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嫔 第120章

作者:抒鹤 标签: 宫廷侯爵 甜文 复仇虐渣 古代言情

  昭蘅坐在马车里,看着天际层层堆砌的铅云,耳畔一时浮响起喊打喊杀之声。

  谏宁一把握住马车缰绳道:“良媛,我先送您去国公府。”

  昭蘅却是打起窗帘,看着乱成一团糟的菜市口,源源不断的百姓从巷口涌进来,神机营和皇城兵马司的人也朝里冲。围堵在菜市口的人则竭力想挤出去,推搡之间,有人被踩踏到了脚下,痛哭嘶喊。

  高台燃烧着烈火,火星四溅,落到不少围观百姓的身上。

  再这样挤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昭蘅略一思索,吩咐谏宁道:“现在闹事的人还不多,你先让神机营的人将几个路口封了,不许人再挤进来。”

  菜市口闹得沸反盈天,她却觉得有几分恶寒,紧了紧身上的披风,顿了顿又拉着谏宁跟他指了指人群里的几个人:“抓住那几个人。”

  谏宁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记住了他们的长相。

  大雪纷飞,雪绒交缠如扯絮,如此严寒的天,谏宁却骤然出了一脑门子的汗。

  殿下前脚刚走,这些跳梁小丑便迫不及待出来煽动舆论,蛊惑民心了。

  作者有话说:

第83章

  昭蘅紧赶慢赶, 到了国公府时,安静柳已经等了些时候了。

  安静柳没说什么,少年人分离总少不了别绪伤感, 瞧出她眉间隐隐有愁色,笑道:“他早年在军中, 一待就是几个月,早已习惯军中生活。如今只是去布兵,十几日就回来了。”

  昭蘅点了点头,努力地抿出一丝笑:“最近天儿太冷了,他还成日奔波, 年也不能一起过, 军中待得多寂寞。”

  晚辈恩爱,长辈总是乐见的,安静柳宽慰她:“男子汉大丈夫,在外多历练也是好的。早年他还是个孩子,我经常带他远走出游,大冬天还在山洞里露宿过。他没那么娇气, 你把心收回去吧。“

  昭蘅不再想了, 拿起案上的书看了起来。

  天擦黑时,侍女摆了膳食上来, 昭蘅才吃了一口碗里的炙肉, 她却又没来由的想起菜市口被烧得面目全非的男人。

  她放下碗,歪过头捧着痰盂吐了个干净。

  “阿蘅?”安静柳皱眉。

  夜风习习,静安小筑清净寂寥,下人爬着竹梯将灯笼挂在檐上。

  时近新年了, 悬挂在屋檐下地灯笼都是簇新鲜艳的。

  昭蘅扶着桌沿, 神情恹恹地捧着侍女端上来地茶盏漱口。

  “阿翁, 我没事。”昭蘅回头看着安静柳说:“前几天我受了寒,有些不舒服。”

  安静柳道:“快要过年了,你仔细自己的身体。”

  “我知道的。”昭蘅点点头,到底还是没把菜市口发生的事情告诉他,笑着给他布菜:“您尝尝这个。”

  昭蘅在国公府用过晚膳后,才动身回宫。谏宁在门口等候她,上了车后,他骑马隔着车帘禀报。

  “那几个人已经审过了,他们原本都是市井流民,让人收买了专门在菜市口闹事的。”

  菜市口那烈火烧人的一幕,人肉焚烧后的臭气,还有周遭百姓凄厉的哭喊声,一直在她耳边浮响。

  “背后的人抓到了没?”昭蘅问。

  谏宁摇头说没有:“他们似乎料到我们会循着这条线追查,并未留下马脚。”

  昭蘅应了一声,放下厚重的车帘,将风雪和喧嚣挡在外面。

  昭蘅知道这是件有预谋的骚乱,背后之人欲挑起百姓对李氏皇族的不满,动摇民心国本。

  可是她想不到他们竟然丧心病狂至此,接连安排了四五起这样的事情,都是前朝旧臣当众控诉对朝廷的不满,而后或是自焚、或是跳楼、或是触墙而亡。

  他们用这样血腥的方式误导百姓李氏不仁,戕害旧臣。

  朝野上下一时间人心惶惶,市井里对此事的议论更是甚嚣尘上。

  在有心之人故意诱导下,甚至有百姓群情激奋地围了京师衙门的大门,要为“忠良”讨一个公道。

  谣言一旦传开,再要压下就难了,因为在百姓心中已经先入为主,颠覆一个人的认知是何其艰难的事情?

