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酒千觞
但还没等他动作,温知意上前轻轻拍了两下马头,力道轻柔得仿佛是在爱抚。
然后大家惊讶地发现,刚刚还在不耐烦地喷鼻息的骏马,被她爱抚了两下后,乖顺得仿佛一只家养的兔子。
“你把疾风也带回来了?”
穆云起点点头:“上马吧。”
“好。”
众人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上马吧」三个字总是懂的。于是聚精会神地准备看荣华郡主究竟要如何上马。
虽然当众出丑这种报复,让大家都觉得很不过瘾,不过聊胜于无嘛。
在众人灼灼的视线中,温知意又摸了摸马头,一跃而起,纵身上马,动作潇洒又漂亮。
那一瞬间,她的衣袖和裙摆在空中划出了一个漂亮的弧线,不知迷了多少人的眼。
难为她一身华丽繁复的衣裙,却仍能稳稳地端坐于马背之上。
她上马后,把面纱随手摘下。
面纱之下,露出一张神采飞扬的脸。
那一瞬间的风华惊艳了所有人。
她对着宫城的方向干脆利落地做了个手势:“穆将军,请。”
穆云起与她相视一笑,纵马前行。
两人并辔而行,逐渐远去。
而围观众人还沉浸在刚刚温知意一跃上马扯掉面纱那一幕的惊艳中,眼睁睁地看着大楚朝年轻的一代将星,和他那位势利的夫人相携远去。
半晌,才有人悠悠开口。
“长了这样一张脸,换了我,我也舍不得休妻。”
众人还以为他要发表什么高见,却只听到这么一句,有人下意识点头附和他,却也有人鄙夷地反驳。
“我说你们怎么这么肤浅?背叛就是背叛,长得再好看,也不能姑息。”
“可是……看他们之间刚刚的氛围,不像是背叛过啊……”也有微弱的声音加以反驳。
“说不定是因为穆将军比较有风度,所以……”
“得了吧,再有风度也做不到这副模样,我看就是这两人余情未了。”
“你胡说!”
这边吵了起来,另一边还有人提出不满:“怎么没看到薛温酒薛将军?她没有一起进京吗?”
有人嘲笑:“你心心念念那位女将军身高八尺,腰如水桶,混在男人堆里,一眼也认不出来有什么不同,大概就因此被你漏看了。”
“你欠打是不是?”“我说错了吗?”
于是又有一群人闹了起来,旁边有人无视了这片混乱,感叹道:“不过刚刚郡主上马的样子好生俊俏啊,我都看呆了。”
“是啊,郡主怎么会骑马的?看她那娇娇柔柔的模样,我还以为她要当众出丑呢。”
众人再次陷入一阵激烈的讨论与争辩之中,此时他们还不知大家的诸多疑惑,很快就要被解开了。
而他们所有的问题,都可以用同一个答案来解释。
而这个答案,必将让这场旷日持久的、经历过多重反转的流言,再次迎来新的高潮。
穆云起和温知意并骑行在前往宫城的官道上,这边仍然有百姓在围观,他们显然还没有听说城门那边的骚动,此时看到两人并肩的模样,都十分困惑。
“紧张吗?”穆云起问。
“还好,”温知意想了想,“只是有点超出计划外,我之前没想搞这么个大场面的。”
“相信我,不管你用什么方式告诉大家,”穆云起看向她,“温知意就是薛温酒这个事实,都必然会引起巨大的轰动。”
温知意捂了捂脸:“希望话本里别把我写得太坏。”
穆云起失笑:“你担心的就是这个?”
他们两人旁若无人地聊着,二人身后,穆云起的副官和其他先前并不知情的将士们,在见到温知意的真容后,正陷入对人生的质疑中。
众人行至宫门前,帝王居然已亲自在宫门处等候,看到穆云起和温知意二人并辔而来,眼里含了一丝淡淡的笑意。
文武百官,也随帝王在此等候,准备着对拿下北融的少年将军道声恭贺。
但看到和穆云起同来的女子时,众人怔了怔,这穆云起想什么呢?来面圣还把自己夫人带来了?
温首辅站在百官最前列,和温知意交换了一个眼神,对她点了点头。
穆云起在帝王面前跪拜,陛下命他起身,大肆表扬了他在边关的表现,给他封了从二品的官衔,又加以赏赐无数。
年纪轻轻,官居从二品,可谓是前途无量。在场有些官员,听到圣旨后,抚了抚自己花白的胡须,心下鞠了一把辛酸泪。
不过,也没什么可惊讶的,能终止大楚和北融之间绵延已久的战争,确实是大功一件。
太监读完对穆云起的封赏后,众人纷纷对穆云起道了声恭喜。
温知意笑了笑,让出他身边的位置,任他被恭贺声包围。
她站在角落里,帝王的眼神却已落在她身上。
“至于你,朕拟了两份旨意,一份封诰命,一份升官衔,”帝王示意身后的太监捧出两份圣旨,直视着温知意的脸,“你想要哪一份?”
