簪我长安花 第20章

作者:喃喃果 标签: 天作之合 甜文 古代言情

  阿妩生出不详的预感,趁着谢蕴没改口,连忙将要求一股脑抛出:“对了,还望此事,世子千万莫要告诉他人。”

  她还故作羞怯地笑了笑:“我那表兄一向有些自矜,面皮儿又薄。若是让他知道了,是要着恼我的。”

  “糕点来了,姑娘吃些糕点罢。”谢蕴又饮了一杯沉香饮子,再不言语。

  “哦哦。”阿妩愣愣拿起糕点塞进嘴里。总觉得气氛有些诡异的冷,是与方才迥然相异的冷。

  细细思索,似乎是她提出举荐荫试之后。

  也是,谢世子那般光风霁月之人,定然不屑于、也看不惯走后门的行为。饶是如此,他还是应承下此事,未曾吐露半点恶言。

  君子一诺千金,也莫过于此了。

  盘中的糕点吃掉一半,阿妩顺势提出了告辞。

  “唐姑娘慢走,谢某答应姑娘之事,定会办到。”谢蕴起身相送。

  “世子的大恩,阿妩感激不尽!”一想到科举路总算有了点曙光,阿妩颊边梨涡微漾,露出一个甜甜的笑来,使人忍不住心底一软。

  旋即,她提起裙裾,脚步轻快地下了楼。

  徒留谢蕴站在雅间的门前,凝望着女子藏不住的欢快背影。

  他从未料到,以唐姑娘的自矜自爱,为难处从不与人言的性子,有朝一日也会折下身段,软言好语,为另一个男子来求他。

  片刻后,一缕自嘲的笑意浮现在唇畔。

  也对,他们原是青梅竹马、未婚夫妻。自己才是误入的局外人罢了。

  -

  谢蕴回到淮安王府时,天色微暗。

  洛书侯在他门前来回踱着步,一见他便担忧地迎上来:“爷,听说您被圣上急召进宫?”

  谢蕴点头。

  “王爷和长公主都十分担心您。”洛书道:“对了爷,您今日是去了哪儿,怎么不带上小的,让王爷和长公主想找人都找不到。”

  谢蕴滞了片刻,从怀中掏出一张度牒。

  “此人要参加恩科的荫试,你走一趟帮他办好。”

  “哦……”洛书一愣,揭开文牒一看,上面只光秃秃地列着几个字:陈甫。陈甫,男,顺平三年五月二十六生人。

  这人谁啊?难道是门客?

  世子爷今日出门不带上自己,就是为了见他?

  洛书有心再问,就见自家世子已然走进卧房中:“父亲母亲那儿,你去通报一声,容我明日再回禀。”

  “那世子您的晚膳……”

  那厢,卧房早已阖上了门。

  仲春早夏,已有蝉鸣阵阵,在寂静的屋中声声可闻。谢蕴读了一卷兵策,又写了两张大字。

  “汉有游女,不可求思。”

  力透纸背,墨迹淋漓,昭示了主人并不平静的心绪。

  谢蕴搁下了笔,洗漱沐浴过后,在榻间阖上了眼。他原以为今夜定难以成眠,没想到却入梦得很快。

  旖旎的梦境,不知何时前来造访。

  他仿佛置身于一片漫无边际的水中,逐着波浪上下沉浮。想要探出湖面,却有一股暗流将他钉住,无论如何也出不去。

  不知过了多久,水中骤然出现一个女子。湿透的雪青裙裾勾勒出窈窕的身形,钗环因水流发出碰撞的清脆声响。

  她极近地贴上他的身,似把他当成了一块浮木。

  即使在梦中,谢蕴也认了出来,这是撷芳宴上,和他一起跳进水中的唐妩。

  “世子……谢蕴。”女子朱唇微启,轻轻唤他的名字,带着点蛊惑人心的意味。

  不似素日自矜的唐姑娘,而像水中魅惑的精怪。

  恍然间,他觉得自己被劈作了两半。一半抽离而冷静地注视着眼前的一切。另一半,却与她彼此呼吸牵缠,逐水而缠绵。

  只是这一回,他触上的不是她的雪肤,而是另一处更柔腻绵软的地方。

  作者有话说:

  世子,你完了(无慈悲)

第16章

  他渴望着唐姑娘,从身到心。

  谢蕴从梦中乍然惊醒。

  窗外月淡风清、蝉鸣切切。除却一点灯火微明之外、王府笼进一片沉沉的寂静之中。

  谢蕴缓缓阖上漆眸,细长的睫毛颤动,眼底落下一片阴翳。半边身子掩在被衾之下,搭在衾边的指尖攥得微微发白。

  旖旎的梦境,好似一场幻觉。

  身体深处的溶溶春意,却告诉他并非如此。

  梦中唇齿相接的触感提醒着,那个水中的吻,早被刻入心窍深处。在松懈的某一刻,就会重见天日。

  甚至生出了更龌龊、更不可告人的的私欲。

  他渴望唐姑娘,从身到心。

  良久,一声沙哑的喘息,打破了卧房的寂静。

  谢蕴挺直的脊背微躬,星点的汗珠渗入墨发之间,失神了片刻。

  清冷之人为情所困,如月坠华枝,雪翻明河。

  忽地,许是窸窣的动静惊动了守夜的丫鬟,女子柔媚的声音响起:“世子?出了什么事吗?”

