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三分雨
黎凝敢怒不敢言,不满地小声咕哝几句。
长公主找来黎凝就是问问早晨的情况具体如何,问完了她就让黎凝回去,连午膳都不留她用。
黎凝提醒:“娘,我可是您亲女儿。”
长公主当然知道。
“我待会儿要与你姨母去听戏曲,你确定你要一起?”
黎凝:“您就当我没说过罢……”
黎凝曾与长公主一起去听过戏曲,咿咿呀呀的腔调虽好听,但她听不懂具体是什么词儿,每回都不知故事在讲什么,听一半就要打盹儿。
回府路上,马车一个轱辘出了毛病,马车行驶得很不稳,一颠一颠的,颠得黎凝难受。
离长公主府已有段距离,属于是前到不了裴府,后回不了长公主府。
黎凝下马车,让人先去修理,正要找家茶楼休息一下,就听有人在叫她。
“长乐,居然是你。”
面前停了一辆华丽的马车,马车宽大,用两匹骏马拉着,会在闹市用这么招摇的马车,除了黎凝便只有禾姝了。
禾姝看着黎凝马车被拉走,顿时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她坐在马车里,居高临下看着黎凝,用施舍的语气道:“上来罢,我送你回去。”
禾姝用这样的语气跟她说话,黎凝实在不想上去。
直到冬雪听完侍从的禀告,附在黎凝耳边道:“郡主,这附近没有可供休息的店家,需走上好一段路。”
在晌午的日光下辛辛苦苦地走一段路,或是在禾姝马车里与她独处,黎凝一时不知哪个更煎熬。
禾姝又再催了一句。
想起禾姝每回找她不愉快从未赢过,黎凝想了想便踩上踩脚凳上去。
禾姝心里很得意,黎凝上了她的马车,她从心里觉得此刻的自己高黎凝一等。
“不必客气,想吃什么吃什么。”
禾姝指了指桌上那些瓜果糕点。
黎凝只是看了一眼,道:“不必。”
她已经上了禾姝马车,若是再吃禾姝的东西,都不知禾姝要在她面前如何神气十足。
“不吃算了。”禾姝并不在意,得意洋洋地同黎凝炫耀她最近又得了什么宝贝。
有圣上赏赐的广袖绫帛裙,太后给的红珠玉石链,还有二皇子送的琉璃彩凤镯。
玉石链和手镯,连带其它宝石都被禾姝装在一个匣子里,她打开匣子拿到黎凝面前让黎凝看清楚,而她则紧盯着黎凝的神情,想要从上面找到艳羡的痕迹。
黎凝给面子地看了两眼,连敷衍都懒得敷衍。
“好看。”
她自己的衣裙都是用昂贵的蜀锦所制,珠宝玉石她本就不甚感兴趣。长公主府唯一的郡主,吃穿用度会比公主差到哪里去。
黎凝对禾姝说的这些都不感兴趣,唯一一样感兴趣的自己早已拥有。
禾姝不满黎凝这满不在乎的态度,她说的这些都是世间罕有的宝物,黎凝为什么不会也想要?为什么不嫉妒她?
她不死心地把匣子又往黎凝跟前递了递。
“这些宝物天底下就仅此一样,你不再多看几眼?”
黎凝烦不胜烦,一边祈祷快些到裴府,一边只好顺着禾姝的意再看两眼,免得禾姝又烦她。
这一看,黎凝果真愣住,有些诧异。
禾姝终于满意了,神色自得。
她就说嘛,黎凝也鲜少见到这些,怎么可能不羡慕。
黎凝迟疑问道:“里面那块粉色玉石,也是宫里谁给你的?”
“粉色玉石?”不知黎凝说的是哪个,禾姝重新打开匣子,翻找了下,“哪个?”
黎凝指着一块被琳琅宝物压在下面的淡粉色圆形玉石。
禾姝迟迟不答,黎凝还以为她不知道自己指的哪块,正想再伸近一些指给她看,不料禾姝却猛地把匣盖阖上,险些夹到黎凝的手指。
“你做什么。”黎凝忍着怒气,有些恼火。
又要在她面前炫耀,又突然来这么一个举动,阖之前也不先说一下。
禾姝对险些夹到黎凝手一事心无愧疚,反咬一口:“我只是让你看看,谁让你要动手的。”
既禾姝心无愧意,再多说下去她一样不会认错。
黎凝沉沉呼出口气,再问:“所以那块玉石是哪来的?”
