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溺子戏
梁元启垂眸沉思许久,像是终于想明白了:“是啊,只有我们是站在一边的。”
第71章 白首不离
一夜之间, 天气开始转凉,春夏渐交之间,宜州迎来了属于她的第一场倒春寒, 寒风凛冽刺骨,叫人从皮骨冻到百骸。
然?而这并不是最?叫人冷的,晨起的守城将士打过盹, 左揺右晃把自己摇醒的功夫,甫扶着城墙爬起来,却眼底倏然?一黑,还以为是自己起猛看错了,可等他?揉过眼睛定睛再看, 真真是黑云压城!
他?瞬间醒了神, 丝毫不敢懈怠,立刻拍醒还在睡梦中?的其?他?将士:“快起来!别睡了!城外有异,赶紧禀告同知和佥事大人!”
一瞬间, 众人梦中?惊醒,连滚带爬扶着墙下楼,脚步快得甚至能看见残影,急忙奔走呼告——
刘勐这几?日就没睡安稳过, 先是季卿语那处派人来告诉他?,说右参政府上的大小姐被歹人挟持,要?他?加强城中?守备,排查可疑人员, 后脚另一边,顾青的人从悬壁千里迢迢而来, 要?他?彻查宜州,排查城中?西戎的细作。
刘勐做了小十年的宜州佥事, 这些年一直安安稳稳、顺顺当当,从前遇上个什?么事,打个马虎眼就含糊过去了,但如今,两道任务如细雨砸来根本叫人避无可避!可明明是雨,真正压下来时却像两座大山,叫他?腿软发麻,尤其?是顾青的话?叫他?察觉局势不妙——如何还有细作?!
此?人远在悬壁还能分出心来关心宜州事务,想来定是知晓了什?么风声,叫他?早做准备!
刘勐猛然?起身,脑子转得飞快,甚至连鞋都?顾不上穿,纵马飞奔往城门来——
他?接过瞭望镜,肃着一张脸探查四处动态,这一看不得了,乌泱泱的全是人,又连忙派人去打探消息,而后向?各方紧急调集人马。
探听的人回?来说,城外闹哄哄的,原是听不清,可凑近了再问,探听到的消息几?乎叫人屁滚尿流,回?来的将士皆大惊失色——
“佥事!佥事大人!”回?话?的下属顾不上失态,语气急切,“那群人吵哄哄的,跟说书唱戏似的,锣鼓敲得梆梆响,属下原以为是戏班子,谁知他?们说,咱们南梁的太子殿下回?来了!”
刘勐没听明白:“……什?么太子?皇上不是登基了?”
“不是皇上、五皇子,是太子!是当年在宜州失踪的太子殿下,是太子殿下回?来了!”
刘勐瞬间站了起来:“什?么!”
下属叫刘勐突然?变大的声音吓得一抖,却不敢隐瞒,毕竟接下来的话?更耸人听闻,他?慌不择言,话?声一骨碌地吐出来:“不只如此?,那些人还说,当今圣上根本不是先皇亲子,乃是孝康太后和绥王私通生下的!”
“妖言惑众!”刘勐脸色大变,矢口否认。
这话?若让天家听到可还得了!
“赶紧把那群唱戏的统统给我抓起来!谁胆敢再多?说一句,就地斩杀!”
然?而刘勐这番威胁并没有起到作用,三日之后,宜州城外传来了轰鸣阵阵的马蹄响,遥遥望去,队伍中?央还出现了一道亮白身影,在黑色云影中?突出得格外显眼,那玉容身姿,只一眼,便叫人觉得遗世独立、皎洁尊贵。
人群中?不知是谁,矢口惊叹了一声:“太子殿下——”
“太子?”
“是太子!太子殿下回?来了!”
“当真是太子殿下!”
一言毕,万人来喝,纷纷往那处挤,都?想看看贵人是不是真的来了。
那群人看热闹不嫌事大,只刘勐觉得棘手,他?根本不明白梁元启如洪水般的民心所向?是从何而来:“这些人不要?命了吗?胡编乱造两句故事就把他?们蛊惑了?他?们到底知不知道如今的天子是谁,这天下是谁的天下?”