  丫鬟打开了卧房的门,窈窕的身形藏匿于暗色中,一步步走朝卧榻的方向走来:“世子?”

  “出去。”谢蕴嗓音沙哑道。

  女子的身形顿了片刻,恍若未觉般继续上前。

  “滚出去!”

  直到一声厉喝响起,她才似有不甘地出了门。

  半刻钟之后,洛书匆匆赶来,衣衫尚有些凌乱:“爷,方才出什么事了?”

  “今晚是谁在值夜?”

  “是莲心。”

  借着月色,洛书看清了主子的模样。森润的月光映着玉人,鬓发有些乱了。还有散开的被衾,微皱的里衣……

  同为男人,他一瞬间想到了什么,小心翼翼问道:“那丫头可是有什么不妥?”

  “嗯。”谢蕴闭着眼:“以后不必出现在我院中了。”

  “是。”洛书不敢再问。

  出门时他觑了一眼天色,到了主子平日里起身的时间了,便催促丫鬟们准备洗漱之物。

  不多时,几个丫鬟便进了侧间,不多时又鱼贯而出。

  世子不喜人近身伺候,她们的活计十分轻简,只须准备齐全,不须上手服侍。

  春袖站在婢女们的最末尾。她瞧见洛书,便停下步子焦急道:“洛书哥,你晓得莲心姐姐她怎么回事么?嬷嬷为何要发落她?”

  “嘘——”洛书连忙把春袖拉到廊下:“春袖姑娘,你千万小声些!”

  见四下无人,他才对春袖道:“莲心她动了不该有的心思。世子院里容不下这样的人。”

  “你就不必为她担忧了。犯忌讳的后果是什么,她心知肚明。落得这般下场也是咎由自取。”

  见春袖仍懵懵懂懂的,洛书一顿,索性把话摊开了讲:“你可知世子院里两年前的旧事?”

  小丫鬟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嬷嬷只告诉过我两年前曾有人背主,告诫我对主子万分忠心,不可多生妄念。”

  “那你可知,她们究竟是如何背主的?”洛书不悄声附在春袖耳畔:“她们用了下三滥的药,想爬床当世子的通房。”

  “啊。”春袖骇然掩住了口:“那后来呢?”

  “自然是被发卖了。喏,你的莲心姐姐当时可是眼睁睁目睹了这几人的下场的,真不知为何还要做蠢事。”

  洛书感慨地叹了口气:“世子那般光风霁月的人物,生出些心思也是常事,京城中多少女子见了他一两面就惦记着呢。”

  又看向春袖:“但万万不可生出歪心思,做下肮脏龌龊的事来,不然到时候连我也帮不了你。”

  春袖忙不迭地点头:“我不会的。”

  “不过,世子对下人们极好,你本本分分勤谨着服侍,日后好处少不了你的。”

  “你洛书哥我,看似奴仆一个,其实世子早几年前就把身契还给我了,还给我买了田置了宅子。”

  “还有你红芍姐姐,弟弟的腿摔断了,也是世子派人请医问药才治好的。你有什么难处,只肖去求他就是,实在不必多此一举去攀高枝。”

  “直接去求世子么?”春袖眸中有流光闪过。

  二人议论的时候,谢蕴已然起身去了小花厅。

  他一身宝蓝松鹤纹杭绸锦衣,腰间缀一条鸦青玉带。头戴玉簪,乌发高束,光风霁月的姿貌恍若仙人,一刹间照亮了小花厅。

  半分看不出,夜半隐忍失态的模样。

  小花厅中,淮安王与长公主听见脚步声,双双把目光投诸他身上。

  “父亲、母亲。”

  淮安王自受了伤后就有些孤僻。身为一府之主,王府的下人不见他的时候多,见他的时候少。

  可今日,他难得同妻子一齐出现,一见谢蕴就忙不迭问:“蕴儿,昨日皇上召你进宫,究竟所为何事?”

  长公主也担忧不已:“是啊,他可有为难你?”

  夫妇眼底有相似的青黑,正是一夜忧心之故。昨日听说,皇上因西北军报召儿子进宫,他们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皇上,西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