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喃喃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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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子两人,一齐走进了一间安静的书房。除了他们之外,其余人都被要求退避三舍。
是以清夜寂静,书房中落针可闻。
一阵沉默之后,谢蕴率先开口:“不知娘找儿子有何事吩咐?”
长公主的手指划过紫檀书桌,面上笑了笑:“想来蕴儿这般聪慧,多半知道母后要说的是什么。”
“儿愚钝,请母亲解惑。”谢蕴平静道。
长公主细细看过他的眉眼。
幽深的漆眸之中无波无澜,意态平静而悠闲。好似应对着最寻常不过的一次母子间叙话。
但她清楚,蕴儿一定猜到了什么,只是不肯挑破。
她长叹一声:“你说你心中早有妻子的人选,此生非她不娶。娘且问你,是不是上次你带回家的唐姑娘?”
谢蕴的神色有一瞬的动容,片刻之后恢复如常。
“是。”
他几乎没有犹豫。
“可唐姑娘她已经有了未婚夫。你也是知道的。说此生非她不娶,若是强娶不得,难不成要孤独终老?”
沉默。
长久的一阵沉默,久到长公主以为他不会回答这个问题只是,便听见谢蕴轻声道:“如此,也未尝不可。”
“痴儿!”
心中的猜想成真,长公主深深叹息。
她原先以为儿子生过一场病后再也不提唐姑娘,是心思淡了的意思。谁能料到,他的执念竟愈发深了。
连“终生不娶”这样的话,都说得出口。
“你最近三五不时出门,也是去见她?”
谢蕴迟疑了片刻:“是。”
“儿子自病愈之后,便上陈府拜访了陈老先生,借此因由,又与唐姑娘见过了几面。”
好一句“借此因由”。她从前竟不知,蕴儿竟有这样的心眼。
长公主哂然不已。
但她也没多想,只以为两人不过萍水相逢般的见面:“所以,唐姑娘她知不知你的心思?”
谢蕴阖上了眼:“不知。”
他不欲将与阿妩的约定透露于人前,以免她被误会是水性杨花的女子。只有他自己知道,阿妩不过是垂怜他,仅此而已。
而况,也没说错。
她知晓自己的心思,却总是下意识维护起另一个男子。
这样的知晓,与不知晓又有何区别?
“不知?”
长公主这下子诧异:“你借着各种因由,见了她那么多面,她还不知道你的心思?”
不应该啊。
难道是儿子素来清冷惯了,让人感知不到他的情意半分?
她忍不住道:“你既倾慕于唐姑娘,又藏着掖着不让她知晓你的心意,这又是何苦来哉?”
忽地,谢蕴唇角一弯:“娘这是为我出谋划策?”
长公主这才察觉,自己的思维已经跟着儿子走了。从意图劝他想开些,到不自觉为他着想了起来。
她有些恼怒,又有几分怔然。
蕴儿的变化,真是大啊。
从小到大,他主动说笑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难道倾慕一个女子,当能让一个人有这么大的改变?
书房中再度陷入寂静中。
长公主沉浸于自己的思绪之中,一时不曾言语。
未曾察觉,谢蕴的眸光一瞬变了。
她只听见儿子清冷的声音,似有几分决然之意:“倘若……倘若,儿子执意想娶唐姑娘为妻呢?”
可她有了未婚夫。
长公主刚想这样回答,话到了嘴边,却突然一顿。
这事儿,蕴儿怎会不知道?他既然知道,却又说了“执意”二字……
长公主望向儿子的目光顿时变得陌生:“你想做什么?你欲效仿皇上行事?”
效仿的什么,自然是皇贵妃故事。
她的目光似有几分沉痛,似有几分不可置信:“你从前不是最瞧不起皇上不顾伦常,夺人所好么?”
谢蕴沉默不语。
他的沉默,让长公主原有几分侥幸的心,渐渐沉了下去:“你到底为何会生出这样的心思来?你从前学的那些圣人言,恪守的君子之道呢?”
她不理解。
一夕之间,蕴儿为何像是彻底变了个人?
“儿子不是君子。”
谢蕴忽然轻笑了一声:“儿子生出这等心思,怎么配被称为君子。”
这是他心中自贬了无数次的话,原本已经说到有些麻木。如今乍然被揭开,暴露在天光之下,才发现依旧使人痛楚。
谢蕴的呼吸顿了几息,旋即望向了窗外的溶溶月色:“儿子的心意已决,此番告知于您,非是求您谅解或是襄助,只是不欲欺瞒双亲而已。”
他倾慕着阿妩,便像仰望这轮明月一般。
目之可即,触之难及。
但他别没有别的选择。
“做君子与唐姑娘之间,儿子选唐姑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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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妩回府的时候,悄悄回了个头,才发现谢蕴的马车仍停在原地。进了门,这才听见马车辘辘之声。
她站在门檐下等了一会儿,直到马车声消失不见,才往院子深处走去。
有月无灯的夜,陈府分外悄寂。
忽地,月色之下,只见一个黑影朝他走来。那身影颇有几分高大,迥异于在陈府院中居住的每一个男子。
阿妩蓦地僵在了原地,眼见那黑影越走越近——
“你是谁?”她凝声问道。
作者有话说:
写这章的时候真的挺痛惜,让世子这么个人说出“我不是君子”真的太残忍了。即使他除了阿妩的事情以外,依旧保持着百分百的君子品格。比如说对待叶家兄妹,比如对待双亲的坦诚。但是在他的严格标准里,他已经不是一个君子了。
第49章
“全是因为得罪了阿妩。”
那陌生的男子听了阿妩的声音, 并没有登时回答,而是停下了步子,似是在静静凝望着她。
目光落在身上, 阿妩并未感到半分恶意。
但是她并未放下戒心,而是警惕道:“这里可是陈府, 你私闯他人宅院, 可知该当何罪?不怕被扭送官府么?”
那男子闻言, 竟笑出了声来。
旋即, 他从阴影中走了出来, 月光映出男子英俊的五官,是一张她从前未见过的陌生脸孔。
男子意态悠然:“我进自己家中,难道也要被扭送官府么?”
阿妩闻言, 不由吸了吸鼻子——也没闻到酒味啊?
这人到底是谁?看起来不像有恶意的,只是脑子瞧着不太好。
她不欲再争辩,正要喊外公, 便见他从门中跑了出来。
阿妩迎了上去:“外公你来得正好, 这儿有个神志不清的, 非要说咱家是他家。咱们快把他赶走,送到官府去。”
她的声音并不大, 可在清寂的月夜, 显得格外明晰。
话音传入男子耳中之后,他不由闷笑出声。
陈朝安正要开口之时, 听了这话, 也被噎了一噎:“先前你不在家, 我也没来得及告诉你, 这里确实是他家!他是你表兄!”
“啊?”阿妩愕然不已。
她的表兄不是罗元绍么?
难道姨母当年另生了一个儿子?
电光火石之间, 阿妩的脑海中掠过了什么, 旋即不可思议地掩口道:“难道你是……舅舅的儿子!”
若她没记错,弈英舅舅的膝下有个与她年岁相当的儿子。被今上勒令出海的时候,也将他一齐带走了。
陈朝安捋着胡须笑道:“也难为你还记得。”
阿妩不好意思挠了挠头。
其实她那时尚小,只记得有这么个人,早将表兄的模样忘得七七八八。今日不过是恰巧猜出来的。
但外公以为她记得,她也不好反驳。
陈朝安又看向了男子:“霁星你也真是的,半晌也不解释了一句,看你把阿妩吓成了什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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