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霍今霜
幼莲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见是他,又闭上眼歪缠在他怀里,声音又黏又软:“夫君怎么这会儿就回来啦……”
她还没睡醒,靠在他身上不住往下滑,江有朝伸手抱住她柔若无骨的娇躯。
他喉结微滚,终是没抵住诱惑,低头亲了亲她的唇。
幼莲从缝隙里喘了口气,伸手抱住他的脖颈,将身子贴上去。凌乱的青丝散在榻上,有一缕绕在江有朝的臂膀上,透出几分暧昧来。
*
围场的日子松快极了。
虽然在将军府的时候,幼莲也可以随意出入,但终归与围场自由的气氛不同。有兴致的时候就去骑马打猎,懒得动弹了,她就窝在院子里插花品茗,十分惬意。
周思敏倒是来了好多回,每次都带着漂亮的衣裙和首饰过来,乐此不疲地给她换上,时不时得意地点评两句。
骑射比赛这天,她早早叫了温以娴一起,把还懒洋洋躺在被窝里的幼莲拎出来凑热闹。
大盛朝风气开放,男女大防不算严重,再加上还有皇后娘娘观礼,是以今天女眷们都可以随意出来。有头脑灵活的甚至开了盘口,让众人下注赌谁会拔得头筹。
幼莲看了一眼上头的人名,随手扔了五十两上去,又百无聊赖地退出来。
温以娴不解:“娇娇怎么不跟着玩一玩?”她平时最喜欢凑这种热闹,怎的今日兴致怏怏。
周思敏也上前看了看,一口气投了好几位,才调侃道:“今日江大人不上场,她自然就没兴趣喽。”
幼莲的脸上飞起两抹红晕来,听了周思敏的话也没反驳,看了看左右没人听到她的话,小声道:“主要是上面的郎君们我也不太熟悉,不知道投谁才好。”
况且有好几位都是江有朝手下的人,若是让他知道了,还不知道要怎么闹她呢。
想到这儿,幼莲轻轻哼了一声。每次江有朝醋了的时候,也不和她明说,只是故意把战线拖得长长的,非要她主动开口不可。
几人的目光移回场上。
敢在陛下面前班门弄斧,自然都是有真才实学的。比拼骑马的时候还好,不过就是快慢先后不同。
轮到展示箭术时,英姿勃发的郎君骑在马上,众人只能看到马蹄扬起的尘土,伴随着弓弦拉动的声音,闪着银光的箭接连牢牢钉在箭靶之上,箭尾轻轻晃动。
周思敏惊呼一声:“那是谁?”
在几个年轻武将里头,有一位最沉着冷静,握弓拉弦时也稳当当骑在马上,随着银光一闪,马蹄高高抬起,异常干脆利落。
温以娴眯眼仔细瞧了瞧,等那人恭恭敬敬在陛下面前行礼的时候,转头看向幼莲。
“微臣施戎,见过陛下。”
幼莲弯了弯唇,与不远处看着场中轻轻颔首的虞青松对上视线,俏皮地眨了眨眼睛。
御林军统领都是自己家的人了,那她哥哥适当给陛下举荐一下有真才实学的妻兄,也是很顺理成章的事情吧?
第86章 ◇
◎你就嘴硬吧◎
十月底,外放杭州为官的谢知遥调任回京,进了工部就职。
他的任期早就满了三年,只是皇帝重用贤才,再加上谢知遥自己不愿意,这才在杭州多留了两年。眼下工部空了位置出来,皇帝第一时间就想到了他。
幼莲听说此事的时候,正和江有朝兴致勃勃地分享自己新得的兵书。
她前几日回国公府,同令国公在书房里说话的时候,眼尖地看到案上的书。得了令国公的首肯,就立刻借回来给自家夫君也瞧瞧。
白天闲暇的时候,她就坐在书案前抄书,抄完就准备把这册孤本还回去。
她边抄边看,对书上的内容也有几分自己的理解。江有朝本来想替她抄,却被幼莲给打发走了,理由还很振振有词:
“夫君的字同我的大不相同。一册书两种字迹,哪儿有从头到尾都是我的字来得赏心悦目呢。”
江有朝无法,也只能由着自己的小妻子受累,晚间一边给她揉捏手腕,一边听她讲述上头的谋略计策。说到机巧诡谲处时,小姑娘清亮水润的眼睛闪着光,在灯下熠熠生辉。
此时听到迎春禀报的事,幼莲立马坐起身,将方才的兵法抛到脑后,兴奋开口道:“表哥可算是回来了,杭州虽然是富庶之地,但离家实在是太远了。”
谢家统共只有表哥一个孩子,若是他回来了,也能更好地照顾林氏夫妇二人。
江有朝替她按揉的手顿了一下,随即又接着替她解乏:“谢大人回京是喜事。若是有空,便去谢家拜访一二吧。”
“我打算明天就过去。”幼莲用另一只手支着脑袋,歪着头看他,“夫君要一起去吗?”
