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酒千觞
“崩了,那就开战吧。”
“薛将军说得好,要战便战,我们大楚不怕他们!”
温知意站在城墙最高处,俯视城下,她的衣角在大风中翻飞。她看起来冷静强大又自信,让人忍不住信服、跟随。
此刻,她希望穆云起就在她身边,但就算他不在,她也有决心能守护这座城池。
有他在,他们并肩作战;他不在,她也能独当一面。
京城,将军府。
温知意想起穆云起的时候,他也在想她。
他抚摸着自己的前额,温知意离京之前,在他的额头上印下一吻。
几天过去了,穆云起仍然觉得那个位置在隐隐发烫。每当他陷入沉思的时候,他都会不自觉地抚摸着她吻过的位置。
穆云起的目光落在床边的柜子上,他突然有种冲动,想拿出那张和离书看看。
虽然拿出的那一刻,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是想在上面印下指印,还是要彻底撕毁它。
但展开和离书的那一瞬间,这两种念头都不复存在。
因为和离书上写着两个大字。
温知意其人,伪装起来十分彻底。之前穆云起发现她连走路姿势都变了,就已十分惊叹。直到他注意到,连字迹她都学了两种。
一种是时下贵女们都会的簪花小楷,字迹娟秀工整;而另一种,就是眼前的这种,两个字笔力遒劲,力透纸背,行云流水,气势如虹,仿佛透过这两个字,就能看出写字者洒脱不羁的性格。
但穆云起此时却没什么欣赏好字的心情,他拿着和离书的手抖了一抖。
因为这两个龙飞凤舞的大字赫然是——
「攒着」。
第62章 第 62 章
当初帝王任命女将薛温酒为三品将军,总领边关大权的消息传出去后,曾有不少朝臣表达了对这项任命的不看好。
大楚立朝以来,还从未有过如此位高权重的女将军。
靠一个女人来守边关,这不是笑话吗?
就算她此前真的是靠自己的战功在栎城短短两年便升为从五品,但那时是穆云起在守城,她不过是在听他指挥罢了。
这些朝臣,就算在朝上不敢明说,私下里却难免猜测皇帝是不是病急乱投医。
薛温酒她真的守得住栎城吗?
几个月后,不断从边关传往京城的军报,逐渐证明,她守得住。
栎城在她的手下,固若金汤,北融军队来攻数次,都铩羽而归。
和北融七皇子的正面交锋中,她也未落下风。
以前穆云起在的时候,她做的更多的是策应全场,而现在她的职责改为了统率全军。
成为一城主将,统领千军万马,总领边关大权,能调五城之军,这确实是对一个人最好的锤炼。
短短几个月,在她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时候,温知意的气势已经悄然发生了变化,她变得更沉着,更冷静,更强大,锋芒更盛,更像一柄出鞘的利剑。
不管现在是谁见到她,大概都能一眼看出,这是一个习惯身居高位、发号施令的人。
“将军,您的信。”有传令兵将信件呈上。
信是从京城来的,温知意拆开信件,不出所料,这是穆云起的来信。
她已经有两个月没有见过穆云起了,确认他已经开始走出阴霾之后,她就不再像之前一样。哪怕只有十几天的空闲也要快马回京一趟去看看他。
她担心他,但也知道自己该对穆云起有这种信任,他选择了站起来,那就不会轻易再倒下。
他们两个之间,当然也不需要靠频繁的见面来维持爱意。爱情需要陪伴,这没错,但两个人当然都不是因为长时间不能见面,就轻易变心之人。
虽然没怎么见面,但两个人期间通信频繁,穆云起对她的每一场成功退敌,都表达了他的骄傲之情。
温知意看着手中信件,穆云起在例行表达了对她的称赞之后,也聊起了自己的近况,他已经通过了乡试,拿到了举人功名。虽然后面还有会试、殿试,但对于穆云起一个武将而言,这已经是非常了不起的成就了。
大楚律法规定,从五品及以上品级官员,其子可免去童试,直接拿到参与乡试的资格。
好在穆云起行事较为低调,京里几乎没人知道他去参与了科考。不然他又要以另一种角度成为街头巷尾众人最热爱的话题之一了。
温知意笑了笑,他在信里总是说他为她骄傲,她又何尝不是呢?