一旁的将士见刘勐不懂,犹豫着解释道:“太子……梁元启当初还在东宫时,便颇得民心——重理黄策、丈量土地、减免赋徭……自他?手的桩桩件件治国之策都?与百姓民生相?关,且他?为人又颇为和善,经常到京郊等地考察民情,接济百姓,还替乡里惩治了不少贪官恶霸,所以百姓们都?很拥护他?。”
魏家虽然?倒了,但这些年受魏家祸害而家破人亡的大有人在,魏家死,百姓原以为皇上是在为民除害,为他?们着想,可如今皇上的身世有了置喙处,百姓们都?分分明白过来,皇上根本不是为他?们,皇上是为自己罢。再加之先前指派辛帅去悬壁出征之事,民间颇有议论?之声,件件桩桩撞在一起,如何能叫百姓不怒?
便是这时,梁元启一句,“君舟民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几?乎说进了百姓的心坎,这个皇帝不好,换一个皇帝便是!
更何况当初先皇让五皇子即位,也不过是因为五皇子是先皇所有儿子里是最?出类拔萃的那一个,可如今不是了——比他?更得民心,更身份尊贵、名正言顺的太子殿下回?来了!这人如清风独立,让他?们知道了,他?们并非没有选择——
梁元启这招用得极好,很快便叫百姓倒戈,甚至不少人还自愿加入梁元启组建的义军,说是要?为太子殿下出一份力。
梁元启看着这样的画面自然?是满意的,他?日日听着自己和梁元曜在百姓心目中?截然?相?反的威信,心里有些窃喜,甚至想,若顾青知道了,会不会后悔——
他?之所以找顾青,是在给他?投诚的机会,薛名和薛无问的事在前,梁元启知道顾青有多?想成为太子的天子剑,那是顾青对自己的救赎,也是他?为数不多?的迁就。
然?而,梁元启自觉拿住了顾青的软肋,却怎么也想不到顾青会拒绝,虽然?拒绝的话?不是他?亲口说的,可自梁元启亲眼看到顾青的旧部冯鸣出现在宜州城时,他?便明白了顾青的态度——就算梁元曜根本不配为帝,他?也依旧选择保他?!
梁元启遥遥望着宜州城楼,微微眯起眼睛,遮下了眼底的阴鸷——他?们明明可以互利共荣,是顾青选择站在了他?的对面——
季云安这日还没到官署,便听说城外有异,此?事闻所未闻,叫季云安忐忑不已,还没进门便马不停蹄地往城门赶。
等同刘勐了解完城外异动,明明自己也是一脸白,却还劝:“还不知是不是真太子,慌张甚?如今稳坐大位,受百官朝拜,进过宗庙的天子,可是先皇亲笔御言,谁能有异?又岂是他?们三言两语可以动摇的?”
刘勐也这般想,现下听季知府赞同一言,瞬间安了心:“季大人所言甚矣。”
两人又浅谈了一下当下的局势,可刘勐是武将,季云安是文官,两人说着就有吵起来之势,只季云安颇讲究体面,让了再让。
刘勐也跟季云安聊得不痛快,几?言草草带过便没了话?,可这种?紧张的时候,安静才叫人心忧。
季云安看着城外如云聚集的军队,估摸了人数便已是额头密密麻麻地汗:“……欲行其?事,先张其?声,古之有陈胜吴广起义,鱼腹藏书,先扬其?名,后有宋祖黄袍加身,推立为王……古有异象,多?是不详征兆。”
刘勐也读过几?年书,自然?明白季云安话?是何意,对外头的情况愈发戒备——当初肃清匪乱,顾青将一半的乱匪拨给他?以救耕军田,这些人虽比不上操练过的将士,但勉强也能派上用场。
可三日后,满天的箭雨攻来,叫刘勐觉得大事不妙,他?握着长刀顶上,抓住不知哪个将士对他?吼道:“这他?娘就是你说的土兵?这都?快赶上御林军了!”
“大人,这不是我说的!”
刘勐没功夫再管,只得赶紧加派人手顶上,平日里的吊儿郎当散去,只剩下紧锁的眉头和紧抿放平的嘴角,事到如今,他?也渐渐意识到,对方不是虚张声势,而是有备而来——
箭雨乱阵,人头窜杂,闹声鼎沸,呐喊声一阵高过一阵,叫得敌军士气大振,也叫他?们如临大敌。
季云安看着满天箭羽,心下惊惧,刚扶着城墙没走几?步,便双腿发软地险些跌坐在台阶上,他?是读书人,从未见过这样血雨腥风的场面,陡然?一见,连抬头都?不敢,诗云里尽不是骗人的,多?年混迹官场的临危不乱让他?勉强能强装镇定:“外头如今是个什?么情形?”
