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石阿措
红袖没想她会把话题转到她身上,面色微僵,唇角扯了抹笑容:“别瞎说,他是我儿子的父亲,我怎么可能玩弄他?他与猎物还是有区别的。”更何况,那男人可没有猎物的自觉,他估计觉得自己是猎手呢。
***
红袖从小凤仙那处离开后,心里又开始惦记着小郎的事,思来想去,她还是坐轿子来了楚府。
楚云容未归,红袖在侍棋的带领下来到楚怀瑜的小院,看到那紧闭的屋门,红袖再次感到心慌意乱,后背冒汗,她嘴上虽不在意地说他爱认不认,但内心却做不到淡然处之。
元宝坐在廊下,一看到红袖,立刻站起来,脸上露出了慌张之色。
红袖隐隐察觉到什么,踟蹰片刻后,走上前询问:“你家小郎君呢?”
元宝连忙道:“小郎君在里面温习功课呢,他吩咐过不许任何人打扰。”
“这都到午时了,也该休息一会儿了。”红袖一边微笑道一边往前走,还没推门,就被元宝拦住。
“红袖姑娘,小郎君说了,他……他不想见你。”元宝支支吾吾道,说完垂下头,不敢面对红袖。
“他真这么说的?”红袖眯了下美眸。
何止这样说了,小郎君还说看到她就把她赶走,但元宝哪里敢如实相告,更不敢赶她走,她点点头,小声地道:“红袖姑娘,您还是走吧,小郎君他不想见您。”不知道这两人又闹了什么别扭。
红袖抿紧了唇角,无声地站了片刻后,看着紧闭的屋门道:“小郎,你真的不愿意见我么?”
回应她的只有寂静一片,红袖碰了壁,长叹一声,“那我走就是了。”红袖扭头要走,却又有些不甘心,“我真的走了。”
里面依旧无声无息。
红袖皱了皱眉头,无可奈何只能抬脚离去,刚出廊下,被那烈日一照,头疼突然感到一阵晕眩,而后身子摇摇欲坠。
“红袖姑娘!”耳边传来紧张的呼唤,她扑通一声倒地,她眼眸涣散地看着那刺眼的太阳,缓缓闭上了眼睛。
“红袖姑娘!”
“红袖姑娘,你怎么了?”
“呀”的一声,屋门瞬间从里头打开。
额头上的温热触感令红袖眼皮微动。
“她怎么了?”楚怀瑜回头看向侍棋,有些紧张地问。
侍棋看了眼红袖,见她面色有些苍白,便道:“奴婢去请大夫过来看一下。”
楚怀瑜正要回答,红袖却突然睁开了眼睛。
“小郎君,红袖姑娘醒了。”元宝惊喜道。
楚怀瑜没想到红袖会突然睁开眼,放在她额头上的一顿,他俊俏的小脸掠过窘色,连忙缩回手,冷冷地看着她。
红袖转头看向侍棋,虚声道:“不用请大夫过来,我没事了。”
楚怀瑜站起身,语气十分冷淡:“这是我睡的猪窝,你既然没事了,就赶紧走吧。”
“小郎,你既然不想见我,我走就是了。”红袖勉强撑起身子,刚站起身,就摇摇欲坠,她伸手扶了下额头。
楚怀瑜看着她一副虚弱之极,随时要倒下的模样,到底没忍住上前扶了下她,没好气地道:“没好就别逞强,待会儿再倒下还得人扛你起来。”
红袖只能在他的搀扶下,又躺了回去。
“小郎,我头好晕,只能在你床上再躺一会儿了,你放心,我躺一会儿就走。”红袖虚弱地道,随后转过身背对他,藏在枕头下的唇角不觉悄然扬起。
咦…红袖嗅了下底下的枕头,怎么有一股口水的味道?她面色一僵,这臭小子不会是睡觉流口水吧?一想到他不爱干净的习惯,红袖顿时觉得浑身发痒,有股想逃离此处的冲动。
第52章
楚云容回来后,听了红袖的事,便径往楚怀瑜的小院而去。
听闻声响,红袖醒了过来,她看了眼楚云容,又看了眼自己所处的地方,心中有些诧异,她竟然在儿子的猪窝里睡着了。
“楚郎,你回来了。”红袖一觉醒来,只觉得愈发疲惫,兴许是一天都没进食的缘故。
楚云容坐在床沿,目光落在她有些苍白的面上,柔声问:“我听侍棋说,你方才晕倒了,现在感觉如何?”
