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东边月亮圆
一瞬间,现在的她跟十年后的那个人重叠。
余清音收起所有对话的欲望,剥根香蕉晃悠悠地回房间。
几分钟后,余海林冲进来大喊:“姐,楼下有人在打架!”
姐弟俩趴在窗边向下看,只见不太宽阔的马路已经因为这场纷争堵得水泄不通。
前后左右的车疯狂按喇叭,吵得人耳朵都疼起来。
余清音没瞅出个究竟,问:“你知道为什么吗?”
余海林也没看到前因后果,说:“爸肯定知道。”
就在手机店门口,他爸和二伯一准闻风而动。
余清音想想也是,吃完饭的时候顺便问一句。
余建江夹一筷子菜:“车碰一下,就吵起来了。”
这种事隔三差五的都有,他已经见怪不怪。
余清音听着都不新鲜。
她了然点点头,一边跟弟弟说着话。‘
十二岁的余海林仍旧很孩子气,半点要进入青春期的迹象都没有。
他叽里呱啦说着话,净是些狗屁倒灶的事情。
余清音都觉得翻来覆去就那几句,说:“这个你上礼拜讲过。”
讲过吗?余海林自己都不记得:“那你当作没听过。”
哪有这样的,余清音嘴角抽抽:“行,你继续。”
余海林顺顺当当接上刚刚说到一半的话,连饭都顾不上吃。
范燕玲看不下去,催促着:“我要洗碗了,你快点。”
余海林怕被念叨,三两下的扒拉着,又跟着姐姐进房间。
余清音正好要问问他最近的考试成绩,还没张嘴就看他神神秘秘地锁门。
她心想不知道要闹什么猫腻,双手抱臂:“你干嘛?”
明明两个人的个子已经快差不多,可她站在那儿就有一种高高在上的审视感。
余海林一激灵,脱口而出:“我没闯祸。”
此地无银三百两,余清音半眯着眼喊他的名字:“余海林。”
三个字喊出三种调来,余海林的鸡皮疙瘩往外冒。
他搓着手臂:“你先别说话,先听我说。”
余清音倒要看看他能讲出什么来,一挑眉示意他张嘴。
余海林做贼似的看一眼房门:“二舅那天来家里借钱了。”
几位舅舅,姐弟俩都不太喜欢。
余清音一脸嫌弃:“借多少?”
余海林伸手比划:“两万,妈没借。”
这倒是出人意料。
余清音一直觉得她妈很有扶哥/弟魔的潜质,明明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反而问:“为什么?”
余海林:“心疼吧,一买房她连苹果都不给我吃,说要攒钱早点还贷款。”
余清音还没仔细过问,也不太感兴趣,就像她从没去过在建的新房子一样,委实是付出越多越觉得不值。
她多少意兴阑珊,就说个“哦”。
冷淡得像有人得罪她,余海林小心翼翼:“我是说没借,不是借了。”
哪种结果都一样,余清音耸耸肩:“反正是他们挣的钱。”
以前明明不是这样的,余海林嘟嘟囔囔:“难怪人家说女大十八变。”
他小小年纪,一副看破女人心是海底针的模样。
余清音没忍住笑,靠着墙站好:“你懂什么。”
都开始用这种大人敷衍小孩的语气说话了,简直孰可忍孰不可忍。
余海林跳着说:“我要上初中了!”
等上天堂,他都是弟弟。
余清音瞪着他:“楼下有住人,给我安静点。”
房子隔音差,他们家算是还好的,别的邻居们可算是常常为此吵架。
也得亏余海林现在不是活泼的七八岁,他讪笑道:“就这么一次。”
话音刚落,外头砰砰砰地有敲门声。
他大惊失色:“不至于来投诉得这么快吧。”
余清音也觉得不大可能,支着耳朵听到红姨的声音,说:“你也知道怕。”
余海林从小到大都是个野孩子,比姐姐调皮很多。
他可以说是被打大的,撇撇嘴:“这个家我谁不怕?”
倒是实诚,余清音记得小时候自己指东他不敢说西。
即使是他叛逆最严重的那几年,都还能勉强听进去几句她的话。
那并非是单纯可以用紧密的血缘关系来解释的,其中的纠缠比言语可以形容的范围更加复杂。
哪怕百世为人,都无法彻底理解人世间的所有情感。
更遑论余清音这区区几十年光阴。
作者有话说:
晚安~
第六十七章
周日下午, 余清音像土匪一样把整个家扫荡一空。
她拎着的大袋子里装着牛奶、面包、苹果和新牙膏,重得她一边的肩膀往下垂。
每个礼拜她都这样,苦的是做挑夫的余景洪。
余景洪自己是两手空空, 只背这个扁扁的双肩包就出门搭车, 看到堂妹下意识的活动手腕。
不知道的以为是要去举重,余清音:“其实我提得动。”
余景洪在这方面是个好哥哥,仍旧伸手接过去。
一用力, 他手臂上的青筋都跳出来,仿佛后槽牙都憋着劲。
余清音挺过意不去的,再次问:“要不我自己拿?”
那像什么样子,
余景洪习惯性照顾她, 上车之后都会先给她抢个座位。
从陈桥到市区的都是过路车,班次虽然很多,但乘客更加不少。
赶上运气不好的时候,两个人都得站着。
就好比今天, 人多得像是要发免费鸡蛋。
余清音把包背在胸前, 避免跟陌生人的挤压,双脚微微分开, 气沉丹田让重心更稳。
就这样, 她还是随着师傅踩刹车的节奏摇晃着,很快脸色变得难看。
余景洪一看就知道她是晕车,把紧闭的窗户扒拉开一点。
风呼呼地往里灌,带来一丝秋日的寒凉。
新鲜空气不过三秒,靠窗的大姐啪嗒又给关上。
封闭的空间里各种奇怪的味道混杂在一起, 余清音下意识地捂着嘴。
别吐人家头顶了, 余景洪手忙脚乱想给她找个塑料袋。
余清音却微微摇头, 表示自己还能忍得住。
她掏出话梅糖吃, 神色萎靡地发呆,忽然抬头看。
原本来回撞击着她头顶的那个扶手,被一个穿着初中校服的男生攥在手里。
不夸张地讲,余清音一瞬间有犯罪的冲动。
她心想原来十几岁的少年也会如此体贴,小声说:“谢谢。”
初中生大概是有些不好意思,垂着头笑笑没说话,手臂伸得长长的。
他还没开始发育,个子还比余清音矮半个头,做这件事对他来讲颇为费力。
余清音偷偷看,他还踮着脚尖,却尽量想装出云淡风轻的样子。
她有心维护未成年的自尊,只好也装作看不见,下车后才跟堂哥说。
余景洪现在看谁都像是堂妹的追求者,问:“不会是对你一见钟情吧。”
他脑袋里到底都在想什么,余清音翻个白眼:“人家就不能是单纯的心地善良吗?”
简直是太天真了,余景洪吓唬她:”当心被人骗去卖。”
余清音上辈子又不是真的虚度光阴,说:“想骗我,门都没有。”
她又不是真的十六岁,被忽悠几句就找不到北。
余景洪却觉得她有时候的想法很简单,冷笑两声表示不信。
殊不知那是成年人的宽容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