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抒鹤
莲舟点头:“嗯!我亲手装的。”
昭蘅笑了笑,道:“你先去外面等着,我叫你的时候再进来。”
莲舟关切地看了看她,昭蘅朝她点点头,她这才转身走出去。
没多久,外面传来阿箬真的脚步声,他终于到了。
上午收到昭蘅的来信,他欢喜得什么也顾不得,顶着大太阳便入宫赴约了。赶到凤鸣台下的时候,他热得满头大汗,他在台下擦了擦汗,整理了下形容,才沿着台阶急缓步上了凤鸣台。
谢亭欢心里很憋屈,自从上次她跟着王若虞她们看昭蘅的热闹,惹得小姑姑动怒将她赶出宫中。最近家中忙着为她议亲,议的那些歪瓜裂枣……
她都不想多看两眼。
想到要和庸庸碌碌的蠢人过一辈子,她就难受得像是生吞了癞□□。见过太子殿下那般霁月光风的男子,再看众生皆庸俗之辈。
痛哭了几天晚上之后,她决定不管怎么样都要进宫见小姑姑一面,让她帮自己想想办法。就算不能嫁给殿下做正妻,哪怕是太子嫔,就算是太子良娣,她也愿意!
太子殿下连昭蘅那般地位卑贱的宫女都能接纳,难道还不能接纳堂堂忠勇侯府的姑娘吗?
谢亭欢怕热,特意绕路从宁安门入宫,走凤鸣台这边去小姑姑殿中。
她正热得不行,隐约看到前面一道人影往凤鸣台上走去。
她一眼认出那个人就是魏晚玉未婚的丈夫阿箬真。
魏晚玉缠着殿下多年,她早就恨得牙痒痒,后来她闹天闹地要嫁给月氏太子,可把她高兴坏了。在宫宴上见识这个月氏太子后,她更高兴了,活该一生要强的魏晚玉嫁这么个莽夫!
可是这会儿阿箬真去凤鸣台做什么?
莫不是他色瘾又犯了?在宫里私会宫女。
谢亭欢心里觉得有些痛快,这个阿箬真好色喜酒,做出这种事可真不稀奇。她最喜欢看魏晚玉吃瘪了,当然不会错过这个巨大的谈资。
她提起裙摆轻手轻脚跟在阿箬真身后,想看看他究竟和谁私会。等她爬上凤鸣台的台阶后,不敢贸然伸出头去看,悄悄趴在石阶后观望。
她竟然看到昭蘅的宫女站在门外,毕恭毕敬地朝阿箬真行了一礼,然后阿箬真满面春风地走了进去!
谢亭欢吓得一哆嗦,她向后退了两步,心头直跳个不停。阿箬真和昭蘅素不相识,他们俩相会肯定不是为了公事!
他们俩有私情!否则为何约在这个偏僻幽静的地方?
她又悄悄看了一眼,昭蘅的宫女把阿箬真迎进屋内之后,就站在门口望风。
这个阿箬真究竟有什么魅力?不仅让对殿下情根深种多年的魏婉玉转而投入他的怀里,又让殿下的昭训跟他暗通款曲。
谢亭欢这会儿没心思细究这些,她满门心思想上前撕破昭蘅的颜面,迫不及待地让殿下看清他的真面目。
她正要出去,又犹豫了下。昭蘅他们有三个人,自己只有一个人,冒然去抓奸,说不定会被他们倒打一耙。她勾起唇,瞥了合上的房门一眼,眯起眼睛,口气悠悠:“你完了,扫把星。”
*
阿箬真走入房内,看见端坐在桌前的昭蘅,一瞬间以为自己看到了天山神女。
愣了片刻,他才迈步走入,道:“等久了吧。”
昭蘅惊慌抬眼起身,向他盈盈福身行礼:“殿下,您来了。”
以往每次见面,她都凶狠如狼崽,这一次却如温柔羔羊。这种巨大的反差让他心里格外满足,再野蛮的小狼崽子到了他手里也会化作绕指柔。
“你终于想通了?”阿箬真径直走到桌案旁坐下,随意指了指昭蘅。
昭蘅抬眼望了阿箬真一眼,又迅速垂下眼眸:“我们中原有句话,好死不如赖活着,我……不想死。”
阿箬真眸光渐深,定定地看着昭蘅,手搭在桌上,指尖轻轻点着桌案:“你能想明白最好,我让你们的皇帝给你个新身份,去了月氏,你就是太子妃。”
昭蘅低着头,纤纤十指搭在食盒上,取出里面的点心和酒,一一在桌上摆开。她将酒杯内斟满酒,颤着手将白玉杯递给阿箬真:“以前是我不懂事,这杯酒是我给殿下赔罪,若殿下不再怪我之前不懂事,就喝了这杯酒吧。”
阿箬真打量着她,从乌青的发丝,到精致的脸盘儿,再到凹凸有致的身段,最后停留在她雪指捧着的酒杯上。
他忽然伸手拉住昭蘅的手腕,想要她拉着坐在自己的腿上。昭蘅受惊,手里的杯子微倾,洒出些许酒液,她侧过身子摆脱阿箬真的桎梏。
阿箬真兴致颇浓,道:“不怪,我当然不怪你。”
他凑近昭蘅:“时间不等人,酒可以下次再喝,我们还是干点正事……”
昭蘅身子微微一颤,她端着酒杯,低眉顺眼:“殿下不肯喝我的赔罪酒,是因为不肯放下过往的芥蒂跟我好好过日子,还是怕……我在酒中下毒?”