红袖摇了摇头,“没事了,可能是昨夜没睡好,被太阳一照,头有些晕。”头晕是真,昏迷是假,这是她的苦肉计,但不好与他明说,视线随着落在他身上,他还穿着公服,看来是为了她专门赶过来的。
“楚郎,你扶我起来,我想坐着。”红袖想要起身,却发现没什么力气,于是求助楚云容。
楚云容动作轻柔地将她扶坐起,拿起旁边的软枕给她枕在背后,又调整了下位置,让她靠得更加舒适。
他这会儿几乎是双手圈抱她的姿势,红袖闻着他身上淡淡香气,突然觉得有股从发霉的房间突然走到花园里闻到新鲜气息,浑身说不出的舒爽,不由伸手抱了下他那细腰,低笑道:“我真的没什么事了,你不用这么小心翼翼的。”红袖总觉得他们两人跟老夫老妻似的,没什么激情,只有细水流长。
被红袖突然抱住,楚云容身子微僵了下,而后又若无其事地询问:“感觉好些了么?”
听着他温柔的声音,红袖唇边笑意加深,“舒服得不得了。”看着近在咫尺的俊美面庞,红袖忍不住凑过去,唇轻轻蹭了下他的脸颊,在楚云容微讶的目光下,笑道:“放心,没留下印子,我今日没涂唇脂。”
“嗯。”楚云容淡淡地道,脸上平静如初,似乎已经习惯了红袖时不时的亲近行为。
红袖以为他无动于衷,直到看到他微微泛红的耳根,她怔了下,再看他的眼睛,又发现,他竟在躲闪她的目光。两人距离太近,几乎脸贴着脸,他的呼吸似乎有些克制,也不知怎的,红袖内心也泛起一丝羞涩,她收回了抱住他腰的手,没话找话道:“小郎呢?”
楚云容坐回原处,与她拉开距离,微笑道:“他在外边玩,你们和好了?”
红袖看了眼窗外,隐隐听到小郎的声音,她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别急,他既然肯让你睡在这里,内心便是接受你了。”
耳边传来楚云容安慰的温柔话语,她内心安定几分,便冲着他含笑点了下头。
***
楚怀瑜去书院好几日了。
这日,红袖叫厨房做了几样点心,便坐着轿子来到文贤书院。
下了轿子,看到旁边停着一顶气派富丽的轿子,从里面走出一妇人,华妆艳服,看着就知身份不凡。
红袖与她同行,不觉瞟了她一眼,见她容貌生得不错,眉眼凌厉,一看就知不好惹,她也扫了红袖一眼,眼里有着十分明显的不屑,在即将迈上台阶上,扶着她的丫鬟往红袖身旁一挤,直接将她挤到了后面,那贵妇则看都不看她一眼,盛气凌人地步上台阶。
红袖眯着美眸看着她的背影,气笑了,狗仗人势,丫鬟如此,可见主人气焰更加嚣张。
红袖忍着气紧随其后,待她进去后,红袖将楚云容给她的手书递给张院使,然后笑盈盈地问:“张院使,方才进去的那个女人是何人,看着来头不小。”
张院使往后看了眼,见人进去了,才与红袖道:“她是平西侯的夫人,来看他儿子赵子昂。”她外甥一向与赵子昂关系不合,她竟然不知晓这平西侯的夫人,虽是感到疑惑,但他也没多嘴。
平西侯的夫人?也不是多了不起,看她那架势,她还当是皇帝的妃子呢,红袖收回手书,亦进了书院。
红袖一路跟在平西侯夫人的后面,心中微感诧异,他们的儿子不会同在一个屋子里念书吧?
