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嫔 第46章

作者:抒鹤 标签: 宫廷侯爵 甜文 复仇虐渣 古代言情

  她终于也尝到睡不醒的滋味。

  有时他散朝归来,看到长秋殿紧闭的大门,都会嫉妒。

  东宫宫墙外的白玉兰早就该开了,因春天阴冷多雨,这时才开到盛时,雪白雪白的花朵沉甸甸,压得花枝低垂。

  她的裙摆在花枝拂影下摇动。

  目送昭蘅的身影消失在转角处,李文简才转身道:“走吧。”

  作者有话说:

  李狗子:跟老婆畅谈了我的宏图伟业,开心开心,比耶~~

第34章

  宣和十年的天气真是令人讨厌, 开春就一直下雨,翻入夏天,雨水还是下个不停。

  将落未落的雨一直盘桓在乌云之后, 在厚重的堆积天际,明明才酉时, 看上去就跟快入夜了般。

  习艺馆内还剩两个人,一个是昭蘅,一个是七公主李舒意。

  现在习艺馆里,正儿八经的学生年纪最大的是东昌侯爵家的千金,已经十二岁了, 其余的都不足十岁, 学的东西都还很基础。即便如此,昭蘅也比她们晚入学,先生不会从头开始教,缺失的课业她只能散学后慢慢补。

  她每天卯时去习艺馆,申时散学,吃过晚膳还要去承明殿学习, 时间排得满满当当。

  宫里的几个公主和她一样的日程, 就连最小的李南栖也一日不落。皇后每十日便要召公主们去中宫考校课业,昭蘅虽没有去过, 但从李南栖口中也得知皇后的严苛。

  初见时, 她便觉得皇子公主们贵为金枝玉叶,却没有一丝儿骄矜之气。

  大儒安氏的皇后,将皇子公主们教养得很好。

  莲舟进来提醒昭蘅快要下雨了。她这才收起书本,扭过身子看佚?到李舒意还坐在座位上, 手里正拿着一个鲁班锁在玩。昭蘅瞥了她一眼, 犹豫片刻, 还是起身走近她问:“七公主,要下雨了,你要回去吗?”

  李舒意眨了眨眼,缓缓摇头:“母妃让我等她。”

  昭蘅朝她浅浅一笑:“可是快下雨了,安嫔娘娘还没来,我送你回和元殿好吗?”

  李舒意仍是摇头,然后垂眸摆弄手里的鲁班锁,低声道:“阿娘不让我跟别人走。”

  和李南栖的炙热活泼不一样,李舒意的性子更文静内敛,昭蘅没再勉强,嘱咐了她的宫女仔细看着她之后,转身出了习艺馆。

  昭蘅抱着琴穿过抄手游廊往台阶去,卷着槐花花瓣的风迎面吹过来,吹着花瓣在她面上酥酥麻麻。

  穿过月门,安嫔带着几个宫女正朝这边过来。

  昭蘅屈膝向她福了一礼:“娘娘,您来了,七公主在里面等您。”

  “方才有些事情耽搁了,来迟了。”安嫔怕李舒意久等,走得很急,脸热得绯红。

  昭蘅看向安嫔,微笑起来,道:“娘娘快去吧,七公主要等急了。”

  安嫔笑着点头。

  昭蘅错过她的肩头步下台阶,裙摆在晚风中轻轻摇曳。

  安嫔走了两步忽然又叫住她:“昭训。”

  昭蘅回眸,正值盛暑时节,廊前榴花似火,庭下牡丹灼灼,竞相盛放,展目而望,姹紫嫣红开遍,云蒸霞蔚。昭蘅站在台阶下,温柔端正,一身柔软清和的气度,竟将满庭花色都压了下去。

  她微微抬眉问:“娘娘还有什么吩咐?”

