糙汉将军宠妻日常 第42章

作者:溺子戏 标签: 甜文 爽文 古代言情

  “三?位大人?为何?事发愁?”

  

  三?人?看着他,面面相觑,直到镇玉介绍了顾青的身份,那三?人?才松了一口气,可开口的第一句话,便叫顾青皱了眉:“不成啊,将军,这堤坝不成啊。”

  “不知大人?是何?意?”

  水利监察使一手抚着堤坝墙,抹了把脸上的雨:“根据恩水乡的地势和水量,该用石条和石板燕尾榫紧扣的石制堤坝,可将军仔细来看,这里头哪是石头?分明是麦草!”

  顾青神色凛然,看了镇玉一眼。

  镇玉立刻上前查看,可查看了好几处,确实如水利监察使说的那般,这些大石里头确实夹的尽是麦草!

  先前恩水乡这堤坝毁得倏然,堤坝的口子是断断续续补上的,顾青心疑会?不会?是补修时间紧急,材料不够,才出此应急之策,可他把当时负责修建堤坝的人?找来问话后,才发现这堤坝真就是用的石板夹草设计!

  堤坝之处,水流本?就湍急,一般人?不会?轻易来看,更别提文平县那个尸位素餐的阮知县了,只怕这堤坝在修建之时,便已是偷工减料!

  顾青想起?当年负责堤坝修建的人?,便是曹嶙,回到文平后,又派人?把曹嶙提来问话。

  也没想到顾青会?这般快再?次提审自己,刚一见面,曹嶙便表示了感谢:“多?谢顾将军的看顾之恩,才让我……没那么快,死在牢里。”

  顾青将马鞭扔在桌上,看了他一眼,这人?在狱里待了两个月,蓬头垢面,倒是那一双眼睛,比从前亮了不少,想来过得还是滋润了。

  顾青坐下来,语气闲散,像是聊天:“盗墓之事没讲清,哪能让你这么快就死了。”

  曹嶙露出意外的神色,甚至微微笑了起?来:“我以为我讲得很清楚了,怎么,难道将军真就一点不信鬼神之说?”他说着,想到什么,“将军征战沙场,手底下死过的人?不计其数,哪像我这般没出息,只杀过一人?,便午夜梦回数十载……兴许,将军真的不信鬼神。”

  “信与?不信又有什么关系?”顾青不想听他这些废话,也知这人?不敢讲出什么东西,他今日也不是为了调查他从窦和墓里挖出了什么东西,索性单刀直入,“恩水乡的堤坝是你负责督造的,如今这堤坝里夹着麦草,你怎么解释?”

  曹嶙挑眉,目光四处一转,这才发现今日这牢房里,人?少得可怜,就连平时站岗的人?也换了一张新面孔,他目光向远处望去,便见那守着牢门的狱卒不再?是假把式的站姿,而?是笔挺坚毅,一看便是军营里训练有素的将士:“……将军对我,还真是上心。”

  顾青翘起?长腿:“……两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

  曹嶙呵呵笑了两声:“当初季家老爷把季二小姐许配给您的事闹得沸沸扬扬,满城的文人?才子都嫌弃顾将军是个目不识丁的草包,可没想到,将军竟还读得懂诗……”

  顾青的眼睛眯了起?来:“我读不懂。”

  “……”

  “但我有个很会?读诗的媳妇。”

  曹嶙无语凝噎。

  顾青是那日晚上在书房门前等季卿语时问的。

  顾青平时不读什么书,更不会?特意记什么诗句,连续两次提起?这句诗,便叫季卿语起?了疑。顾青便同季卿语说是在审问曹嶙时,曹嶙念的——

  这人?敢提醒他牢房里有专程盯着他的眼线,那便不会?吟什么废话诗句,只顾青没什么学问,读来读去,只知道是在说两只鸟。

  季卿语同他细细解释:“这诗讲的是春日将来的喜悦,冬日积雪将融,船只恢复交通……”

  听完,顾青其实将懂未懂,因为他不熟识诗里的典故,所以只挑自己听得懂的话,这诗里,几个时间节点几乎与?文平县堤坝决堤一事相契——恩水乡的堤坝决堤,便是因为上游的积雪消融。

