃那甜不拉唧的玩意做什么。
简直有损气概,他快速摇摇头。
余清音也不吃,但来都来了总要讲句话。
她应一声就走,留下个潇洒的背影。
余景洪还是敏锐的,心想这就是警告。
他嫌弃地闻闻酒瓶子:“好冲的味道。”
刚刚还跃跃欲试的,妹妹一来就怂。
小伙伴之一给他一肘子:“看不起你。”
余景洪倒是个能屈能伸的,搭着发小的肩:“要我说喝这个没意思,上我家打游戏去。”
怎么没意思,几个人到底熄了这颗心,推推搡搡到余景洪家。
隔着一堵墙都能听到隔壁打闹的声音。
余清音在洗自行车,伸长脖子往隔壁院子看,支着耳朵分辨都有谁。
其实兄妹俩的岁数一样,又都在村里长大,圈子自然差不多。
只是余清音从小性格内敛,主动找她玩的人没几个。
说真的,会交朋友也是特别的技能。
余景洪就特别擅长,他好像到哪儿都讨人喜欢,连工作后也有特别多活动,今天去徒步明天去剧本杀的。
余清音就不爱动,在大人眼里安静得不像小孩子。
范燕玲走亲戚回来,看她孤零零在院子里,想想说:“刚刚从你婶婆家过,秀琴还问你呢。”
余清音小学的时候跟余秀琴最好,两个人论起来也是堂姐妹。
但上初中后不在一个班,自然而然的疏远了。
更别提十几年后。
因此余清音没有跑去找人家玩的想法,摇摇头:“我作业还没写完。”
得,又是作业,范燕玲:“不是还有几天才开学?”
不急于一时嘛,大过年的。
余清音一言难尽:“别人家都催着快点写完。”
怎么到他们家还反过来了。
那情况又不一样,范燕玲:“你看你,现在瘦巴巴的。”
都读成这样了,可不得好好休息。
余清音的瘦可是付出过努力,她捏捏自己腰间的肉:“还有一百一十斤。“
她骨架宽,看上去其实体重还高一些。
就这么点哪里够,范燕玲心想自己一天天的做饭不知道喂给谁,说:“跟个电线杆子似的。”
余清音最近长高了点,估摸着有个一米六八。
她踮踮脚:“还不至于。”
范燕玲:“就你会顶嘴。”
这怎么能叫顶嘴,反正不在掌控中就是不满意。
余清音皱皱鼻子,不说话把水龙头关上要进房间。
范燕玲在后面跟着说:“你是不是还没开始收拾?”
出正月十五,这栋小平房就要拆掉重建,一家人得搬到县里租房子暂住。
眼看没几天,东西自然要打包清楚。
余清音记得自己很多童年回忆都在这一趟搬迁中遗失,说:“我已经清点过,明天弄。”
哟,还清点呢。
范燕玲:“该丢的丢,别把东西都堆着。”
余清音工作后到买房前一共搬家十一次,早就搬出经验来。
她动手晚速度快,搬的前一天熬个夜就收拾好。
倒是范燕玲,第二天早上还跟无头苍蝇似的瞎转,总觉得啥都落下,看谁就都不乐意。
左一句“余建江你不能轻点”,右一句“余海林你给我滚边去”。
这时候,谁上前都不讨好,余清音只管拖着自己的行李往外走。
好不容易把整个家掏空,范燕玲感慨道:“哎呀,还怪舍不得的。”
余建江擦擦脑门上的汗:“还是生小彩那年盖的。”
当时欠不少钱,夫妻俩在外面打工五年才还上。
算起来,一眨眼十几年过去了,余清音的童年也全在此。
她左右看,企图留下更多的印象,不过心里知道肯定很快会淡忘。
一家四口,有三个都心事重重的样子。
只有余海林没心没肺:“你们倒是都快点儿!”
催什么催,范燕玲没好气:“你给我闭嘴。”
余海林抿着嘴还怪委屈的,偷偷跟姐姐抱怨:“明明刚刚是她一直催。”
其实此刻余清音很能理解父母,心情只怕复杂得没办法用几个词来形容。
她小声说:“等你有家就知道。”
啥意思,余海林奇怪道:“我真是垃圾桶里捡的啊?”
他就说,怎么能一天天的光挨骂。
现在余清音也想骂他,翻个白眼:“能捡你这傻蛋回来吗?”
余海林小声反驳:“我才不傻,男娃娃捡不到的。”
余清音更加无言以对,心想岁数不知道长哪里去。
她微微仰着头看天:“真蓝啊。”
这不跟自己写作文的时候硬在最后凑的感叹句差不多嘛,看来初中生也没啥了不起的。
余海林嘟嘟囔囔,心里搞不明白,心想住着的时候大家都对这房子诸多挑剔,怎么要走的时候反而依依惜别起来。
他没有任何离别愁绪,大人也不会沉浸其中。
范燕玲夫妻俩很快收拾好心情:“我压车,你们跟上。”
载货的翻斗车坐不了几个人,余建江骑着摩托紧跟着。
余清音和弟弟在后面踩着自行车,很快连人影都看不到。
姐弟俩的速度差不多,余海林一扭头就能看到姐姐,说:“那我以后每天要骑好久才能到学校。”
租的房子在余建江工作的手机店楼上,离县中也是走路能到的距离,相较起来最远的反而村小学,跟住自建房的时候是反着来。
余清音:“二十分钟,路上车很多,你自己慢点。”
这时候父母接送的孩子少,很多都是幼儿园就自己回家。
算起来余海林的“驾龄”已经有三年,夸海口:“我从来没摔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