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喃喃果
推门而入的片刻,谢蕴一瞬之间就明白了跪地人的身份。原来是他,阿妩原来的夫君。
他的脚步顿住了。
大雨一瞬间倾盆而下,淅淅沥沥的喧哗,顿时盖过了谢蕴推门的声音。而几人之间争执得太过投入,竟无一人留意到他的到来。
“你说你无罪?那好啊——那本公主今日要夺你的官,你又有什么可说的?”
跪在地上的背影默了一瞬:“臣本就无意做官。公主若是有此心,臣也无话可说。”
“好了。”
坐在椅上的皇上摆了摆手,制止了女儿的信口胡说。他刚抬了抬眼皮,正要说些什么,却一瞬留意到了站立在大门旁边的谢蕴。
还有他手中的剑。
“你,你怎么会在此地?”
“怎么没有人通报,你就自己进来了?”
皇上一瞬间想到了什么,面上是遮掩不住的惊惶:“携剑面君,是谋逆的大罪,你到底想做什么?”
谢蕴剑眉轻轻一挑,掀了掀薄唇,正要作答。
下一刻,却僵在了原地。
一切只因为,跪坐在地上的那个人也好奇地望向了他。那个本该是阿妩未婚夫的人,却有一张他熟悉的脸。
阿妩的脸。
谢蕴手中的利剑,“啪”地一声落在了地上。
作者有话说:
全体起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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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该叫你什么呢?阿妩还是陈探花?”
当听见皇上的质问时, 阿妩如福至心灵一般,于刹那之间恍悟了过来——
手持利剑,闯入御书房, 剑指皇上。这不就是史书最常见的造反的场景么?
她心底哀叹一声,真不知道自己这是什么千载难逢的运气, 八百年进宫一次, 就要遭遇逼宫戏码?
也不知, 造反之人到底是何方神圣?她一个无辜卷入御书房的小小探花, 又能不能在此人的剑下全身而退?
阿妩一边在心底祈祷, 一边小心翼翼地转过头去。
立在眼前的,是一个出乎她意料的人。
“世子?”
谢蕴,为什么会是谢蕴!
阿妩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
掺着雨丝的疾风忽地吹开了御书房的窗牗, 她的后颈窜上一阵毛骨悚然的凉意。
仓皇地想要回头,然而一切已经为时已晚。
利剑落在地上的轻声脆响,昭彰着对她的审判。无论是她的真身, 还是长久以来的谎言, 谢蕴已经看穿了一切。
静寂。
了无边际的静寂, 挤满了偌大的御书房。
沉默如毒药般扩散开来,纵使彼此之间呼吸可闻, 却无一人开口。
谢蕴缓缓弯腰, 从地上拾起佩剑。
弯下腰时,他的神色莫测难辨。待再度抬头来, 漆眸如行过死荫之地, 平静得令人惊心动魄。
“你, 到底意欲何为?”
皇上先前还能勉力维持两分帝王威严, 却见谢蕴神情陡转, 冷色愈重。他不知内情, 只以为谢蕴是冲着自己来的。
他双手紧握椅子的扶手,声音止不住颤抖。
然而站在他身后的大公主,却连半点危机感也无。只见她柳眉一竖,开口斥道:“把你手中的剑放下,这可是御书房”
谢蕴缓缓转过头来,望向父女二人。好似终于想起来御书房里,还有这两号人似的。
旋即,他唇角扯了扯,发出了一声讽刺的轻笑。如同紧绷的弓弦拉开时的脆响,任谁也听出其中蕴含的凛凛杀气。
落在阿妩耳畔,更令她浑身的寒毛倒竖。
恍恍惚惚之间,她莫名生出一个念头——眼前的谢蕴,好像和她从前认识的变得不一样了。
陌生得,恍似另一个人。
他一步步走向天家父女二人,却在与阿妩平齐时顿住了脚步。轻抬利剑,一点雪白的寒锋,恰巧落在阿妩的鼻尖七寸处。
“……”
阿妩闭了闭眼睛。
她心中明分明,谢蕴此举定然是有意的。若非还有皇上绊住了他的脚步,此刻被清算的就会是自己。
她心底苦笑了一声。
也对。
任谁知道两情相悦之人,撒下如此弥天大谎,皆会无比地愤怒伤心。而她就更过分了,她的谎言,告破了谢蕴的君子金身。让他日日心如烈火炙烤,经受着良心的拷问。
她捏了捏自己的手心。
恐怕之后……世子就要和她一刀两断了罢?
