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玥玥欲试
卫国公夫人张氏浑身打颤, 披着一件月白无澜披风,戴着衣帽, 娇柔地站在院中, 被丫鬟扶着, 手中拿着帕子不住擦泪, 便是连那双柔荑都是抖的。
房门是从里插着,窗子紧闭,亦是从里边锁着。
外头巡逻士兵共计六十几人, 分三路,始终绕着太子、昭训、卫国公夫人及着郭大小姐的房间巡视, 差不多形成圈状,没有空子可钻,且前半夜是一批人,后半夜是一批人, 亦不存在士兵过于乏累疏忽之事, 是以皆确定没看到任何人靠近昭训房中。
七卫几人进了芝芝所住房中搜查,或附耳细听墙面上是否有机关,或轻叩墙体地面, 断出屋中是否有密道,几近一寸一寸地查。
一炷香后,几声空洞的声响传进七人耳中。
七人闻之,本在屋中各地, 突然皆朝着之首虞越处看来。
虞越亦是眸光一变, 抬了眉眼。
他所在之地, 正是这屋中的床边,所敲之处,正是床下。
七卫当即集聚此处,将那张罗汉床移开。
而后再敲,果不其然,空洞之声甚是分明!
有暗道!
几人循着蛛丝马迹,方寸之地,没一会儿便断出了异常之处,其中一个一把掀翻木板.....
人人骤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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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承礼卧房
男人一袭玄色披风,坐于房中桌前,脸色沉的可怕。
室内跪了满地的人,皆是这驿站的官员、小厮与丫鬟。
个个浑身颤抖,背脊寒凉,尤其那为首的驿官刘大人。
一股子肃杀之气充斥于空气之中,让人不寒而栗。
这时,侍卫前来禀报。
裴承礼听罢便起了身,直奔那房间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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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口守卫见得太子立马躬身让路。
屋中,七卫只剩了三人,另外四人早已带兵追击而去。
裴承礼被引到原先罗汉床处,那被掀翻的木板之下赫然是条黑漆漆的密道。
随着进来的驿官刘大人脸色更加铁青,牙齿打颤,战栗不已。
裴承礼回手便重重地给了其一巴掌,咬牙狠声,“废物!”
驿官顷刻双膝跪地。
“微臣死罪,微臣死罪!”
裴承礼将人一把拎起,面罩寒霜,满眼狠厉,眸色略微猩红。
“你当然死罪,把知道的线索一字不落地说出来。人没事,你全尸,少一根头发,孤把你的心挖出来,要你九族陪葬!”
男子抖如筛糠,“是,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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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时,天空泛着鱼肚白。
某处,房中昏暗,窗帘紧闭,只借着外头得来半点光线。
芝芝蹙眉,感觉头有些痛,旋即打了个哆嗦,很冷。
或就是因为这股子冷,让她很快有了意识,然后她便感到了自己双手双脚受缚,口中塞了东西。
小姑娘旋即便清醒了,睁开美目,视线虽朦胧模糊,但第一瞬便反应了过来,自己并非在驿站房中,而是换了地方,被人擒走了。
昨夜,失去意识前的记忆犹在脑中:她突然见得烛火熄灭,而后嗅到了一股子很怪的香气,再接着溟濛视线中见有人缓缓拉开了纱幔,触目所及是一个一身黑衣的女子,最后不及出声,她便失去了意识。
“唔,唔......!!”
反应过来后,芝芝立时挣扎了起来,胆颤心寒,恐惧异常,要吓哭了,心里边不断喊叫:天呐!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转而挣扎了两下,她又看到了郭如柠。
郭如柠尚处昏迷之中,同她一样,手脚受缚,穿着一身白色睡衣,光着小脚,鞋子都没有。
“唔唔,唔唔......!!”
芝芝更费力地挣扎了去,且用膝盖去顶撞郭如柠的身子,试图将她唤醒。
然几次碰到了,力道也不算轻,都晃动了她,可郭如柠一点反应都没有。
正这般心急火燎,无助无望又惧怕之际,门外传来了些许动静及着脚步声,而后房门便被人推开,芝芝顿时闭了眼睛,一动不动。
有女子道:“就是这...那两个,应该还没醒,尤其另一个,路上醒了,又熏了香,估摸着到中午也不会醒,今日山上事多,左护法将至,二当家的忙得很,没空看人,一定看住!”
继而是一名男子的应声,“知道了,交给我,你去吧。”
芝芝越听越心颤,尤其什么“左护法”、“二当家”、“山上”。
然若是说这些字眼已经让她头皮发麻,预感不好,猜得自己怕是那最坏的可能,落到了什么山贼的手上了,后头那男子的声音可谓给了她更为致命的一击。
小姑娘瞬时头上犹如五雷轰顶了般,心口狂跳不已。
好熟悉!好熟悉!
是他!
天天天,天呐!