  所以今日在文平看到堤坝里掺着麦草时,顾青才会?想起?曹嶙。

  “将军想说什么?”曹嶙冷笑起?来,“将军不会?是想污蔑我,贪了河堤款,用了麦草来修堤坝吧?河道监工这般多?人?,我若敢这么做,将军会?一点风声都查不到吗?而?且就我一个杀一人?都吓得不敢睡觉的人?,哪里敢做出这样的事?要是那河坝毁了,淹了百姓,淹了田,那是数千条人?命,每个人?托梦一句,我三?年都不用睡觉了,我可担不起?这罪过。”

  顾青看着他,半晌站起?身来,走时马鞭似是不经?意,轻轻碰了下他的肩:“我看你在牢里过得挺好的,索性往后一辈子就在牢里赎罪吧。”

  脚步声渐远,曹嶙坐在椅子上,手带枷锁,直到顾青走远,才被人?带回牢房。

  当真是干脆,问完话就走,曹嶙靠在墙上,待着无聊,坐牢甚是无趣,被提审只能算是解闷。

  这一日到傍晚,才有人?来,曹嶙睁开一只眼睛——

  今日倒是有好酒好菜。

  曹嶙闻着那肉香,便知今日不是馊菜馊饭,只他坐在那草甸上,看着那色香味俱全的饭,本?是不想吃的,可忽然又想起?顾青同他说的在牢里待一辈子。

  有命待,无命待,都算待吗?

  曹嶙拖着笨重的锁链,行动不便,宽松的裤腿里还绑着膑刑刀,这是顾青第一次审问他之后,魏家的人?给他上的刑具,他表现不错,魏家暂时放他一条生路,许他不必死那么快,但曹嶙也知道,这是一种警告。

  秋后问斩要等太久,魏家不想他太好过,毕竟夜长梦多?。

  曹嶙坐下来,端着碗靠在墙上,大抵是许多?日没吃到这么香的饭了,胃口不错。

  只他还没吃到一半,碗便被人?一脚踢开了!

  瓷碗砸在墙上,“砰”的一声碎响,花白?饱满的米饭和红褐色肥瘦相间的红烧肉散落一地,曹嶙手上吃痛,还没看清来人?,脸就被人?踩在了地上!

  曹嶙轻嘶了声,却?觉得幸好牢房里还有草垫着,这样脸被踩在地上时,不至于发冷。

  “今日,顾青都问你什么了?”那人?压低声音,透出一股狠绝。

  “……没问什么,不过是问恩水乡的堤坝里面为何?会?夹着麦草。”

  这话一说,那人?踩着他脸的脚力?气更大了,曹嶙感觉自己的睫毛蹭到了地上:“你怎么说的?”

  “我说他是土老帽,堤坝就该这么设计,况且河道监工这么多?人?,总不可能我一人?中饱私囊。”

  那人?没松劲儿?,又逼问:“他当真没起?疑?”

  曹嶙呵笑道:“没起?疑便不会?来问我,可若是有证据,便也不会?来问我。”

  那人?在他这番话里思忖起?来,半晌才把脚从他面上移开,可这还没完,像是觉得他不记教训一样,又在他腿绑着膑刑刀的地方踢了两脚,那地方被剜过一块肉,根本?没好,这一脚直接把曹嶙的眼睛踢红了,吃痛的同时,曹嶙眼底闪过一丝阴狠。

  可来人?却?像是半点不知他的苦痛一样,把脚放在地上摩擦,蹭掉被米饭沾到的鞋面,走之前留了句狠话:“想活命,就管好你这张嘴。”

  曹嶙吃了一嘴草屑和鞋灰,听到人?走之后,才“呸”了几口,爬着坐起?来,继续靠在墙上,仰头缓着劲儿?,他嘶了半天,忽然开口:“你家将军就叫你这么盯着我的?”