  更不能以武力镇压,否则更会加剧百姓的恐慌。

  “如何才能破局呢?”昭蘅喃喃自语。

  谣言是无形的刀,任由事情这么发展下去,将对殿下十分不利。

  她每日打街上走过,听到百姓对李氏皇族的议论,对李文简泼的脏水,她就觉得痛心。

  一个为家国、为百姓殚精竭虑的储君不应该承受这样的污蔑和误解。

  他心中有着日月山河,想着要创造一个人人安居乐业的盛世。他所要守卫的万万千千子民,不能从背后往他的心口插刀子。

  她绝不允许。

  “莲舟,为我研磨。”昭蘅走到案旁坐下,她最近久不在书房温书,案头砚台内的墨已然干了。

  莲舟询问:“快到睡觉的时辰了,您还要写字吗?”

  “不是写字。”所幸案头还有裁好的纸,她用镇纸将宣纸压好,缓缓提笔。

  莲舟虽然充满疑惑,却还是乖乖听话走到案头为她磨墨。

  “林嬷嬷,你去把谏宁叫来。”昭蘅一边埋头奋笔疾书,一边吩咐林嬷嬷。

  林嬷嬷提醒她:“娘娘,您现在一个人两个身子,还是要以身子为重。”

  “我知道。”昭蘅笑了笑:“林嬷嬷,没人比我更珍爱自己,我心中有数。”

  她性子温和,所求最多不过一个安稳,向来不在乎他人如何议论。

  总归不管旁人如何议论,丝毫不会影响她的生活。因她原本就从泥潭里爬出来,遍体泥淖,又何妨再多一缕墨色?

  但自认识李文简那天起,他在她心中便如同高洁的月亮,干净得不染一丝尘埃。而现在,这些人肆无忌惮的往他身上泼脏水。

  她不想叫人污了他的清白,哪怕一丝泥垢也不能容忍。

  这些时日,都是他呵护她、陪伴她,让她在黑暗里有了向上向光明的力量和勇气。

  现在,她没办法沉默,没办法等待,没办法看着看些污言秽语沾污他的洁净。

  她,也想要为他做些什么。

  眼前的女子目光十分坦荡坚定,没有半分商量的余地。

  林嬷嬷定定看着她,只好点头应了声“好”,便转身走了出去。

  谏宁很快就从外面进来,他看着书案前奋笔疾书的女子,她洋洋洒洒已经写满大半张纸。谏宁眯着眼看清纸上的字,写的都是李氏这些年来的政绩。

  她用的都是市井通俗之言,只要识字,基本上都能看明白。

  “娘娘,他们背后搞的这些小动作成不了气候。”谏宁瞥了她一眼道。

  “民为邦本,动摇民心便是动摇国本,祸患常积于忽微,今日他们敢围堵衙门,明日便敢开城。市井百姓大多没有自己的见解,只知人云亦云,受到鼓动便容易群情激奋,若不加以指引,任由他们被包藏祸心之人牵着鼻子走,迟早有一日会酿成大祸。”昭蘅头也未抬。

  谏宁沉默片刻,又问:“娘娘要我做什么?”

  “等我写完之后,你连夜将这些纸送去印刷,明天一早便送去闹市,找几个说书人,让他们照纸说书,将这些事情传得越广越好。”昭蘅道。

  说话间,她已经写完一张纸,她揭过纸张放在旁边。谏宁拿起桌上的功过书,有些不解地问:“这个当口,会不会太微妙了,反而引起百姓反感?”

