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霍今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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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这样的人，想不出头也难。◎
幼莲闻声看过去，身穿桃红曳地长裙的美艳女子正含笑行礼，狐狸似的眼睛尾端上翘，带出几分媚意。
伸手不打笑脸人，幼莲福了福身，等苦夏把林霓儿扶起来，才笑着答话：“这位便是林姑娘吧，我方才还央着姨母引见一二呢，没想到现下便见着了。”
林霓儿笑容滞了滞，听出她话里的未尽之意。人家姨甥两个好端端聊天，她不让丫鬟通传就直接闯进来，在这位虞小姐看来却是有些失礼了。
她用余光看了下林姨母，果然看到后者脸上也有隐隐的不悦。
她先前只是听说谢府想结亲的那位令国公独女来了，急匆匆赶过来想看看对方是个怎样的人，可不是来结仇的。
想到这儿，林霓儿赶忙行礼认错：“民女在杭州的时候，就曾听说过林大儒的外孙女是如何蕙质兰心、丰容盛鬋，一时好奇，便不小心闯进来了。”
林霓儿这话虽是道歉，却也说的真心诚意。
她从小便颜色过人，颇有些自负美貌，来之前想着这位虞小姐应该是个仗着身份家世才有如今的好运道的人。结果到了一看才发现，自惭形秽的竟是自己。
坐在林氏身边的姑娘容色明艳，一袭海棠色镂金丝如意云烟裙衬着姣好的身段，发髻间的流苏与幼圆清亮的眼睛相得益彰，实在当的起一句颜色倾城。
林霓儿不自在地扶了扶鬓边的牡丹金簪，这还是回京途中林氏送给她的，也是她身上几件拿的出手的首饰之一。
幼莲对她没什么恶感，摆摆手示意无事。
她今日带了几件自己缝制的香囊荷包过来，都是这两个月想的花样子，本想着送给林姨母。如今林霓儿也在，就顺便给她送了一份。
午膳用的极丰盛，桌上摆了一大堆有名的杭帮菜。林姨母给幼莲夹了一筷子龙井虾仁：“这道菜用的是清明前后的龙井新茶，清香鲜嫩，最是可口。”
幼莲尝了一口，眉眼轻弯：“果然还是要地道的厨子才能做出当地的口味。国公府里也有几个会做浙菜的厨子，却哪个都没有姨母这里的做得好。”
“喜欢便多用一些。”林姨母笑得眼角的细纹都多了几丝，又替她夹了一块西湖醋鱼。
柔媚甜蜜的嗓音响起，林霓儿给林姨母盛了一小碗西湖莼菜汤：“夫人先喝口汤暖暖胃吧。”
她又给幼莲夹了一个鲜肉小笼，不到婴儿拳头大小的包子看上去就松软入味。幼莲笑吟吟道谢，用膳期间好几次瞥见她妥帖伺候林姨母，自己几乎没怎么吃。
等到从谢府出来，迎春才大惊小怪地开口：“刚刚用膳的时候，奴婢瞧着那位林姑娘殷勤得很呢！”
苦夏失笑摇头：“那也要谢夫人同意她殷勤呢。”
幼莲正熟练地在马车里找到一个舒服的姿势，闻言促狭地看了看她：“你也瞧出来了？”
“奴婢就是看不出来也难。”苦夏看着迎春一脸迷茫，摸了摸她的头发，“夫人虽嘴上说林姑娘不成体统，可若真的不喜，大可在杭州时给她找个人家，送些嫁妆也就是了，何必巴巴地把人带到京城来。”
礼部尚书夫人身边带着的旁支姑娘，任谁见了不高看一分。若是足够重视，大可榜下捉婿嫁个好人家，有时候连没落勋贵家的正头娘子也能探得上。
幼莲倒有些佩服她：“够漂亮，也足够聪明，最重要的是拉的下脸……这样的人，想不出头也难。”
她自觉和这位林姑娘没什么交情，也不会有什么纷扰，回去以后就专心致志地抄写佛经、缝制嫁妆。
因着是圣上赐婚，钦天监直接定下了九月初一的婚期，现在已是六月，时间并不算充裕。虽然时下高门贵女们都不需要自己绣嫁衣，而是等绣娘做好后随意添几笔即可，但还有不少小物件要做。