  音落,闵川从阴影里走出来,抱着手:“……将军说让你长点教训。”

  曹嶙后知后觉,顾青在报当初他夫人?惊马的仇,阴狠的脸上换成了嫌弃,对闵川道:“还我一碗饭。”

第44章 笔墨丹青

  依曹嶙意思, 这事是魏家?手笔——

  魏家?贪了百万两河堤款,用麦草来建堤坝,视人命如草芥, 已是丧心病狂之举,此外,曹嶙又暗示他, 纵使河道监工不止他一人,这事依旧天衣无缝,他是想说魏家?根系庞大,根深蒂固,动摇不得也?轻易查不得……

  顾青忽然想起前段时日, 京城来旨, 降罪宜州州府,说百姓私挖堤坝,偷偷引水灌溉, 导致河坝决堤,要治他们监察不周,如今一想,只怕是魏家?安排用来遮掩的幌子!

  河堤款……

  只是为了贪钱吗?

  顾青细细想着曹嶙的话?——这人一个没下过田的白面秀才, 看他逼迫百姓至烧粮食的地步,便知道他根本不知百姓疾苦,可又为何?会?在提到?洪水淹没村庄要人命时,还?能想到?大雨把田淹了……顾青觉得不大对劲。

  季卿语撑着伞过来时, 刚好瞧见顾青站在廊庑下出?神,看起来似才从外头回来, 衣衫上还?沾着雨珠。

  许是听到?雨声中的不寻常,顾青回了神, 瞧见她站在雨幕里,斜雨勾缠人的裙角,绣花鞋面一点,沾了水,颜色微深,这便是脏了,顾青拧眉:“别淋雨。”

  季卿语收起油纸伞,将它轻倚廊柱上,又把帕子递给顾青:“将军在想什么?”

  顾青却没擦自?己,而是用它轻拍走了季卿语身上的雨露,拍完又拿来擦了手:“今日提审曹嶙,他同我说起堤坝决堤一事,有意无意提到?良田被淹一事,我私以为不对劲。”

  季卿语明白他意:“两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这诗除了讲春日将来,冬雪消融,却还?有近景与远景的不同,黄鹂树上鸣乃近景,白鹭飞云天为远景。”季卿语抿唇,思忖着,“若以画面构图论之,黄鹂近而大,白鹭远而小,又小又远,稍不注意,便可能会?被忽略,因此黄鹂便有了夺目、遮掩之意……不知为何?,妾身一直有所感念,曹参军提起这诗,另有所指,后头一句‘上青天’发人深省,为官者,最重‘平步青云’四字。”

  顾青似懂未懂:“你的意思是,这两只喳喳叫的鸟其实是在给后头的白鹭打掩护,目的是为了让后头的白鹭能平步青云……”他的眸光微暗,“曹嶙被抓,明摆着就是给魏家?顶罪,如若不是这人确实死?了个弟弟,还?胆大包天地把弟弟放进窦和墓里,那么现在很可能还?在被严刑逼供盗墓的缘由,但也?是因为有这层借口在,这事不了了之,曹嶙可算魏知府的替罪羊……而另一只黄鹂,便要看这魏硕,在替谁卖命了。”

  但不论魏硕在替谁卖命,都只有可能是魏家?的人,他一个人贪这百万两银子,他想做什么?

  季卿语不置可否,在这方面她还?是比较严谨的,不敢说确凿的话?,怕引顾青走偏了路:“读诗看的是意境,用诗则看的是语境,同一句诗,人人读而不同。”

  顾青想起来这人当初叫他读诗时,一脸失望:“……这便是你说的读诗?”

  季卿语点头,又道:“将军担心堤坝之事,决堤后,大水漫灌,除了性命遭殃,最要紧的便是当时春播刚过,大水漫灌误了时日,那百姓今年的收成和赋税都成问题,若非将军和父亲及时赈灾,带着百姓及时播种,后果不堪设想。”

  顾青皱眉,突然道:“良田被淹,百姓一时种不了地,只能把田卖出?去?。”

  季卿语恍然:“百姓为了生计,只能卖田,而且是贱卖,那便是便宜了那些地主豪绅……只怕收敛田垄还?不是最终目的,‘门泊东吴万里船’,船不仅能打仗,还?能运货,说起运货,那便是行商,将军不妨查查这些年决堤之后,各地有没有地主大肆收购田地的迹象,又看看这些田地现在都在种什么!”