她说完又突然想起来他方才的称呼,弯了弯眉眼,凑到江有朝面前,笑容促狭:“说起来,夫君怎么不随着我一起叫表哥呀?”
江有朝沉默了一下:“……”
他轻咳一声,看着她清凌凌的眼,觉得自己心里那些见不得人的心思实在是无所遁形,眼帘轻垂:“朝中事忙,怕是不得空去看望谢大人。”
幼莲忍不住轻笑,知道他就是这样寡言冷语的性格,随口调侃完就忘了。
如今已经入了冬,屋里地龙烧得暖暖和和的,幼莲沐浴完坐在西洋镜前,擦了几下头发,等头发不怎么滴水了就扔到一边,懒洋洋的不想动弹。
江有朝自然而然地拿起软巾替她绞干头发。
紫檀木的梳妆台上随意摆着簪钗首饰,都是方才沐浴前摘下来的。幼莲拉开好几个妆奁的小抽屉,才找到其中一支凤鸟海棠纹玉簪该放在哪里,只好默默停下了收拾的动作。
江有朝一向不用丫鬟伺候,房里除了干杂役的小厮之外几乎没什么人。直到幼莲嫁过来以后,明方阁才热闹了起来。
幼莲卸下的钗环一般都是苦夏第二天早上再收拾。她心思细腻,收拢物品也井井有条,反倒是幼莲对这些首饰分别该归置在哪儿没什么印象。
“我记得表哥上个月还托人送了我好几支钿头钗子,都是江南那边时兴的款式,也不知道苦夏替我收到哪儿去了。”
幼莲下意识抓了抓头发,碰到带着湿意的软巾才反应过来,对着镜子里的江有朝笑了一下。
那些钗子虽然风靡江南,但在幼莲看来却有些过于华丽繁复,与她平时明艳却不奢靡的装扮也有些不搭。是以被送回来之后,幼莲还没有用过它们。
江有朝手上轻柔的动作停了一瞬,漫不经心地开口道:“就是长风拿回来那盒?”
幼莲点点头:“是呀,不过我现在找不到了,夫君有见过吗?”照理说苦夏应该把它们收在外头的妆奁里的,可她方才翻了翻也没找见。
江有朝面色不变:“并无。”
等头发彻底干了,幼莲也连着打了好几个哈欠,江有朝把她抱到拔步床上没多久,就沉沉地睡了过去。粉面含春,红唇微张,整个人缩成乖乖巧巧的一小团,衬出几分娇憨可爱来。
江有朝拍着她睡着,看了她的睡颜好一会儿,转身又出了床帐。
梳妆台角落那只鎏金双狮纹银妆奁最里头的小抽屉被轻轻地拉开,露出里头的团金丝镶宝石钗子,在昏暗的烛光里愈显珠光宝气。
他神色莫测地看着这堆钿头钗,想起那些同样被他收在镜箱角落的簪钗首饰,极轻地抿了抿唇。
*
第二天一大早,幼莲就起来梳妆打扮。
她看着苦夏替她挑出来的几样首饰,问道:“表哥从江南送回来的那几支钿头钗在哪儿呀,不若今天就从里头选一个?”
苦夏微怔,反应过来幼莲说的是哪些首饰。她看着镜中幼莲容光焕发的小脸,迟疑了一下,道:“夫人今日的衣裳是烟霞色,怕是同这些钗子不太搭。”
迎春听见这一句,抬头看见苦夏笑着劝夫人另选其他时,不解地挠了挠头。
等两人出去传膳的时候,她实在没忍住,好奇道:“明明用钿头钗也可以,为什么非要让夫人换一件呀?”