  “会。”昭蘅肯定地说:“愿意相信的人会信,不愿相信的人会妄加揣度。”

  但谣言从诞生之初便像一盆漆黑的墨水泼在洁白的布上,永远也不可能一下子洗得干干净净,只能一点一点,反反复复地搓洗。

  谏宁神情惊讶,抬眸望向昭蘅眼中的坚决,忽然明白她的意思。

  天下百姓并非都相信叛徒的一面之词,至少要给这部分人一个交代,争取他们的支持。

  “我先去找人。”谏宁将那张纸折好,天亮之前他必须找人誊抄,还要安排人到市井传唱,事情并不轻省。

  昭蘅道:“好,余下的我写好了让飞羽给你送去。”

  *

  入了夜的同州衙门,圆圆的灯笼被搁在廊上,昏黄的灯光照见圈椅内李文简的身影。

  白日忙完布兵事宜,夜里同州布政使庆贺太子殿下亲临,吵嚷着要宴请他。

  李文简坐在上首,身后灯笼投下圆圆一片光影落在他足尖,他微微扬起一点笑,那眉睫看上去温和清淡,温声道:“诸位为国守关隘,数年如一日,百般辛苦,这一杯我敬诸位。”

  孙跃原是山野村夫,一把子好力气,跟着太.祖打江山,因不习惯京中的生活,当初特意奏请陛下守关隘,在同州过着自在潇洒的日子。

  为官十余年,大字还是不识几个,性情粗豪耿直,吵嚷道:“我们当初辛辛苦苦跟着先帝打江山,肯定要把它给坐稳了。这是我们分内的事,咋就说辛苦了?”

  说罢,他嘿嘿笑了两声:“我在这里待得自在着呢,同州酒好,肉肥,女子生得美,又热情奔放,跟别地儿的不一样,我给殿下挑了几个绝色,您尝尝鲜。”

  李文简听了皱眉,正要推拒,孙跃一拍手,几个衣着清凉的女子鱼贯而入。

  几人在雪天穿得清凉无比,雪白光洁的臂膀罩着轻薄纱衣,在光影下若隐若现,浮动着羊脂白玉般的光泽。

  孙跃手撑在下颌上,看得直咧嘴,对李文简说:“上次陛下给我写的信中说,殿下东宫添了个良媛。”

  他看了眼李文简,挤着他的浓眉大眼说:“现在知道那种不能自拔的滋味了吧?”

  李文简执着酒杯的手轻抖了下,洒出些许酒液,他无甚语气地说:“不知道。”

  “不知道?”孙跃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那你睡了个什么?”

  孙跃这人,豪爽是真豪爽,粗鲁也是真的粗鲁。先帝和父皇训了几十年,也没把他训好。

  “孙叔。”李文简颇为无奈地叫停他,捏着酒盏抬了抬手,屋顶的灯越发照出他如玉的闲雅之气,他笑道:“多谢你的美意,只不过我无福消受春恩,只能辜负你的美意了。”

  白玉酒杯抬高,喉结轻轻滚动,那口酒便滑入喉中。

  “我不胜酒力,便不奉陪了。”李文简谈笑自若,边说边站起身,系上大氅绦带道:“诸位请尽兴。”

  孙跃看着他逐渐走远的背影,嘀嘀咕咕说:“怎么祖孙三代都这个德性?以前没睡过,不要便罢了;尝过滋味了,怎么还是不要?”

  顿了顿,他恍然大悟:“我就说嘛,京城那些矜持端庄的高门贵女没什么意趣。还是同州女子好,那花样儿多得……”

  他意犹未尽地啧了两声,感叹太子殿下福薄,抬手将跳舞的女子召来身旁陪他饮酒。

  李文简回到住处,坐在桌前慢饮姜茶,刚捧起被子,牧归进来禀报,京城内最近发生的事情。

  他听后怅然地哦了声:“不必理会,功过自有人心评说。百姓之口如江河水流,宜疏不宜堵,待我回京之后再说。”

  牧归道是,领了命出去回信,秦昭正好捧着个匣子往屋子走来,正好跟牧归错身而过。

  “殿下。”秦昭到了近前,将盒盖揭开道:“临行前良媛为您备了栗子酥,说您有时候应酬喝酒,要垫垫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