一份以温知意的身份,靠夫君的功劳封诰命;一份以薛温酒的身份,靠自己的战功升官衔。
看起来似乎是一个艰难的抉择。
“能不能都要?”温知意眨眨眼。
在一众官员茫然的眼神中,温首辅捂了捂脸。
帝王显然也没预料到温知意这略显无耻的回答。
但她显然只是开了个玩笑,此时已然上前俯身跪拜,行了个极标准的武将之礼:“臣安远将军薛温酒参见陛下。”
她选择了后者。一言出,满座惊。
“爱卿平身。”一句爱卿,证明帝王已经认可了薛温酒的身份。
文武百官,震惊之后,一片哗然。
被众人不可思议的眼神包围住的温首辅,老神在在地,对女儿露出一个微笑。
在一片惊讶地险些顾不上仪态的朝臣中,他颇有几分众人皆疯我独醒的姿态。
消息仿佛插了翅膀般,飞速传出了宫城。
街上围观的百姓们,此时还并未散去,正在三三两两地讨论或争辩着什么。
有一些手握《女将传奇》话本的人因为没能见到薛将军,正垂头丧气地坐在街边,在激烈争论的人群中分外显眼。
就在这时,大家听到了这个堪称荒谬的消息,一传十十传百。
温知意就是薛温酒。
所有人的第一反应都是:“开什么玩笑?我看起来有这么好骗吗?”
随着人们一个接一个地陷入石化、呆滞、目瞪口呆、瞠目结舌的状态,终于有人轻声问了一句:“难道是真的?”
“怎么可能?”
“可是这就解释了一切,为什么郡主离京数月不归,因为她在边关率兵抗敌……”
“不不不,我宁愿相信她是去偷情的。”
人们显然还不能接受他们眼中的势利小人,摇身一变成为了豁出性命保家卫国的将军。
“这也解释了刚刚穆将军的态度,解释了郡主为什么能娴熟地骑马,解释了薛温酒将军为何没有一同回京。”
“可是,可是……”想反驳的人似乎已然无言以对,缺失的一块拼上后,一切时间和事件严丝合缝地结合了起来。
“所以最开始是谁说郡主要改嫁的?”众人开始追根溯源。
“我记得是穆将军失踪,京里传他叛国的时候,有人看到郡主和三皇子殿下在茶楼碰面。”
“那时所有人都猜,她是要甩掉穆家这个包袱,改嫁给一直以来都对她有意的三殿下。”
“没错,第二日郡主便进宫拜见帝王,也佐证了这一点……”
“只是当时大家都以为,她是去请帝王同意婚事的,但现在看来,似乎并不是这样。”
“如果不是,那她是去做什么的?”
“从结果推断,那段时间郡主离京为夫君祈福,而薛温酒将军奔赴栎城,寻回了失踪多日的穆将军。”
“我记得,那段时间我还嘲讽过她当婊/子又要立牌坊,想改嫁却还假惺惺地去假装为夫君祈福,没想到……”
“所以她入宫是为了请命去战场寻夫?”
“不止,在俞将军和穆将军两位相继出事后,她临危受命守住了栎城,我猜她请命的内容是守边关,而不单是寻夫君。”
“令人敬佩,然后呢?”
“然后,就是穆将军回京,但腿受伤了,连太医都说这伤难以痊愈,穆家接回了流落在外的长子,穆将军彻底成了弃子。”
“是啊,寒门出身的探花郎竟是穆家子弟,那段时间闹得沸沸扬扬的。”
“这段时间里,拒上门探望的人说,郡主经常不在府里。后来,更是连续几个月都不见人影。”
“大家都说她抛弃了穆将军。”
“是啊,都说她太过明目张胆,连面子情都懒得做了。”
“恰好三皇子殿下去楚州公干,所以大家都以为她是去和三皇子偷情。”
“而实际上,她是在边关和北融人作战。”
“不需要你加这一句实际上如何,作为当初对谣言深信不疑的人,我已经十分羞愧了。”
众人沉默了片刻。
温知意在边关最前线驰骋沙场,保家卫国,而大家在安全的后方,过着安稳的小日子之余,闲暇时光就用来编排造谣这位女将军。
“好吧,总之,这个故事,令人难以置信。”
“然而它不是故事,是真实发生的事件。”
“我还是不太敢相信,除非听见她亲口承认。”
“是啊,确定不是有人传错了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