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抒鹤
又看了眼檐下被风吹得乱舞的檐灯,恍然大悟——原来有的人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他因为这迫不及待的少年情怀笑了笑。
他安安瞥了一眼安胥之的身影,收回视线以手抵唇打了个哈欠,说:“今日有些困了,卷宗明日再看吧。阿临你舟车劳顿,也早些回去歇息。”
安胥之脸上表情没什么变化,心里却长长舒了口气,他笑笑,用沉稳从容的语气:“是,明日我再来向殿下禀报。”
笑意都快从眼角飞了出去。
李文简假装没看见:“去吧。”
安胥之躬身,飞快地转身退下,眨眼的功夫李文简便只看到他翻飞的衣角。
李文简将手里的卷宗慢条斯理地卷起来,放在案头,起身往亲点走。
安胥之匆匆赶到和白榆说好的柳池边。
夜风将垂柳柔软的枝条吹得荡漾,他负手站在池边,心也随着柳枝荡来荡去。
紧张和忐忑的情绪铺天盖地,听到身后响起脚步声,他赶忙深深吸了口气,唇角挤出笑意。可是等他转过身,笑意却僵在了唇边。
“白榆?阿蘅呢?”
“昭姑娘不见了。”白榆禀话:“莲舟和冰桃也不见了。听说之前浣衣处的陈婆子犯了事,牵扯出了人命,浣衣处好多人都不在了。”
“不在了是什么意思?”安胥之呆立在湖边,刹那间温柔夜风冷冽如刀。
白榆说:“死的死,走的走……”
安胥之的心猛地往下坠了几分,心里生出强烈的不安:“来善在哪里?”
“他被调动去守皇陵了,现下也找不到人。”
安胥之打了个寒颤。
*
昭蘅回到寝殿后,林嬷嬷已经备好了沐浴的水,她沐浴完后,安静地坐在梳妆镜前,看着桌上的那支青玉簪子。
明明已经提醒了自己很多遍,不可以再念想他,但他的脸总是猝不及防地闯入她的脑海之中。
大概是知道他已经归京,说不定现在和她一样在这座四四方方的宫城里,所以她的心不安宁。
她手里握着那支簪子,望着镜子里有些失神的人影,目光中的犹豫渐渐散去。
他们迫于无奈走向分离,到了今天这个地步,曾经最困难的年月两个人互相温暖过彼此,保留那一段美好的回忆就好。
她跳动得飞快的心渐渐趋于平静。
半晌,她松开手里的青玉簪子,将它放入妆奁的最底层。
李文简的脚步声在外面响起,她急忙起身爬到床上,闭上了眼睛假寐。
李文简入内,看到她躺着的身影,怕吵到她休息,到浴间囫囵洗了个澡,就穿上寝衣重新返回寝殿。殿内的灯火都撤了,借着檐下的光亮脱了鞋,小心翼翼踩上脚踏,刚摸上床沿,昭蘅就坐了起来,低声喊他:“殿下……”
李文简咦了声:“你不是睡了?”
昭蘅是想装睡的,但她心乱得很。
“有心事?”李文简深邃如古井般的眼眸望着她。
昭蘅眉心拢蹙地越来越紧,她抬头静静地和他对望,眼睛里藏着犹豫和忐忑:“我想跟您说一件事。”
“很难开口吗?”李文简问。
她毫不犹豫地点点头。
李文简伸手将她鬓间一缕头发勾回她的耳后,然后起身打算去倒一杯水:“说不出口就不用说了,你可以保留隐私。”
“殿下。”昭蘅以为他要走,急忙拉住他的手。
她告诉自己,没什么不好说的,她和白榆之间清清白白,就算告诉他也没什么。
这件事情不应该瞒着殿下。
同在宫中,她不敢保证这件事情日后不会经由他人之口被殿下知道。
除此之外,她也想给他应有的坦诚,正如他对自己的坦诚和信任。
打定主意后,再抬起眼眸,眸子里一片平和。
“以前在浣衣处的时候,我认识一个内侍,他待我很好,我待他亦如是。”
作者有话说:
宝子们,我今天为小四郎难过得说不出来骚话~打个广告吧,专栏开了个新预收《公主四嫁》等着你们宠幸~~
赵寒轻是先帝最疼爱的女儿,姝色无双、艳绝京城。
如此绝色,却姻缘不顺,前后嫁了四次。
第一任丈夫迎亲当天在路上坠马而亡;
第二任丈夫洞房花烛夜醉酒暴毙;
第三任丈夫畏惧她克夫的凶名,当日洞房都没入便把她撵去了别院。
大家都以为赵寒轻必定日日以泪洗面,怨天尤人,却不成想她种花煮茶,吟诗作画,日子过得悠闲自乐。
后来宁国那个质子归国弑兄篡位,没多久十万大军压入陈国境内。新皇入京后第一件事便是将赵寒轻抢进了他的营帐。
大家都说赵寒轻这下惨了,司岘以前在宫里当质子的时候,差点被陈国人欺负死了,他恨毒了陈国皇室。赵寒轻落入他手里,肯定死得连骨头都不剩……
司岘接受百官朝贺那日,大家看到司岘身旁的皇后都愣住了。
那凤袍加身,雍容绝色的皇后不是赵寒轻又是谁?