阿箬真朗声大笑,望着她的身影,眯起眼睛来:“你敢下毒吗?”
“不敢。”昭蘅柔声说:“您是东篱国尊贵的客人,若跟我私会出了事,我十条命都不够赔您。”
阿箬真笑道:“能死在你手里,我这辈子也甘愿了。”
昭蘅笑笑,她望着他的眼睛说:“那殿下便不是诚心想带我回月氏了,所以不愿喝我的请醉酒。”
“我从不喝外面的酒。”阿箬真笑眯眯地看着她,目光如炬盯着那一杯酒,像是洞悉了她的一切:“你若要请罪,等我向你们的皇帝陛下请旨赐了婚,和我们的合衾酒一起喝。”
“说来说去,殿下还是怕我在酒中下毒。没想到堂堂月氏太子,竟然会怕我这样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昭蘅轻轻嗤笑了声,然后端起酒杯,凑在唇边轻轻饮了半杯,她将剩下半杯酒放在桌上:“我是真心交付殿下,才敬酒向您赔罪,既然您信不过我的真心,那便没什么好说的了。”
说完,她转身便要走。
阿箬真一把拽着她的手腕,将人扯了回来:“说你是小野驴,你还说不是。”
“不就是一杯酒,也值得你生气。”他精明的眼光落在昭蘅喝剩的半杯酒上,眯起眼睛来,端过她饮了一半的酒,一口饮尽:“别生气嘛,我喝,我马上喝。”
昭蘅转脸看向他,美人饮酒双颊微酡,媚色天成。
她恨恨地抽回手才慢悠悠地坐回凳子上。她拈了一块糕点放入口中,慢慢地嚼着,莲舟准备的点心放的糖多,空口吃有些腻人。
“好了,别生气了。刚才我就跟你开个玩笑。”阿箬真笑嘻嘻地看着她。
昭蘅将手中吃剩的半块扔到阿箬真脸上:“好笑吗?我觉得一点也不好笑。”
美人嗔怒都别有一种风情,阿箬真忽生了兴致,连她的无礼都不怪罪了。他捡过那半块沾了昭蘅香味儿的点心,塞到口里,嬉皮笑脸地对她说:“你别生气呀。我不是有意冒犯你,我给你赔罪,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我这一回。”
昭蘅抬起眼眸,看着他将那块糕点咽了下去,唇角轻轻勾起:“是吗?”
