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喃喃果
阿妩在心中安慰自己。
“对了,还不知唐姑娘家中是?”
京中姓唐的,并无什么显赫人家。长公主心中过了一遍,刻意把这个问题留到了饭桌上,好让气氛不至于太尴尬。
岂料眼前的小姑娘没有一丝羞赧,大大方方报了家门。
“家父乃前岭南道通判唐行潜。”
岭南道通判,是阿妩的父亲去世时的官职。但他的名讳之前,通常有个更为响亮的名号。
“你是……唐探花的女儿?”长公主迟疑道。
阿妩点了点头。
她一向以双亲的女儿为荣。
“那可真是出身不凡了!”长公主笑道,同时不易察觉地瞅了一眼谢蕴,好儿子可真有眼光,一看就看上个人物。
唐行潜和陈清婉的女儿。
长公主对阿妩的满意,顿时从九分升至了十分,甚至笑吟吟地改换了称呼:“那阿妩如今可有婚配。”
岂料话音未落,小姑娘顿时面露尴尬之色。
难道是有了婚配?
长公主突然想到,唐探花和英国公罗鸿,正是一对连襟。而罗鸿的儿子,与他表妹早定了婚约。
不会就是唐妩罢?
她哪里能料到,阿妩的尴尬并非来源于此。她只是突然想到了和谢蕴在茶铺中的争执。
那时候谢蕴提醒她两人要保持距离,而她情急之下说出气话,告诉谢蕴,她非是那种不贞的女子。
在那以后,这个话题被默契地搁置。
眼下,阿妩想借着机会,同谢蕴再解释一遍。
“回长公主的话,我有了未婚夫,是今科的探花郎。他十分爱重于我。等探亲回来,我们就打算完婚了。”
“叮铃。”两道清脆碰撞之音同时响起。长公主与谢蕴手中的象牙箸不约而同地一松,姿态横斜地落入了玉碗之中。
谢蕴眼底明灭不变。
而长公主,则生出一种福至心灵,一通百通的恍然之感。
撷芳宴上,与谢蕴生出传闻的英国公府姑娘。突然丢失的玉佩。前几日突然决定的议亲,转念的反悔。
原来一切的根由,都汇集在眼前的女子身上。
而她瞳光清正,丝毫不知自己是引起风暴的蹁跹之蝶。
长公主到底养气功夫极深,一刹的失态后,面色就恢复如常:“唐姑娘,你看天色这么晚,不如留在府上过一夜如何?”
阿妩虽然不知为何长公主突然转换了话题,但还是配合地望向了窗外。
窗外的雨仍未停歇,而天已经彻底黑了,不时有风呼啸之声传来。
她有些犹豫:“如果我不回家,外公恐怕会担心的。”
“让洛书带着淮安王府的信物,去陈府告诉太师一声。”经历许久的沉默之后,谢蕴的声音乍然响起。
“外面有些冷,晚间归家,恐招来风寒。”
“……好罢。”
阿妩想到今日淋了雨,便勉强点了头。
几人吃饱喝足,自有婢女上来收拾残局。
春袖一直侯在花厅之外,方才有婢女告知她阿妩留宿王府,她顿时显得十分高兴:“姑娘您今晚住汀兰苑如何?”
“都可,请春袖姑娘带路。”
等春袖与阿妩的背影消失于回廊之外,而收拾残局的婢女也一一告退之后,长公主才将目光转向谢蕴。
明亮的烛火映在长公主雍容的面容之上,生出几分惊心动魄之感。
“谢蕴,觊觎他人之妻,你可知错?”
第27章
“我问心有愧。”
长公主身为慈母, 甚少直呼儿子的名讳。这个不寻常的称谓从她口中脱出,有一种气势威重之感。
仿佛此刻面对的不是亲子,而是个陌生人。
她心存最后一丝侥幸:“唐姑娘有未婚夫之事, 你是今日方知?”
谢蕴浓长的眼睫微颤,眼底闪过一丝痛色。自方知意处乍闻惊雷的那一幕, 再度浮现于心窍之间。
“……不是。”
“那你又为何要向她献殷勤?”