“回?知府大人,外头的传言有愈演愈烈之势,他?们不知打哪来的消息,说当初为让皇上登大位,太后与封地扬州的绥王相?合,对到宜州来调查仙翁窦和身份的太子及天子剑薛名和其?子薛无问痛下杀手,后来,更是设计陷害太子,让他?在回?京的路上坠马失踪……”
“胡言乱语!”不管这事的真相?是什?么,但季云安都?不能表态,他?是宜州的知府,如今是三品大员,是每年能到京中?述职的大官,他?的一言一行关乎的不止是自己的前程,还有整个季家……
便是这时,城墙之上,一个士兵中?箭从楼上翻了下去,直直在季云安面前飞逝而过,他?们距离不远,以至于季云安甚至能清晰地听见那人落地时,血浆迸溅的声响!
季云安的脸色瞬间煞白,心口怦怦直跳,一个念头在心中?想起——命都?没了,还要?什?么前程?
他?心头乱糟糟的,开始悲叹自己的坎坷不平,从前,他?叹命途多?舛,迁官难办,如今是悲时运不济,好容易迁了官,却遇上叛乱,这事不说处理得好与不好,乱事一起,如何都?会叫皇上责怪,往后再想起来,心中?也是有一个疙瘩。
头顶上是箭矢纷飞,城楼下是方才死去将士被拖走的声音,离他?那么远又仿佛那么近,季云安觉得自己被命运扼住了咽喉,发紧的同时,叫他?觉得呼吸困难,可也是这时,他?忽然?生出一丝孤胆,奋然?起身,不再去看这纷乱,盲目往下走,脚步利落,但事实总是事与愿违,他?没走几?步,就被人拦住了去路——
季云安刚要?怪这人来得不是时候,那将士便喊了他?一声:“季大人!”
季云安颇为烦躁:“又怎么了?”
他?把信笺递到季云安手里,语气匆匆:“顾将军府上送来的!”
“顾将军”三个字把季云安定在原地:“……她一个后宅女子,写信来做什?么?”
季云安沉着脸把信封打开,就见用簪花小楷写成的字:天子尤在,余为乱臣,身份不论?,造反已成。且乱朝贼子,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望大人明辨,今日一战,是为卫国,望不辱命。
季云安一眼扫过,把字看完,继而顺手把信笺揉成了一团:“什?么态度!不孝!大不孝!”
可他?说完这句,却再说不出其?他?,眼前是熟悉的字迹,落款是他?亲定的名,可不知何时,那个眼里看他?带着欣赏的女儿早已不见,如今那双凤目再看着他?时,只剩审视——
战事至此?,她一个妇道人家还特意写信来记挂提醒!季云安被季卿语气得胡子发抖,难道在她眼中?,他?已经成了个看到位高权重就要?巴结、遇到艰险就要?逃跑的人吗。
季云安捏着这信,在心里反问,却忽然?不知自己方才急匆匆下楼是想要?去哪……他?手上的青筋暴起,咬了咬牙,不就是守城吗!
他?是宜州的知府,理当与宜州府同在——
季云安提袍,重新迈上城楼,从将士那借来了刀,从前只会提笔写字的手如今握起了刀,他?身骨薄薄,立在风中?,看着倒挺像回?事儿。
与此?同时,季卿语也自觉如立刀锋中?,这段时日发生的事叫她认识到了梁元启的疯魔,现如今宜州的街市,到处都?是因为叛乱惊慌失措的百姓——坊市关门,书院休沐,素日里,在学堂豪气干云、指点江山的学生不知去处,原本繁华的宜州城瞬间黯淡下来,天色昏暗时,甚至有风云飘摇之感,自从嫁给顾青后,季卿语已经很久没有这样不安了。
这日,季卿语让人给季云安去信提醒,在正堂仔细叮嘱顾青留给她的近卫,顾阿奶牵着镇圭出来时,就看到季卿语面色严肃地吩咐细节——
她本就不是深居闺阁,只会娇惯的女子,她很坚韧,像淡色的剑兰,怡然?自得又叫人觉得安心。
顾阿奶知道这段时日季卿语要?操心很多?事,她原本是想来劝劝她,但看到她这模样,又觉得算了,只怕不让她管,她更是操心。顾阿奶思?来想去,觉得还是二土那孩子会说话?。
镇圭就迈着短腿来牵二娘的手:“二爹是个顶天立地的大将军,二土一定也是!二土一定会和二娘一起保护好宜州百姓!”