单说到时候江家二房来了京，给每位小辈就要准备荷包璎珞之类的礼物，这些是最能体现新嫁娘绣功的地方，不能假手于人。
幼莲将手上的荷包收了尾放到一边，才拿起琉璃盏啜了一小口冰冰凉凉的酸梅汤。
身旁服侍的小丫鬟眼疾手快地蹲下为她揉按手腕，迎春抱着几本厚厚的佛经走进来，脸上带着好奇。
“姑娘，这是谢府差人送来的佛经。说是那位林霓儿姑娘得知您在为国公爷抄经书祈福，特意用金粉抄写了几本送来，想为国公爷添一份福气。”
幼莲惊讶地接过，仔细翻看了几页，发现纸上的字迹娟秀整齐，显然抄写得格外用心。
“倒是多谢林姑娘了。”她着实没想到林霓儿能做到这种地步。
迎春不解：“她为什么要讨好姑娘呀？难不成是想让姑娘在谢夫人面前替她说说好话？”
幼莲轻蹙着眉摇了摇头：“她做事尽心尽力，哪用我多说。”
“那这些佛经……？”迎春看着它们就觉得林霓儿别有所图，不自在地抖了抖手。
幼莲嫣然一笑：“人家林姑娘也是好意，把它们和这两日我抄的佛经一起送到寺里供着吧，权当为爹爹祈福了。”
投桃报李。就算林霓儿真的有所求，可她这份礼的确送到了幼莲心坎上，那她承她一份情也无所不可。
“把库房里那几匹浣花锦的料子送去给林姑娘吧，替我聊表谢意。”
谢府。
林霓儿将新得的珍珠耳铛挂在耳垂上，细细端详着镜子里的自己，看见丫鬟桃枝回来，轻声问道：“如何，虞小姐可收下了？”
“奴婢看着虞小姐的贴身侍女接了佛经才走的。”桃枝点头应道，声音里带着疑惑，“可姑娘为什么要讨好虞小姐呀？明明谢夫人已经对您起了怜惜之情……”
“怜惜？”林霓儿嗤笑一声，红唇轻撇，“谢夫人的怜惜，不过是劝我嫁个读书上进的寒门子弟而已。”
她眸色深沉，眼底闪过一丝固执：“那种被人强占田地赶出家门的感觉，我已经受够了。我若嫁，必要嫁给勋贵名门，拥有足够的权力，才能把我失去的东西一一讨回来……”
察觉到桃枝怯生生的目光，林霓儿勾唇一笑：“我让你查的事情可有眉目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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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这杯酒，便由臣女代劳吧。”◎
桃枝为难地摇了摇头：“京中勋贵众多，您只说了那妾室姓赵，旁的什么都没有，奴婢还未曾打探到。”
林霓儿有些失望，淡淡地叹了一口气：“罢了，你且慢慢寻摸着吧。”
心里吃不了热豆腐，这个道理她比任何人都要懂。在没有掌握足够的权势之前，就算她找到那位赵姨娘，又能拿她如何呢？
想到这儿，她眼眸微黯，心里的打算愈发坚定。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里，便常常能看到各式各样的荷包帕子从谢府里往国公府送，理由也很冠冕堂皇：“我身无长物，只能送些亲手绣的物件表示感谢了。”
林霓儿做事不瞒不避，惹的徐春慧都多问了一句，幼莲只得无奈摇头：“我哪里能知道人家的心思。”
这日，迎春刚从门口取回谢府送来的绣屛，就听见小厮又来传话，有些不耐烦：“怎么见天儿的送东西，真是不怕旁人知道她的心思！”
苦夏轻声制止：“姑娘不讨厌她，她再殷勤都无妨。你若不想去就歇会儿，我去取吧。”
苦夏心里也不得劲，脸上便不自觉带了些情绪出来，直到看见门口魁梧高大的男人时，惊讶地停住了脚步。
长风见她出来的时候脸色不好，踯躅了一下，就看见面前的人突然心情好了起来，顿时有些摸不着头脑。
等苦夏迈着欢快的步子回去，迎春看见她疑惑的很：“林姑娘又送来什么东西了？怎的你这样高兴。”