前方忽然传来一阵喧嚣声,等走近时,看到前面空旷的庭院中,两名学子扭打在一起,四周围着看热闹的人。
红袖摇了摇头,这帮富家子弟不好好念书,成日只知道打架斗殴,正悠然地看着戏,突然间认出其中一人正是她的儿子,这会儿他正骑在他人身上狠命地揍人。
红袖内心一惊,连忙过去要劝架,不想又有人抢先一步,正是走在她前面的平西侯夫人,只见她冲上前拽起楚怀瑜,就狠狠打了他一巴掌,嘴里还骂道:“你这小畜生,竟敢打我儿子。”
楚怀瑜被突然冒出来的妇人打蒙了,停在原地不知所措地看着她。
红袖先是愣了下,等反应过来,立刻火冒三丈,也冲了过去。
那平西侯夫人气不过,还想继续打,就在她扬手落下的瞬间蓦然被一股力量挡住。
红袖一手握住她的手,反手就是一巴掌,重重地甩在她的脸上,直接打下她脸上一层粉,斥道:“你是哪根葱?竟敢打我家小郎。”
楚怀瑜看着挡在他面前的人,先是一怔,然而皱起眉头,不满地道:“你跑过来做什么?”
红袖回眸瞪了他一眼,无声地道:“闭嘴。”看着他被打得泛红的面颊,她心中火气更加腾腾地往上窜。
平西侯夫人也被打蒙了,等回过神,她捂着火辣辣的脸颊,怒瞪着红袖,“你是何人?竟敢打我?”
红袖冷笑一声,“我为什么不敢打你?我是楚怀瑜的姨母,你敢打他,我就敢打你。”
平西侯夫人闻言心生退意,一回头看到自家儿子被打得鼻青脸肿,而楚怀瑜一点伤都没有,护子心切,顾不得许多,更何况,她儿子是被打的那一方,她占理。
“你别以为有楚相公给你们撑腰,就能够仗势欺人,这世上还有王法,轮不到你们随处撒野。”说着就要冲过去打红袖。
红袖原本想反制她的,却看到前方夫子领着人匆匆赶来,便顺着她的推势,“哎呦”一声,娇躯往后一倒,跌落在地,那柔柔弱弱的模样哪里还有方才的那股狠劲。
楚怀瑜看到红袖被推倒在地,怒道:“你这臭婆娘,竟敢推她。”说着就要上前揍人,却被红袖伸手拽住了衣袖,“小郎,我没事,不许打人。”她娇弱地道,双眉紧蹙,却不像是没事的模样。
红袖话音刚落,夫子就带着几人赶到,其中一人是新上任的山长,刘旬。
他看了眼跌在地上,楚楚可怜的红袖,又看了眼满脸怒火的平西侯夫人,面上依旧平静无波。
红袖等人被带到了一书房里,刘旬面无表情地坐在书案前,红袖与平西侯夫人坐在他的对面,楚怀瑜和赵子昂分站在两人身侧。
“山长,您刚来可能不知道,这楚相公的儿子楚怀瑜一直欺负我儿子,我儿子已经不是第一次挨他打了。”平西侯夫人一坐下来就迫不及待地与刘旬诉苦。
楚怀瑜一听她的话就忍不住张口反驳:“谁让他弱……”
话还没说完,就被红袖伸手捂住了嘴。
红袖暗暗瞪了他一眼,示意他不许说话,楚怀瑜也回瞪了她一眼,虽是不服,但等她放下手后,他还是不说话了。
平西侯却抓到了把柄似的,连忙与刘旬道:“山长,你看看,他就是仗着自己是楚相公的儿子,在书院里无法无天,随意欺负人。”平西侯把自己的儿子拉到怀中,抚着他的脸道:“你看看,这孩子都被打成什么样了,我可怜的儿啊。”平西侯夫人知道自己方才跋扈的模样落在了他们的眼中会让他们偏向红袖那边,这会儿也哭着做出一副惨状,以博取同情。
刘旬看了眼红袖,示意她说话。
红袖看向平西侯夫人,很是冷静地道:“这位夫人,你别急着哭,也别冤枉人,我外甥在书院里一向与其他人和睦相处,何时与其他人结过怨?你不如问问你这儿子,到底说了什么话,做了什么事,才讨了这一顿打。”
赵子昂听到红袖这一番话,瞬间慌了,下意识地道:“我什么都没说。”