想起明显被换了位置的簪钗,苦夏弯了弯唇,伸手摸了摸一无所知的迎春的头发,笑容有些神秘:“唔,谁知道呢……”
迎春睁大眼睛,显然没明白。
苦夏轻轻笑了笑:“好了,快去替夫人布膳吧,一会儿可还要去谢府呢。”
今日登门的,除了幼莲之外,还有带着一双儿女的林霓儿。她今日穿得娇媚艳丽,同孩子站在一起的时候,完全不像是母女三个。
“小姐。”林霓儿向幼莲行了个礼,恭谨有礼的语气里带着几分亲近,却又没有叫两个孩子与她见礼。
幼莲不知道她也要来,愣了一下笑道:“咱们倒是赶得巧了,居然在同天过来。”
林霓儿:“公子好不容易回来,我自然要来拜见一二,顺带同夫人说说话。”
她待林氏可谓是母女一般的亲近,隔三差五就要回来同林氏说话聊天,陪她打发时间。如今知道谢知遥回来了,她就赶紧过来找林氏叙叙旧,省的她又把她给抛之脑后。
“最近朝中事务繁多,二皇子式微,大皇子一派风生水起,想必江大人最近也忙得很吧。”
林霓儿从昌平伯府众人隐隐含着期待的脸上看出一些端倪,不过他们没有告诉她,她就装作不知道,在幼莲面前才漏了几句风声。
幼莲点了点头。
大皇子怎么样她早就清楚,虽然看着老实一些,人却蠢得很,若不是二皇子一派自从兰家出事之后就一直蛰伏,恐怕大皇子早就被人参了八百回了。
当着林霓儿的面,幼莲也不好说得太清楚:“大皇子提了不少利国利民的良策,陛下夸赞不已。”
当然,陛下夸是夸了,正儿八经吩咐手底下人照着做的却没有几个。偏偏大皇子还没有看出来,带着他的奏折在六部里晃来晃去,就连御林军如何管理训练他都插了一脚。
江有朝和她聊起这件事的时候,没有提他是如何应答大皇子的,只是轻轻嗤笑了一声。
单这一句,已经抵过千言万语了。
幼莲想起来就忍不住笑,眼睛弯成两个小月牙,显然对大皇子也好奇得很。不知道他究竟是怎么理直气壮地觉得,自己提的点子都是行之有效的良策的。
她虽然相貌偏明艳,一双圆眼却清亮无辜,看上去仿佛还带着几分童稚般的天真。林霓儿看着她的笑颜,突然就明白了众人偏宠着她的理由了。
这样好的小姑娘,任谁都不忍心让她为其他杂事烦心。
“定王府的事,小姐可有所耳闻?”林霓儿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幼莲摇了摇头,有些疑惑:“定王府怎么了?”
她脸上带着明显的茫然,林霓儿了然地笑了笑,道:“没什么,我就是觉得定王也算是自作自受,百般筹谋成了一场空。”
在昌平伯府的时候,林霓儿就听陈羡春说起过,去年春猎定王世子意图谋害幼莲性命的事情。虽然对陛下的责罚,令国公当时并没有说什么,但私下里教训了定王世子好几次,甚至还打断了他一条腿,逼的他不敢再出门。
她本以为这就是全部。没想到这次定王事败,令国公直接呈了这些年来定王世子犯罪的证据,数罪并罚,任凭他是皇室子弟也难逃死罪。
这才是真正的一击必杀。
平日里冷漠无情、积威甚重的令国公,瞧着刚正不阿,唯独在自己唯一的女儿这里,睚眦必报,看不得她受一点委屈。
想到这儿,她有些羡慕地勾了勾唇角,眼底浮起一丝失落。
直到林氏笑着走出来,招呼她们两个过去同谢知遥见礼时,林霓儿的眼睛才重新恢复了神采,痴望着林氏的方向,嘴角上扬。
虽然父母不在了,但她现在也有关心她爱护她的人呢……
*
京畿大营。
长风随意翻了翻大皇子着人送过来的一堆“治军良策”,有些嫌弃地把它们丢在桌子上:“主子,您真要按大皇子这样管理御林军啊?”
江有朝抬头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却像是在看傻子似的。
长风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露出大白牙笑了一下:“属下这不是怕您昏了头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