  安嫔道:“上回舒意回来说你给小八做的竹丝灯很好看,你能不能教我?我闲来无事时,也想给学着给孩子做。”

  昭蘅说好:“下次空闲了我去找娘娘。”

  安嫔又给她道了谢。

  昭蘅这才转身步下台阶,林嬷嬷在下面等她。见她出来,忙迎了上前:“是不是碰到安嫔了?”

  昭蘅点头:“跟她说了几句话,耽搁了些时间,嬷嬷久等了。”

  “这个安嫔,自从上次六皇子闹乌龙失踪后就紧张过头了,现在竟然每日亲自接送七公主。”林嬷嬷道:“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上回六皇子失踪闹得宫里人仰马翻,足足过了三四个时辰人才找到,怕是将安嫔的魂儿都吓没了。她道:“出了那种事,谨慎些也好。上次是误会,万一真有什么,后悔都来不及。”

  “也是,忠勇侯没什么建树,在朝堂上根本说不上话,安家子弟这一辈里也没个出类拔萃的。”林嬷嬷低声说:“说句不吉利的话,若是安嫔娘娘当真在宫里有什么,连个为她撑腰的人都没有。她自然求稳慎微。”

  “没个强大的娘家做后盾,在宫里有时候寸步难行。”林嬷嬷叹道。

  话音方落,想到昭蘅也是她口中“没有强大娘家做后盾”的人,自觉失言,慌了一慌,连忙说:“老奴不是那个意思,老奴……”

  “没有关系的。”昭蘅侧身而立,望着林嬷嬷慌里慌张的脸,她的脸上溢出温柔笑意:“嬷嬷说的是实话,我不会在意。不过有什么样的娘家是天定的,福向己求,日子过得好不好,并不能一味推在命上。”

  她不是凄婉自苦的人,没有强大的娘家做后盾,那便自己强硬些,做自己的后盾。

  习艺馆在东宫西北方位,北接御园,南望外朝建章殿,靠西则是皇子们进学的明光殿。

  东篱并不像前朝,男女大防严苛到男女道不以目,有时候明光殿请了各界大师为皇子们讲课,奏禀皇后,她也会同意在明光殿支了屏风,让公主和女眷们坐在一旁旁听。

  从习艺馆出去经常能碰到入宫的朝臣。

  三人绕过一座花园,突然看见了李文简和叶朝阳坐在一处观景亭内。亭下种了株殷红宝巾花,藤蔓沿着亭柱蜿蜒上爬,亭亭如盖,将小小的亭子挡了大半,花枝垂下,花艳如云,与远处殿顶的琉璃瓦相映成趣。

  李文简逆光站着,看不清眉目长相,一身宽大的明黄色圆领外袍在晚风中轻轻拂动。

  昭蘅犹豫了下,最终还是没有打扰他们,垂下头继续往前走。

  “昭蘅。”忽听身后传来李文简冷玉般的声音。

  她只好驻足回眸:“殿下?”

  李文简瞥了叶朝阳一眼,收回目光道:“此事我已知会户部,细节处你跟他们商议即可。”

  说完他步下台阶,朝昭蘅走来。

  昭蘅越过他的肩头,看向亭中的叶朝阳,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叶朝阳微颔首。

  “看到我跟鬼追来了一样?”李文简嗓音微沉。

  昭蘅侧过脸看了他一眼,见他脸色似乎有些不好,又很快移回目光,将怀里的琴默默往上抱了两分:“你在和朝阳县主说话,我怕打扰你们谈事。”

  “慈幼局年久失修,她想牵头重新修缮慈幼局。”李文简道。

  他在对自己解释吗?这个念头一声,昭蘅心里一阵慌乱跳动。

  怎么可能?太子殿下根本无需解释什么。

  昭蘅的手紧紧抱着琴,琢磨了一下,露出一抹笑说:“是好事呀。”