红袖冷笑一声,“什么都没说,我外甥还能平白无故的打人?夫人,你这儿子十分会说谎,不知道是天性如此?还是受了父母的影响……”
平西侯夫人闻言怒不可遏,“你别指桑骂槐,我儿子就算说了不好听的话,他也不应该把人打成这样。”
红袖面色平静地反驳:“那可不是不好听的话,而是十分歹毒的话,我问清楚了,你的儿子骂我外甥是个没母亲的杂种,这种话出自一孩子的口中,可见他的父母多么的没教养,才教出这么个没教养的儿子。”
“难道不是么?”平西侯夫人平日里虽是凶悍,但到底没有与人在外头如此吵过架,一时失了冷静,口不择言道。
红袖一怔,却没想到她竟然急到把刀子主动递到了自己手上,连刘旬听了她这句话也不禁皱了下眉头。
红袖摇了摇头,叹道:“夫人,我总算是明白你儿子为何能说出这种话了,原来是有其母必有其子,方才,你打我外甥那一巴掌真是狠啊。”红袖也拉来楚怀瑜,心疼地摸了摸他红肿的脸,痛心道:“他们两个孩子只是互殴,你一大人却对一孩子下如此狠手,你的心好狠毒啊。”
楚怀瑜这会儿也学精了,低下头,默不作声,做出一副委屈可怜的模样。
平西侯夫人意识到自己被她的话带着走了,她努力维持冷静,“我是看你外甥当时骑在我儿子身上,还向我儿子挥拳头,我一时心急才打了他,不然眼睁睁地看着你外甥打死我儿子不成?就算是我儿子说了那样的话,他就能够打人了?无非是仗着自己是楚相公的儿子,没人敢反抗他,他才敢肆无忌惮的打人,山长,你得替我们做主,不然我可要去告御状。”平西侯夫人也不是吃素的,一直咬着楚怀瑜打人,他是楚云容儿子这两点不放。
红袖看着她胡搅蛮缠的样子,心中恶甚,“你要告御状我无所谓,但夫人你要想清楚了,两人这是互殴,事情还是你儿子先挑起的,怪只怪你儿子身子骨弱,没有我外甥抗打。众目睽睽之下,所有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你再狡辩也无用。”红袖方才已经问过小郎事情起因经过,她相信小郎在这种情况下不会对她说谎,所以她这番话说得铿锵有力,丝毫不心虚。
红袖言罢又看向刘旬,她轻咬了下唇,像是压抑着苦楚似的,缓缓道:“我们小郎自小就没了母亲,已经够可怜的了,他们母子二人还要当着他的面说他是……是没母亲的野种,这对他造成了多么大的伤害,赵小公子身上的伤很快就会愈合,可我家小郎的心伤是一辈子都没办法愈合的伤口。”红袖说着突然不禁哽咽起来,隐忍着泪水。
“山长,我心疼我这外甥啊,他从来没有见过他的母亲,有时候他因为看到别人母子其乐融融的画面,难过地跑过来问我们,为什么别人有母亲,他却没有,被人骂是没母亲的野种,梦里还流着眼泪,一声一声地唤着娘,我听得心如刀割,不止心疼他,还心疼我那去世的姐姐啊,我可怜的姐姐啊,年纪轻轻就没了,自己辛辛苦苦生下的儿子还要被人这般欺负,你在天之灵一定无法安息吧……”红袖说完终于忍不住泣不成声。
平西侯夫人看着红袖这模样,不禁目瞪口呆:“你……你……”你了半晌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刘旬看着不禁心生恻隐,拿出帕子递给了她,红袖接过,哽咽了说了一句“多谢。”随后一边拭泪,一边将楚怀瑜抱入怀中,哭道:“我可怜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