*
司岘:你那破眼光,都找的些什么对象,一个贪财一个好色,最后一个既贪财又好色,杀得我手都软了。
赵寒轻:呼呼~
第49章
李文简闻言一怔, 继而疑惑地看着她,目光倒是很平静,在等她继续说下去。
“他……”昭蘅低着头, 直起身子后发现李文简一直盯着她,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慢吞吞地揪着寝衣的衣带,声音渐渐地低下去:“我……”
昭蘅抿着唇,半晌没说出下文,闷闷地望了他一眼,然后又垂下了头。
“我认识吗?”李文简问。
昭蘅垂下的眼眸里有一瞬间躲闪:“您可能认识, 他叫白榆。”
李文简轻捻了下指上的翠玉扳指, 略思忖说:“的确认识,是个很俊俏的内侍。”
昭蘅沉默了片刻,轻轻地应一声,衣带用力地缠在莹白的手指上,勒得血液积在指尖成了酡红色。
“之前我在浣衣处的时候,他很照顾我。”昭蘅垂下眼睛, 长长的睫毛投下一片阴翳, 她迟疑了一下,才直起身望入他的眼中:“我从蒋晋府里回宫后就认识他了, 至今已有五六年, 我很喜欢他。”
昭蘅认命地一口气说完,心里终于轻松多了,仿佛压着的一块巨石被撬开。
“嗯。”李文简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又问:“有多喜欢?”
昭蘅犹豫, 这个问题她应该怎么回答呢?
她和白榆之间, 什么话都不曾说出口, 所有的情意都无声涌动,她应该如何跟殿下形容不曾宣之于口的默契?
“我知道自己一直没什么大出息,以前只想老老实实熬到出宫,找个体贴温厚的男子过日子,给奶奶养老送终。”如今再说起这些,她已然平静不少,但言语中仍有止不住的微颤,她顿了顿,继续说:“我以前想过,等我出宫了,若是他也有意,我愿意跟他一起过日子。”
她话音一落,李文简立刻抬眼望过来。
昭蘅对上他没有温度的眼神,心中微怔,她看着他,突然局促起来,她说:“这些都是我的一厢所愿,他不知情。”
“不知情。”李文简笑笑,重复了一遍她的话。
昭蘅惊讶地抬眸,觉着他说这个“不知情”和她所说的不知情好像不是一个意思。
有些话,咬牙说了也就说了,她抿了一下唇,原本跪坐在床上,见状膝行了两步,坐到他的身旁,伸手牵住他的胳膊,低声继续说:“在国公府知道您的身份之后,我就……就把这份心思给掐死了。原本打算趁他南下之际出宫,断了干系。可是后来的事情您都知道了,我因缘际会留在了东宫。”
“你原本可以把这事烂在肚子里,为何要告诉我?”李文简沉默了一息,才继续问。
昭蘅偷偷抬眼去看李文简,却撞见他直白的目光,她也不避开,一双水眸静静地和他对视。
“因为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殿下迟早会知道这件事。与其让殿下从他人口中得知,我宁愿自己告诉你。”这么一说,她自己心上也有了底气:“正如殿下当日所言,您不要轻信他人之言,有什么话可以直接来问我。您对我坦诚相待,我也不想瞒着你。”
话说到这个份上,她不知不觉间已经没方才的局促紧张。
“知无不言?”李文简看向端坐在床上的昭蘅。
昭蘅认真地点了点头。
李文简便问:“给他绣过荷包吗?”
昭蘅微怔,想了想,如实说:“没有,只是在他南下之前给他做过一双鞋。”
“没有别的了吗?”
她认真点点头说:“没有了。”
然后,她听见李文简低笑了一声,猝不及防地她的脸便被侧身过来的李文简捧入掌心,他刚洗漱过,带着青盐气息的吻气势汹汹地落了下来。
没有任何温柔的点触试探,横冲直撞地闯入,堵得她唇瓣发麻。
狠力的触觉从唇角开始,一圈一圈漾开,逐渐涤荡全身,最终汇聚在蜷紧的脚板心,巨颤的心窝,温柔又迅猛地炸开。
昭蘅品着他口中的青盐苦气,颤着眼睫睁开眼,挣扎着想推开他。
李文简见她欲躲,又抬手摁住了她纤柔的脖颈,像个横行霸道的入侵者,重重地碾压,企图撬开她紧密的封锁。
过了许久,殿下才松开她的唇,长臂一揽,却又将她搂入怀中。她整个人被巨大的温暖包裹,李文简手心安抚似的轻轻拍着她的脊背。她下巴无力地搭在他的颈窝,细腻如玉的侧脸贴在他的脸颊,李文简轻轻冷冷的声音从耳畔传来:“阿蘅,你真的不怕我醋?”
昭蘅现在看不见他的表情,她垂着眼睛,感受着他周身溢出的兰桂香气。
昭蘅微微蹙眉,柔声说:“殿下,他是个内侍……”
和内侍吃醋……
“我只知道他是个人,是个男人。”李文简压下胸腔里的喘息:“你喜欢过的男人。”
她胆怯、怕事,却敢亲口承认喜欢他。
既坦诚,又残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