那厢,谢蕴回答了皇帝的问题:“您既然已经心知肚明,又何必发出此问呢?”
皇帝好像明白了什么,飞快地抬起手,抱着最后一点侥幸,朝着窗外高喊道:“来人——速来护驾!”
回应他的,只有一片风雨呼啸之音。
守在门前的内侍们、本该拱卫禁中的禁军,皆不知去往了何处。连御书房都是如此境况,其他地方更不必说。
整个禁中,恐怕已然陷落了。
“……”
坐在椅子上的男子,面色飞快地灰败了下去,最后一点勉力支撑的威严,也如被扎破的水袋般,消散殆尽。
“到头来,没想到竟是败在你手上。”他喃喃道。
“陛下说笑了。”
谢蕴的眸光,平淡得近乎漠然:“昔年陛下甫一践祚,先暗害我父,架空西北军,再污蔑叶向禹,打压陈氏太师。”
“乃至前不久,还暗中联系北戎欲取我性命,提防的不正是今日么?”
即使掌握了宫廷的命脉,以复仇者的姿态出现在九五之尊面前,他却不见半点喜色。
通身如同笼一片在沉郁的雾色中。
“你都知道?!”
皇上惊惶地叫出声来。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陛下贵为人君,却连这个道理也不懂么?还是陛下当真以为,您的计划天衣无缝?”
皇上还真就是这么想的。
毕竟,他当年行事实在太过顺利。接连除去两个心腹大患,朝野上下,竟无一点反对的声音。
他并不知许多人只是慑于君威,才不敢轻举妄动。只以为自己的计谋圆满无缺。
一下子被谢蕴以轻飘飘的戳穿,皇上自然难以接受。整个人瘫坐在椅子上,双目放空,愣怔不语。
逆料,皇上安静了,大公主却不肯饶人。
她冷冷地望向了曾经倾慕之人,厉声喝道:“谢蕴,你要想清楚了,谋反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
饶是阿妩缩在一旁,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仍是被这句话险些逗乐出声——长公主还是皇上的亲姑姑呢,谢蕴的九族,不就包括大公主她自己么?
而况俗语有云,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世子他已经提着剑,冲进了御书房中,难道大公主她还指望自己一句话,就能劝退他么?
着实是太天真、太不识时务了。
谢蕴似乎也与阿妩有着相似的想法,唇畔浮现一抹冷笑,再未对大公主的荒唐之语置一词。
大公主见自己的质问没有回音,也不由慌了神。
也不知她联想到了什么,突然抬起了手指,在二人之间来回逡巡着:“好啊,你们俩是合起伙来的,是不是?”
“一个在外面散布谣言,意图抹黑我父皇,一个竟敢擅闯禁中,试图逼宫!你们当真是罪无可恕!”
被大公主指尖点到的刹那,阿妩连呼吸都轻了。
她害怕的,不是大公主的控诉,而是谢蕴再一次把注意力投诸自己的身上。
奈何,越怕什么就越来什么。
谢蕴缓缓转过头来,一言不发地望向跪在地上的她。四目相对的刹那,平静漠然如死灰燃尽的眸中,划过一丝分明的痛色。
刹那间,阿妩的心尖。被狠狠地揪起。
她逃避似的低下了头,不敢与谢蕴对视。
也因此,错过了他神色的一瞬变化。只见那氤氲着漆浓墨色的眼底,闪过一丝危险的猩红之色。
-
窗外的暴雨,下得更大了。黑云重重地挤压于天穹之间,恍若永夜将至,使人望上一眼就要喘不过气。
一阵沉闷的脚步声,打破了御书房令人窒息的气氛。
赵怀威通身湿透地推开门来,刀尖上还一滴滴落着雨水:“世子,宫里已经完全被咱们控制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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