“是我一时难以自已, 失了分寸。”
最后一丝侥幸灰飞烟灭, 长公主痛心疾首地摇头。蕴儿自小修习孔孟之道, 一向自诩君子, 怎么会如此荒唐?
“那唐姑娘她呢,你的心思,她可有所察觉?”
谢蕴阖上清寒的眸, 一丝苦涩的笑意蔓延在唇边:“……见不得人的心思,又怎敢让她察觉?”
长公主松了口气,幸好幸好。
岂料, 身后乍然传来一声怒喝:“你也知道, 这是见不得人的心思!”
淅沥的雨声之中, 小花厅的珠帘被掀得哗啦作响。
母子二人同时循声望去,只见散乱的珠帘之外, 立着一个怒目圆瞪的英武男子。
正是淮安王。
淮安王一向深居简出, 不见外客。今日却惊闻,自己那不近女色的儿子, 领着一个年岁相似的女子归家。
而妻子竟然设宴款待了那女子。
淮安王按捺不住, 匆匆赶来探听情况, 岂料小花厅中, 母子的对峙遥遥传来, 似一个惊雷炸响在耳畔。
他先是一呆, 旋即怒气难以遏止,迸发而出。
“逆子!”
“我从前随□□征战四方,立下军规,第一条就是不能辱人/妻女!谁想到,到头来竟是我亲子犯下此大错!”
“出去,跪下。”最后,淮安王冷冷道。
长公主见状,不由生出些焦急来。
“你方才也听见了,蕴儿又未对唐姑娘做些什么,你何苦给他扣上辱人/妻女的大罪?”
“他明知那姑娘是有夫之妇,还带回家中,你管这叫未做些什么!”
“只不过是避雨更衣,哪有你想得那么龌龊!”
“父亲,母亲。”谢蕴清霜碎玉般的声音响起,打断了二人的争执。
他看向小花厅外,疏冷的眉目间生出决然之意。旋即迈入了雨幕之中,修长的双腿一屈,膝盖触上冰冷的地面。
雨水一霎淋湿了谢蕴的锦衣。
一刻钟后。
春袖撑着伞,自汀兰苑匆匆赶来,却见小花厅的烛火已熄,偌大的院子里悄寂一片,殊无人影。
再定睛一看,唯有一个颀长的身影跪在门前。飞檐之下,连串的雨珠簌簌而落,他却恍若未觉。
春袖掩口失声道:“世子……”
数息之后,男子才缓缓抬头:“你们,安顿好她了?”
春袖点头:“是,唐姑娘已然安歇了。”
“世子……您这是……”她迟疑了片刻:“您还是快些起来罢,当心淋了雨着了风寒。”
“不必了。”
谢蕴薄唇微启,清冽的声音在雨中听不真切:“今夜之事,你就当没看见,不要惊动了他。”
“还有明早,你们代我送她归家,万不可走漏了风声。”
春袖见谢蕴不动如山,有眼色地不再追问:“是,我明白了。”
一刹那之间,她想通了。能让世子跪在此地的,只有淮安王和长公主。而自己人微言轻,只能听命行事。
行了一礼,转身回了汀兰苑。
没有月色的回廊深幽而悄寂,她踏着自己的影子,伴着凄风冷雨,心中生出一丝森然之意。
兀地抬头,只见两个黑黢黢的人影。
春袖险些惊叫出声,片刻之后才认出来——是长公主与淮安王。他们远远站在廊下,似是遥望着小花厅。
“你又是何必,明知蕴儿不是那样的人。”
良久,响起了一个女声的叹息。
“让他长个记性,早些斩断念想。免得日后人家姑娘都嫁人了,他还牵肠挂肚,酿下大错。”
长公主眉目间一丝愁容:“但愿如此罢。”
她心中仍有不安作祟:蕴儿是个固执的性子。而初尝情之滋味,又最容易让人执迷。
……他当真会就此迷途知返么?
长公主踌躇了片刻:“不行,我再去看看蕴儿。”
遥遥只见空寂的院中,一个男子直直地跪立着,脊背如弓。
一柄伞被放在身侧,发出轻微的细响。谢蕴的眼睫微微一颤,抖落了挂在上面的水珠,似是从梦中恍然惊醒。
“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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