幼莲也好奇地看过来。
苦夏摇摇头，语气轻快：“不是林姑娘，是镇北将军府！江统领传话，说是完颜围而不攻，国公爷主动偷袭，擒了对方大将，不费吹灰之力就解了燕州困局呢！”
闻言，幼莲“腾”的一下站起来，绕着屋子走了两圈，脸上止不住笑：“快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婶婶他们，让大家都高兴一下，今日伺候的人统统有赏！”
迎春笑着行礼：“恭喜姑娘，多谢姑娘。”
江有朝在军中人脉众多、消息灵通，直到一两天后，这件事才传到了京城众人的耳朵里。
圣上龙颜大悦，看了令国公的密信后赞不绝口，随后就嘉赏令国公府黄金千两、绫罗绸缎数匹、珍宝器玩无数，让其他勋贵高门羡慕不已。
燕州战事平稳，一直被延后再议的皇子亲事也提上了日程。圣上朱笔一挥，遂了定王的心愿，将华昭郡主赐给二皇子为正妃，与大皇子同一天迎娶。
婚礼紧锣密鼓地筹备，迎春颇为不忿：“明明是姑娘您和温小姐安排，才扳倒了柔嘉郡主，现下却是定王府捡了大便宜。”
幼莲好笑地摇了摇头：“若是没有兰贵妃和定王府，孙家也不会那么快倒台，随他们去吧。”
她素来与华昭不对付，虽然先前在柔嘉的事情上阴差阳错站到了一条船上，如今事情过了，也就没了牵扯。
“二皇子本人儒雅有才，外家又手握兵权，显然不同意朝中立嫡立长一说。华昭凭着定王府的权贵嫁过去，婚后的事情却说不好。”
据她观察，这位二皇子虽然看上去君子端方、颇有贤名，眼睛里的野心和抱负却一点都不少。
皇子娶亲，幼莲自然要到场祝贺。虽然时常和华昭比较穿衣打扮，成婚这日，她还是换上了一条颜色不出挑的烟笼梅花拖地长裙，没有抢华昭的风头。
——如此看来，那位济恩郡公府的庶女李承悦，做的便太不像话了。
温以娴给她指了两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姑娘，话中带着看热闹之意：“那两位，一个是给事中的嫡女，一个是羽林郎将的亲妹，都是二皇子的侧妃呢。”
按照本朝的规矩，侧妃是在正妃进门十日后入府。当今圣上不喜外戚，给皇子赐的妻妾娘家官位都不高，只是五品官。
“我倒是听说陛下有意再给大皇子赐一位身份高贵的侧妃。”幼莲笑吟吟地同她聊八卦。
虽说规矩是正妃一侧妃二，可只要皇上愿意，便是二十个侧妃也不夸张。再者二皇子娶的是王府嫡女，大皇子妃只是国子博士之女，皇上想制衡，自然要给大皇子这边提一提身份。
她们俩都当玩笑热闹听，说过就忘了，可华昭本人却心烦极了。
二皇子胸襟不大，又爱和大皇子比较，听闻此事后在她房里摔了好几个瓷瓶摆件才慢慢平复了心情。
华昭尽量忍住脾气：“爷，您何苦要在意这些呢？侧妃身份贵重，自有大皇子妃头疼，后院起火，大皇子又能得什么好。”
“……对。”二皇子声音沙哑，紧紧抓着她的手，“这事儿已成定局，最重要的是尽快生下父皇的嫡长孙。”
华昭脸红了红，被他推上了榻。
大皇子这边，的确如华昭所说。这位新侧妃的父亲是右散骑常侍，从三品的天子近臣，颇得陛下信赖。侧妃又为人娇蛮自大，根本不听大皇子妃的话，闹的大皇子的后院成天鸡飞狗跳。
大皇子妃身心俱疲，每天与侧妃打擂台，有次乍然打听到了侧妃未出阁时的流言蜚语，便悄悄动了心思。
*
六月二十八，大皇子府摆了赏花宴。
幼莲挑了一件蕊红牡丹盘金凤尾裙，飞仙髻飘然轻盈，额上正红花钿衬得肤色白皙莹润，站起来时更加明艳照人。
迎春笑道：“姑娘穿这一身可真好看，若是江统领见了，肯定也要惊艳呢。”
皇子府设宴，江有朝必然是要去的。这些天承蒙他递消息，幼莲自然想当面道谢，说出来的话却十分口不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