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喃喃果
谢蕴。
两军短兵相接之时,摆好的阵型被冲得散乱,并无什么前后之分。不知为何,戎人的刀枪活似长了眼睛似的,直直往谢蕴身上戳。
他手执锐刃,骑在一匹通体漆黑的骏马之上。修长劲挺的身姿,如沙中胡杨巍巍而立,面对刀光剑影,却似游龙般轻盈而矫捷。
与此同时,手中的凛凛冷铁,也不断收割着戎人的性命。
奈何,袭来的戎人以千人计。
倒下了十个八个,就有更多人如同闻着血腥味儿的鲨鱼一样凑上来,试图与他以命相搏。
“呲啦——”
谢蕴再次举剑,斩断了一个戎人的咽喉。滚烫的鲜血溅在雪白剑刃之上,氤氲起残忍的热气。
举目四望,又有数个面目狰狞的戎人狞笑着冲他而来。
他轻呼了一口气,再度握紧了剑柄。
再来十个、一百个,以一人之力尚能应付。可若是数千戎人的目标都是他,到时候又怎能应付得过来?
好在西北军足够敏锐,也发现了个中的端倪。
不知是谁高喊了一声“保护世子!”随即,四面八方的精锐们皆朝着他涌来,让谢蕴的压力陡然减轻了不少。
渐渐,刀尖甚至不能靠近他的身子。
谢蕴松了口气,旋即打起了精神,借着西北军抵挡的间隙,用锐刃收割起更多戎人的性命。
忽然间,他的目光和拼杀中的赵怀威对上了。
彼此俱是心照不宣。
戎人们见谢蕴被层层保护了起来,也有些着急了。他们的阵型很快往谢蕴的所在齐聚,试图以人墙击溃对谢蕴的保护。
可西北军精锐,又哪里是吃素的?
他们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戎人像是吃了药一样想要世子的性命。但转念一想,能让他们连性命都不顾,也要杀了世子,不更证明了失去性命的世子,对北戎更加重要?
于是,西北军也杀红了眼,说什么也要把世子保护下来。
攻守之间,两军的胜负之态也愈发明显。
每每是数个北戎人中,只有一两个才能突破西北军的铁桶阵。突破之后,转瞬又会被他们、乃至谢蕴本人杀得死不瞑目。
而铁桶阵中受伤者多,丢掉性命的,只有寥寥数人。若是接着这样拼杀下去,大半的戎人性命都要留在此处。
忽闻一声尖利的哨声,戎人的攻势一转。
他们的阵型快速收缩了起来,由攻转守,眼见着有几分撤退之意。可西北军怎么会放过这个大好的机会?
赵怀威一声令下,铁桶阵中的西北军散开,将戎人反包了起来。
“去吧——杀了他们——”
“是!”
西北军的吼声震天。
不多时,两军短兵相接的战场,只剩下寥寥数人,和一地的尸体。其余人一个追一个逃,早就冲向另一个方向去了。
这数人之中,就有谢蕴与赵怀威二人。
“看来,这帮龟孙子果然是冲着世子您来的。”
戎人们这般不要命,刀枪都跟长了眼似的朝谢蕴身上戳,若说没什么猫腻,他可不信。
可是,知道是一回事,亲眼看见又是另一回事。
赵怀威咂了咂嘴,朝着东边的方向重重地“呸”了一声,恨恨骂道:“孬货!连自己亲表弟都想害。”
谢蕴一瞬默然。
片刻之后,因用力过度轻颤的指尖才平静了下来:“只可惜,因某之故,令西北军平白多生了一场战事。”
“嘿,世子您千万别这么想!”
赵怀威连忙劝慰道:“以老夫的眼光,这一回来的戎人可不差,秋收前来劫掠的定然也是他们。趁这个机会,提前把他收拾了,免得他们这个时候又去祸害百姓。”
“将军说得有理。”
便在此刻,变故陡生。
赵将军与谢蕴所站立的地方,围绕着不少戎人的尸体,其中有一戎人,突然睁开了眼睛。
他“喝”了一声,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抄起身旁的铁器朝谢蕴刺去。
“世子,小心——”
可惜,晚了。
谢蕴眼底闪过一抹凛凛的刀光,登时眼疾手快闪开了身子。与此同时,长腿朝着戎人的手臂踹去。
可那戎人积蓄了许久力气只为这一劈,哪里肯善罢甘休?他见谢蕴意图躲闪,也改换了方向,朝着谢蕴踢来的腿砍来。
“呲啦——”
刀口没入血肉之中,发出沉钝的闷响。
“世子!”