  季卿语熟读史?书,曾经也?读过这样的事——世家?大族中有人为敛财,私炸堤坝,继而能够顺理成章的大肆收购田地,百姓成为佃户,专为他们种丝绸。能办出?这样事情的人非富即贵,季卿语觉得不妙,轻扯着顾青的衣角:“将军可是要打算一查到?底?”

  顾青不知她为何?问起这个:“自?然是要查的。”

  “可魏家?势大,将军这般查下去?,就不怕引火烧身……”

  顾青看着雨,淅淅沥沥从屋檐流下,在鹅卵石的小路上,聚成水洼,雨水落下时又有水花四溅的滴滴答答,他很干脆,又很直接:“那又如何??”

  季卿语张了张口,却忽然不知该说什么。

  “你说的这个,我没想过,所以你忽然问起来,我也?不知该如何?回答你。”顾青把季卿语给他的手帕叠好,自?己收起来,放在离心口很近的位置,忽然很认真地对她说,“不过你放心,我会?护好你和阿奶的。”

  季卿语侧了侧头,忽然觉得顾青身上有文人气?质——他是粗糙的性子,也?是粗糙的长相,长得硬朗,根本不适合穿宽袍大袖,可他又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径直,有不为五斗米折腰的高风亮节……与此同时,他又不那么像文人,他不似文人那般心思婉转,不非黑即白、言语犀利,不通人情世故。她想不明白,最后得出?了一个不怎么契合的结论,顾青的锐气?里带着一丝世故圆滑,又刚好是这一丝世故圆滑,叫人安心。

  顾青见她望着自?己出?神,有些不自?在:“看什么?”

  季卿语在这句话?里,眸光一定,转了半圈,落到?伞上:“看伞呢。”

  撒谎。

  这几日都在下雨,正是需要用伞的时候,也?是这时,季卿语才发现厢房的角落里,不知何?时多了个长木匣子,里头正好还?放着一把伞。

  打眼一看,便叫她觉得眼熟,拿出?来一瞧,才确定就是先前在严明寺借给顾青的那把——伞上的泥渍已经被擦干净了,伞面像是新买回来的一样,甚至原本淋过雨淡掉的兰花纹也?被重新描了一遍。像油纸伞这般东西,若不精心养护,根本用不了太长,季卿语的手轻抚面上,便知伞的主人有多爱护它。

  “将军是何?时拿回来的?”

  “答应你便拿回来了,不是在意得紧?”

  那便是骑马那日,只那日她去?看顾青打马球时,天色都还?算早,这人惯喜欢赖床,整日早起都压着她不让走,也?不知那日是起了个多大的早。

  季卿语很喜欢,又问:“伞上面的花,是将军重新描的吗?”

  “我看它有些脏,索性重新描了。”顾青还?记得季卿语说他害她积不了德的模样,明明说得不在意,可眼睛里透着的尽是委屈,像是他把她里里外外欺负了一般,也?不知不过一把伞而已,怎就这般在意。可这人就是怪上他了,他还?能如何??谁让他不懂这些,自?己欺负的只能自?己哄。

  季卿语看着伞,忽然想到?什么:“我在阿奶用膳的碗变小了,阿奶那的碗是一套牡丹纹的,根本没有小碗的尺寸,上头的花纹,不会?也?是将军画的吧……”

  顾青烦了她的心细,含含糊糊:“算是吧,随便描的。”

  “将军竟会?画画?”季卿语早该想到?的,顾青那手字便是照猫画虎学来的,这样的本事,若是画画,指定不差。

  “不算会?。”顾青说完,看季卿语一脸期待,又补了句,“就从前给通缉犯画过画像。”

  季卿语不管,对顾青身上有点她也?擅长的东西,很感兴趣,请顾青移步书房。

  “想看什么?”顾青自?己研磨。

  季卿语四处看了眼,指着书房中央那副水墨山水,她是写意派:“那种可以吗?”

  顾青看了几眼,然后认真对她说:“不行。”

  季卿语眨了眨眼睛:“……那将军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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