他身为天子骄子,在遭受了那么大的打击的情况下,能那般迅速地主动试图摆脱对痛苦的沉溺。对于温知意来说就已经是非常欣慰了。
他整理好心情,试图考科举,投入另一条人生道路,对于她来说更是意外之喜。
现在还真让他考中了举人……一个人有决心,有野心,偏偏还有与之相匹配的智慧……
温知意想起了大婚那晚,穆云起的话。
他说他突然觉得上天待他不薄。
果真不薄。
没过几日,又一件佐证上天待穆云起不薄的事情发生了。
戚静流和秦采,终于在草原上现了踪迹。
他们两个消失那么久,温知意派了不少小队在草原上逡巡,这次终于有人找到了二人的踪迹。
说起来也不难找,因为两个人身后正追着一批对他们喊打喊杀的北融人。
温知意快马赶过去的时候,大楚的几只小队正在和北融人交战。
戚静流正看起来十分疲累地躺在草地上,离交战的地方不远。但她看起来既不打算逃窜,也没有要起身帮忙的意思。
秦采躺在她旁边不远处。
温知意过去的时候,正听到两人在谈话。
“南边那些是什么人?”戚静流问。
“北融军队,来抓我们的。”秦采回答。
“西边那些是什么人?”戚静流又问。
“漠国军队,来抓我们的。”秦采再次回答。
“我眼前这个女人又是什么人?”戚静流再问。
温知意嘴角一抽,打断了他们之间幼稚的对话:“大楚将军,来救你们的。”
戚静流笑了,温知意向她伸出手,她握住温知意的手,任由后者把她从地上拉了起来。
“你们两个还好吗?受伤了吗?”
“不问结果,先问安危,”戚静流对她笑,“果然是当将军的好材料。”
“放心,没受伤,就是被追杀了两天,很累。”秦采答道。
“怎么搞得这么狼狈?”温知意看戚静流一眼,说好的偷盗的艺术呢?
戚静流毫不优雅地翻了个白眼:“九转续骨膏根本不在北融王庭,而是在七皇子手里。我看,北融那位老国主,已经要被自己的儿子架空了。”
“真是辛苦你们了。”温知意把秦采也拉了起来。
“还好幸不辱命。”秦采冲她笑得十分阳光,从怀里掏出一只药瓶抛了过来。
“你们居然真的拿到了,”温知意接住药瓶,怔了怔,“此番大恩,不知何以为报。”
“报答吗?让我好好想想该怎么折腾你,”戚静流坏笑,“不过我现在太累了,快带我去一个有床的地方。”
说着她就往温知意身上一倒,后者眼疾手快地接住她,把她扶上马。
看着她在马上歪歪斜斜的样子,温知意叹了口气,自己也上了同一匹马,绕过戚静流的腰握住缰绳,几乎把她整个人圈在怀里。
戚静流在温知意上马那一瞬间,整个人都僵了一僵,转头和她对视了半晌,才放弃般叹了口气,身子软下来靠进她的怀里。
秦采看着挺羡慕:“也带带我吧。”
“好啊,”温知意痛快回答,“徐副将,麻烦你带秦公子回城。”
“没问题,秦公子,请。”
“……”秦采上了徐副将的马,被一个壮汉圈在怀里,生无可恋。
北融的追兵已经被温知意带来的队伍解决,众人踏上归途。
“你们这一趟离开了这么久,陛下那边你有办法交待吗?”温知意关切道。
戚静流不满:“今天夕阳这么美,而我们正在广阔的草原上纵马奔驰,别问这么煞风景的问题好不好?”
温知意笑了笑,不再追问。
正好前日她刚打退了一波大举来攻的北融军队,有一小段时间让她可以送戚静流回京,给穆云起送药。
“你和我们同路回京吗?”离开前,温知意问秦采。
秦采点点头:“如果你还愿意让我继续当将军府小厮的话。”
“你还不肯放弃吗?”温知意叹息。
“至少离她近一点,我也不奢求更多了,”秦采看向京城的方向,“也许某一天我终究会放弃,只是那一天不是今天。”
“……”温知意没有再劝,以她对感情的开窍速度,她觉得自己也实在没什么资格对别人的感情说三道四、指指点点。
几人纵马前行,一路回到京郊,戚静流不方便让侍女们看到自己这幅装扮,便由自告奋勇的温知意来帮她装扮。
“怪不得我以前每次在江湖中见到你时,你都不施脂粉,”戚静流对着镜子若有所思,“我还以为你们这些侠女要维持什么纯天然的形象,原来你是根本不会。”
温知意也不得不沉痛地承认:“还好你底子好。”被这么折腾一番,看起来还是挺漂亮的。
“还是我自己来吧,”戚静流从她手中夺过胭脂,“我若顶着你弄出的这幅尊容去见陛下,怕是要当场失宠。”
“……”温知意笑着摇摇头,“这一次,真的是多谢你了。”
戚静流看她一眼:“也不全是为了你,将来在漫长的深宫时光中,我回想起这两个月,也会很开心的。”
“也包括被追杀的时光?”
戚静流笑了:“是啊,也包括被追杀的时光。”
“……”目送她进了宫门后,温知意径直去请御医验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