作者有话说:
阿蘅:你这个老狗,接受我的重拳吧。
答应你们安排他们睡了一觉~~哦也~~
第42章
昭蘅在心里计算着阿箬真吃下糕点的量, 估计时间差不多了。之前她用了一丁点,殿下服用后马上就倒了。这次用在他身上的虽然分量更轻,但也差不多了。
阿箬真探寻的目光不转地盯着昭蘅, 盛夏的阳光透过凤鸣台密密麻麻的枝桠洒下来,稀薄了不少, 再投入房中,照得房内不甚明亮。
光影浮动下的美人,格外娇美,看得他心痒难耐。
他上前张臂去抱昭蘅,她轻巧地转过身, 躲开了他伸过来的手。阿箬真看出了她与方才截然不同的抗拒, 脸色猛地一变,冲过去抓她的手腕。
昭蘅抿唇,从头上拔下金簪,紧张地盯着他。
阿箬真往前走了两步,忽然四肢乏力,头晕了起来, 眼前一黑, 就栽倒在地上。
昭蘅望着门的方向,喊道:“莲舟。”
莲舟闻声, 立马推门而入。
*
阿箬真是在一阵剧烈的疼痛中醒过来的。
他脑子迷迷糊糊, 缓缓地睁开眼,刚想站起来,结果却发现自己被五花大绑捆在床脚。身上唯一能动的只有一双愤怒的眼珠。
昭蘅蹲在他面前,手里拿着那支锋利的簪子, 簪尖正在淌血, 他的血。她看着他浅浅而笑, 颊边的两个梨涡让她看上去纯良无害。仿佛刚才那个用金簪一下子刺穿阿箬真手掌的人并不是她,她看了阿箬真一眼,抽出帕子一点点擦干簪尖上的血,将簪子缓缓戴回头上。
“疼吗?”
因为药物的作用,疼痛感来得很缓慢,她问了之后,阿箬真才感觉到手上传来剧烈的疼痛。
他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可是昭蘅和莲舟知道蛮人力气大,怕捆不严实留有隐患,先用绳子缠了好几圈,然后又用轻纱把他从脖子到腰腹紧紧地裹起来。不要说他刚吃了迷药,就算是正常人,也很难从粽子一样的包裹中挣脱。
昭蘅朝他弯唇笑笑:“别挣扎了,来来回回捆了十几层,挣不开的,你不要白费力气。”
阿箬真心里生出浓烈的不安,眼眸升腾起无边怒意:“你要做什么?”
“不是殿下一直想找我?”
阿箬真心中的恐惧肆意增长,怒目嗔红,他没想到自己这么小心还是着了她的道,他不理解自己为什么会被她下药:“那杯酒你喝过,糕点也是你吃剩的,为什么你没事?”
“谁说酒和糕点里有药?”
“没药?”
“没有。”昭蘅摇头,“酒和糕点都没药。”
“那你怎么迷晕我的?”
昭蘅摊开手:“酒和糕点里没药,药在我的手上。我喝过酒、吃过糕点之后,悄悄抹在了酒杯边缘和糕点上。你看到我吃了、喝了,所以放松警惕,以为没事。”
阿箬真深吸一口气,没想到还是大意了。
昭蘅面色平静,伸手从腰带中取出一枚褐色丸子,猛地攥紧阿箬真的嘴,将药丸塞到他的舌根下。他刚要吐出来,她捏着他的下巴将他的头重重抬起,曲起食指顺着他的喉管重重一刮。
小丸就顺着他的喉管入了腹。
以前有时候她吞不下跛足大夫给她的药丸,他便是这样强灌她吃下。
很疼,但很管用。
这一番动作下来行云流水,根本没有给阿箬真反应的时间。等他反应过来,小丸已经入了腹,再没有吐出来的可能。
“你给我吃的什么!”阿箬真顾不上喉咙发烧一样的疼痛,愤恨的目光落在昭蘅脸上,咬牙问。
“毒-药。”昭蘅一字一句淡淡地说,低头沉思,想了个好听的名字:“百日枯。顾名思义,百日之内没有解药你就会像花儿一样枯萎。”
“你疯了!”阿箬真心里哇凉哇凉的。他只是沉迷美色,不想因此丧命,一时忍不住尖叫:“你竟然敢杀我!”
昭蘅蹲得有些累,捋了捋裙摆,拉过旁边放着的蒲团,在阿箬真面前坐下。
“很害怕吧?”昭蘅垂下眼睛,修长的羽睫遮盖了眼睛,看不出他的情绪:“你刚来纠缠我那段时间我也这么害怕。你既然这么怕死,为什么要招惹我呢?”
阿箬真脸色骇然大变,昭蘅看起来弱不禁风,整个人纤弱如同柳枝,此时那双滢芒点点的平静的双眸中藏着他看不穿的阴狠:“杀了我,你也活不了。”
昭蘅道:“到时候我可以告诉他们,我回去的路上被你冒犯,为了自保,不小心杀了你。反正你也死了,死无对证。”
说完,她又拿出火折子,轻轻吹燃。
蓝色的火焰在风中摇曳。
“或者,我可以在这里点一把火。大火会把你身上的痕迹烧光,比杀死更方便。”她幽幽望向阿箬真:“所以,你想怎么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