  “是好事。”李文简也点头。

  “殿下怎么跟她约在这里?”昭蘅仰起头望向李文简,无论是去东宫,还是去建章殿,他都不该走这条路才是。

  李文简摸了摸鼻子,道:“从宫外回来,顺路经过,恰好碰到叶朝阳。”

  “哦哦。”昭蘅应承着。

  怀里的琴又往下滑了几寸。

  这张琴是名师所斫,用料扎实。莲舟抱满了书本笔墨,林嬷嬷年纪也大,琴只能她自己抱着,没多久胳膊就酸了。

  昭蘅手指抠着琴身,抠得指节发白,指尖泛红。斜里忽然伸出一只手,拿过她怀里的琴。

  “我记得当时让他们从浣衣处调了两名宫女过来。”李文简把琴抱琴抱入怀中,琴身擦了松香,他闻着皱了皱眉。

  “殿下是说冰桃吗?”昭蘅淡淡地说:“她会识字,我让她在打理库房,没做近身伺候的差使。”

  “人若是不够用,就让云封她们也去长秋殿。”李文简道。

  昭蘅轻轻蹙了下眉。她不习惯身边乌泱泱跟着一大群人,许多事情人多做起来不方便。她忙摇头说不用:“人够用了,我是去学东西,又不是摆威风的。”

  李文简并未强求,有些习惯许多年才养成,并非朝夕之间就能改。

  只是方才他远远地看着她抱琴走近,身形本来就小,被那琴挡住大半,脸都看不清了。

  求学之路很苦,他小时候在国公府进学,也是夏练三伏冬练数九。

  她没有那么脆弱易折,一点小小的困难难不住她。

  叶朝阳站在亭中,望着宫道上的一幕,手紧紧地攥着裤腿,眼角有点红。

  她刚才看得分明,殿下竟然屈尊降贵亲自给她抱琴。

  方才她去给皇后娘娘请安,然后借口兴修慈幼局去东宫找殿下,结果得知他人不在。就在她以为自己要跑空路的时候,意外看到他疾步匆匆从宫外走来,到了习艺馆门前脚步却不经意放缓。

  她总算是没有走空路,盈盈上前与他行礼,刻意邀他到亭中议事。

  他没有拒绝邀约。

  可是没过多久,她就看到昭蘅抱着琴从习艺馆里走出来,然后他又匆匆撇下自己离开。

  所以殿下是刻意走得慢等她吗?

  遥遥望着宫道上的一双人,道旁繁花若锦,盎然枝头。

  所有的热闹都像是为他们盛放一样。

  叶朝阳骤然放开捏紧裤腿的手,她不能妒,不能因为一个昭训而妒。

  黄昏昏沉的天没有白日的温热,夜风徐徐微凉。李文简将昭蘅送回长秋殿,转身又要走。

  “殿下不留下用晚膳吗?”昭蘅问。

  李文简道:“还有事要去见父皇,不在东宫用膳了,你晚上也不用去承明殿。”

  昭蘅点点头,转身往殿内走。

  一阵夜风吹来,吹动她肩头的披帛,轻柔荡漾,从李文简的手背上拂过。他抬手握住柔软的锦纱,昭蘅前进的步子止住,错愕地回头,看到他手中妃色的柔软。

  “殿下?”她眨了眨眼,目光从披帛缓缓移到他脸上。

  看到他唇角漾起笑意:“你要是等我的话,可以一起吃宵夜。”

  昭蘅没有吃宵夜的习惯,不过她想了想,还是点了点头:“好。”

  李文简放开她的披帛,掌心仍有柔软触感。

  白日太闷热,她出了很多汗,回到长秋殿先让人准备沐浴。

  浴桶里装满温水,她在里面泡着身子,待洗净身上的黏腻,她爬出浴桶,用盥巾擦干身上的水渍,穿上衣服出去用晚膳。

  入了夏她的胃口不怎么好,林嬷嬷给她准备的是些清粥小菜,她勉强吃了几口就草草搁下筷子,到案前继续写字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