禾姝没了再想炫耀的心思,脸颊飘上一片绯红,支支吾吾道:“一个朋友所赠。”
“是谁?”黎凝追问。
禾姝不明白黎凝怎么反应这么大,黎凝越想知道,她反而越不想说。
“就是一个朋友。”禾姝不耐地摆摆手,“说了你又不认识。”
禾姝不肯说,黎凝也不再问,坐在一旁,决定直到下车她都不要再和禾姝说一句话。
黎凝靠着车壁闭目养神,自顾思忖起来。
她方才看见禾姝的那块圆形粉色玉石,与裴濯给她的梅花玉石极为相像,质地与圆润程度都极相似,只有形状不同。
裴濯说过那些梅花玉石是他从西北带回来的,当初从西北回来的大军有许多人,许是那些人之中的某个人送给禾姝的也说不定。
可是现在与禾姝走得最近的男子是谢子绯,又怎会又其他男子送她礼。
黎凝首先可以排除裴濯。
不仅是因为裴濯的那些玉石都是梅花形状,光是之前禾姝对裴濯示好、裴濯避之不及一事黎凝就可断定,裴濯不可能会送禾姝。
黎凝还记得,裴濯可是自己亲口说了,她答应与他成婚的话,他的那些玉石都给她。
*
直到到了裴府大门口,黎凝与禾姝都没有再说过一句话。
黎凝下车之后就要进去,禾姝撩起垂幔看着她的背影,不满道:“我好心送你回来,你怎的一句感激的话都不说?”
黎凝步子一顿,也觉这样确实有些不太礼貌。
她并未回身,对着一旁的冬雪吩咐道:“冬雪,替我谢谢禾姝公主送我回来。”
她未刻意压低声音,禾姝自然也听到黎凝说的话。
冬雪颔首领命,提着裙摆小跑几步到禾姝马车边上,朗声道:“多谢禾姝公主送我们家郡主回来。”
禾姝:“……”
*
天还未黑,孙嬷嬷就开始让人去熬药膳,时辰掐得很准,备好晚膳的时候药膳也同时端上来。
今夜只有一碗药膳,裴濯不用喝,只有黎凝要喝。
眼下裴濯面前没有药碗已经帮不了她,就算帮得了,黎凝也不敢再让他喝了。
裴濯神清气闲地坐在对面,也不动筷,就这么饶有兴趣地看着黎凝喝药。
黎凝眉心紧蹙,双手端起药碗,喝一口就要吐一下舌头,以驱赶药味儿,喝药喝得犹如上刑。
待药碗见了底,孙嬷嬷满意地拿着碗退下。
黎凝神情恹恹,已经对眼前的佳肴失去兴趣。
裴濯学着她昨晚的方式,夹了块鱼肉剔去骨,再夹到黎凝碗里。
黎凝看去一眼,并不是很想吃。
“昨日我喝了那药之后再吃一口鱼肉,嘴里的药味儿很快就散了。”裴濯一本正经地建议,“郡主不妨试试。”
黎凝才不相信。
此刻嘴里全是药味,鱼肉吃下去也无济于事,只会沾染舌上残留的药味罢了。
“胡说八道。”
“是不是胡说八道,郡主试一试便知。”
黎凝原本是不信的,可是裴濯如此笃定,她又开始动摇了。
毕竟昨日他都喝了两碗呢,最先吃的也确实是鱼肉。
难道真如他所说,吃了这鱼肉就能完全驱散嘴里的药味?
黎凝半信半疑地夹起鱼肉咬了一口。
这鱼肉与她往常吃的并无区别,只是随着她的咀嚼,鱼肉的鲜美充盈唇齿,渐渐取代嘴里原先的味道。
裴濯说的竟真有几分道理。
“如何?”裴濯问。
黎凝嘴硬不肯承认,说得很是勉强:“算还行罢,也没有你说的那么厉害。”
裴濯笑而不语,又给她夹了一块鱼肉。
*
今日也算奔波了一天,黎凝沐浴好后就直接躺到床榻上,身下又压着被褥,不肯规矩地睡。
裴濯出来后没有先去熄掉烛火,站在床边看着睡姿随意躺在上面的黎凝。
她就躺在中间,把他的位置也占了。
黎凝感受到他来了,依旧眯着眼,往里滚了半圈,再一点点地把被压在自己身下的被褥抽出来。
她抬起腰腹,抽得很费劲,抽到一半眼前突然落下一片阴影,黎凝睁开眼,见到倾身下来的裴濯正目光灼灼地盯着她。
裴濯一直记着早晨要离开之前二人的对话。
“郡主不是想看我的伤口吗。”裴濯一手撑在她脑袋旁,低声说道。
黎凝抽被褥的动作一顿,仔细回想早晨发生的事。
她确实没说过要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