转而女子走了,待脚步声消失不见,那本已被关上了的门便突然被人推开又关闭,继而脚步声匆匆,急促,离着她越来越近!直奔她而来!
救命!
内心当中早已哭了出来,口中不断叨念着“南无阿弥陀佛”,芝芝紧闭双眸,下一瞬便要“好汉不吃眼前亏”,睁眼跪地磕头求饶道歉,然就在这时,出乎意料,自己没被那来人拎起来毒打教训,耳边竟是传来“刷刷刷”几声响。
而后,她便感到自己的手腕、脚腕皆是一松,那束缚着她的绳子,竟是被人割断,继而,男子拽下她口中之物,压低的声音在屋中响起,有些憨,有些沉,亦有些急促:“妩儿!妩儿!”
芝芝心中发懵,感觉事情不对,适时睁开眸子,触目所及乃一眼睛纯净到发亮,生的眉清目秀,又极为高大的俊美少年。
与她断出的那声音的主人一模一样。
人,正是卢池!
不及芝芝说话,少年见她睁眼,眼眸更亮,当即便脱下大氅,着急忙慌,粗鲁地给她裹上了衣服,把她包的严严实实,就憨声一个字:“冷。”
他之举动惊了芝芝。
甚惊甚惊!
与她所料大大不同!
往昔那些个被她骗过的男人中,不得不说,卢池是唯一一个没招惹她,没坏心思,甚至开始都不理她,是她主动勾搭了他,利用了他的男人。
他最冤,最惨,也最无辜。
她害得他丢了营生,成了通缉逃犯不说,更是害得他差点丢了命。
是以,她以为他只要寻到她,一定会暴打她一顿,而后杀了她。
但大大的出乎她意料,那少年的眼中对她竟是没有半分怒意,恨意,恼意,和要与她算账之意,反而一如从前,目光热烈,灼灼,害羞,闪躲,纯净干净,此时还有一些着急。
芝芝甚惊:??
什...什么情况??
心中原本双重惧怕,顷刻消失了一重,继而,小姑娘的眼神也便略略地变了一丝,试探着,眼泪汪汪,小声音娇糯糯地开了口,“池,池哥哥...?”
卢池当即点头,且连点了两下,声音浑厚憨厚,“是我。”
芝芝小眼神儿缓缓地转了一下,再度试探他态度,带着几分哭腔与不敢相信的语声道:“真的是...池哥哥?妩儿不是在做梦?”
“不是,妩儿,是我。你怎地到了裴承礼身边?那时又怎地没在竹林等我?可是出了什么差错?”
芝芝心口狂跳,满心满脑的防备,暗道:他竟是知道她到了裴承礼身边。他竟是认得裴承礼?
“我...我...”
小姑娘佯做被吓傻了一般,半天没“我”出个所以然,但听卢池又开了口:
“正月十五那日,我在扬州灯市看到了你和裴承礼,适才许二娘和孟三娘回来说在驿站绑回了两个姑娘,我便怕是你,过来一看,果然是!不过,你莫要害怕,有我在!”
芝芝听得他这句话,可谓是彻底信了他。
往昔那事,他竟是没怀疑她!不知道自己是被她骗了,利用了。
那可是太太太好了!!
接着,小姑娘小眼神一转,便彻底变了,当即入了戏,仿若这才清醒一般,顷刻哭了出来。
“啊!池哥哥...!真的是池哥哥,妩儿还当再也见不到池哥哥了...”
说着小脑袋便靠到了他的肩头。
少年顿时手足无措,当即就不会动了,讷讷的安哄:“妩儿,没事,没事....”
也便只有那一下,芝芝便起了来,手指咬在唇边,含泪美目盯着他,低声,楚楚可怜地哭。
“池哥哥,妩儿命薄福薄,当年那日,本想和池哥哥一起私奔,跑到一个没人认得我们的地方,从此相依相靠,白头到老的过日子...”
“不料妩儿跑出没多久就被人发现了。有人追来,妩儿为了保命,只好离开了竹林,去安全之处。”
“不想到,接着便再也联络不上池哥哥了。”
“妩儿心中无时无刻不惦念池哥哥的安危,亦是无时无刻不想着与池哥哥相见。不想官府下了通缉令,妩儿无奈越躲越远,池哥哥生死未卜,妩儿吃不下睡不着,一度为了寻池哥哥差点被抓...”
“后来,妩儿躲躲藏藏地过活了阵子,突而一日,不想到竟是给人牙子盯了上,被打晕,买入了青楼...”
“...转而两年,及笄后被长安的一个大官买下,带入了长安,几番辗转周折,最后又被献到了东宫,便是此时...”
“谢天谢地,老天还让妩儿有生之年,能再见池哥哥一面...妩儿了去了心愿,自觉死都无憾了...”
她越说越是一副动情的模样,眼泪簌簌下落。
卢池当即慌张地入怀找帕子,“....你....你别哭....”
他翻了半天,从怀中摸出了一张。
那帕子上还有一点他身上的汗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