赵怀威慌乱地大喝了一声,拔出剑一刀斩断了那戎人的头颅,让他彻底地断了气。
奈何,已经为时已晚。
谢蕴的小腿外侧,已然出现一道骇人的鲜血淋漓的口子。
“嘶,您,这……”
一向见惯了生死的老将军,此时连话也说不利索。他木木地望着伤口,呆立了片刻。
那戎人抱着必死之心,才劈下的这一刀,连赵怀威的毙命一击都没有躲。血肉之外,甚至隐约可见森森白骨。
谢蕴额角渗出微微的汗意:“还劳烦将军,扶我回驻地。”
闻言,赵将军才如梦方醒一般:“对,先回驻地,先回驻地!”
-
西北军驻地的夜里,灯火通明。
赵怀威一处理好白日战事的后事,就急匆匆赶到了中军帐里。帐中人影幢幢,只围着当中榻上的一人。
赵将军径自朝着榻边走去,一边问起了郎中——
“如何了?”
西北夏夜的风冷,军医却擦着额间的汗,战战兢兢回答道:“伤口已然包扎好了,不过病人刚发高热,现下尚且未褪。”
闻言。赵将军的心一沉。
不过,受伤之人发热,是再正常不过的现象。
他也没有责怪郎中:“你先下去罢。帐中所见所闻,一字不可外传。若有违反,军法处置。”
“是!”
赵怀威请走了郎中和一干亲兵后,坐在榻边沉沉叹了口气。世子来一趟西北,就受了这么重的伤,他该怎么向老王爷交代?
还有皇上……是当真想要了世子的性命啊!
赵将军狠狠地握紧了拳,连指甲刺入皮肉也无甚感觉。
此刻,一声轻唤却让他回过神来。
“赵将军。”
榻上的谢蕴睁开了眼。
他的面色因失血而苍白,又因高烧而有些泛红。唯独一双幽瞳清明,如暗夜中的丛丛幽火。
“世子,您醒了,您可有事?”赵怀威连忙问。
谢蕴摇了摇头:“无事,万幸并无伤及筋骨,将军不必自责。若论过错,这也不是将军的过错。”
清浅的安慰之语,一瞬间点燃了赵怀威的怒气。
他重重一锤桌子,用了十成十的力气,结结实实的枣木桌上竟然出现了层层的裂缝。
“皇上!个狗/日的!”
“咳……”
谢蕴闻言,平静如幽湖的眸底也泛起些波澜。赵怀威这才反应过来,方才的话把高宗和长公主也骂了进去。
他恨恨改了口:“皇上个狼心狗肺的!”
“竟然不惜内通戎人,也要世子您的性命。那老王爷当年秋狩意外受伤,不用说也是他做的手脚!”
谢蕴保持了缄默。
双亲对这事半信半疑,苦于没有证据,干脆当作不曾发生。但他自从听说此事的那一天,就知道必然是皇上下的手的。
父母或许因为天长日久的相处,而蒙蔽了双眼,但他不会。
他太知晓,皇上是个怎样的人。
那厢,赵将军越想越气,连骂了好几声脏话:“狗/日的皇帝,王爷和老子辛辛苦苦,给他守了几十年江山,到头来还要被反咬一口。”
“连勾结戎人这种下贱事都做得出,他怎么配当一个皇帝。”
“老子不想守了!”
他转过头来,浑浊的眸中闪着愤怒的光:“世子,待你留在西北养好了伤,我把戎人也料理了,我们一起杀到京城,你意下如何?”
谢蕴垂眸,沉默良久。
赵怀威见他这般反应,不由得怀疑自己是否太逾矩。也对,世子这么君子的人,贸然让他造反,岂不是比杀了他还难受?
然而,谢蕴的话却出乎了赵怀威的意料。他没反驳赵怀威谋反的提议,记挂的却是另一件事——
“谢某,恐怕不能留在西北养伤。”
“啊?”
谢蕴静静转头,望向了窗外。
星垂平野,西北的天穹格外寥廓。森润而苍凉的月光如轻纱一般,笼罩着层层叠叠的山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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