季卿语去看阿奶,见她明明眼底有慌张,面色却格外坚毅,心口软着,也牵了阿奶的手,目光温柔地无声安慰,然?后蹲下身来摸了摸镇圭的头,夸他?:“二土好样的。”
话?音一落,就听镇圭又说:“二娘也不必忧心,凡事还有二土呢!再如何,也还有二爹爹!二爹不会不管我们,也不会不管宜州。”
季卿语一愣,心道,是啊,还有顾青——顾青叫她日日求他?,可季卿语面子薄,从没求过,但这回?,她求了,心愿几?乎脱口而出:求他?平安归来。
不过三日的功夫,叛军势力便以宜州为始,以星火之势,煽风点火间点燃了南梁各处,不过日夜交替的功夫,整个南梁便深陷内忧外患,处于危机四伏之中?——四处都?有西戎的细作在为梁元启渲染声势,那号召的告书煽动性极强,听他?们声泪俱下地演上一遍,没有哪个是不动摇的。
就季卿语知道的,反响最?为激烈的除了底层的百姓,还有读书人——都?说读书人明事理的,可读书人意气上头也容易冲动,被人稍加利用,就会成为对口诛笔伐的刀,季卿语听他?们扬言,难怪会养出魏家这样贪官污吏大奸臣来,便知此?番不妙。
这些日,季卿语一直忙碌在军营里,已经顾不上规矩了,日日素面朝天,忙得脚不沾地,她又起了水泡,但顾青还没回?来,她的娇气没了人疼,稍动的触觉让季卿语的夜色更加寂寞。
只这一日,她在军营替将士们包扎伤口,抬头之间的功夫,便看见了崔灿——前段时日的话?还历历在目,季卿语不知崔灿为何要?来,毕竟就凭当日那些话?,季卿语就能揭发她是南梁细作。
或许连季卿语自己都?没意识到,她看崔灿的眼神早已变了,从前她羡慕崔灿,羡慕她既可以喜欢读书也可以喜欢行医,崔父崔母给她提供的选择都?是她想要?的,可就算如此?,她依旧能在这两者之间选择她所喜欢的其?他?。季卿语觉得她很豁达,自己却非然?,所以很长一段时间在心里问自己,为何自己没能生在寻常百姓家,没能成为一个快乐豁然?的姑娘。可事到如今,岁月洗涤旧痕,旧人焕发新生,如今她真正认识了这个人,她已经没有了羡慕,个人有个人的活法?。
崔灿猜到了她的疑惑,季卿语这个人活得太纯粹,虽然?过得自我折磨挣扎,却是最?清醒的那一个,清醒又真诚,容不得半点模糊,跟这样的人来往,你的选择只有赤城,每一分犹疑都?走不到好的结局,就像她们如今,崔灿不勉强她,笑了笑,云一般风轻云淡。
她没有告诉季卿语原因,季卿语也不追问,两人都?各有选择。
季卿语又重新低头忙了起来,可这一忙,就在救治伤员的过程中?,遇上了季云安。
季云安看到她,瞳孔微张,目色是藏不住的惊讶,可他?皱着眉道最?后,却没说什?么。
季卿语安静地吩咐人去关切,自己却消失在了人群中?,季云安刚想找她来说话?,却发现人影已经不见了,他?捂着伤看着远处,连疼得淡了许多?。
除此?之外,出乎季卿语意料的还有裴瑛,这人带着书院中?结交好友一起起草檄文,号召百姓同他?跟一起卫国。
他?对皇权旁落只字不提,却一针见血地提醒如今南梁和西戎在悬壁的战事正酣,西戎人虐待我南梁百姓被众人忽略的事实,明明没说什?么,可只这一点就足够了——非我族类,其?心必异,那自称太子殿下的人竟和西戎人合作,这不是通敌卖国又是什?么?
裴瑛这封檄文写得极好文笔俱佳,叫人看得热血澎湃,季卿语看完后,连忙给裴瑛去了封信,给了自己的见解:我们南梁虽不重武,却不由人欺负,外乱在前,我们更是不能自乱阵脚,自己先打起来,攘外必先安内,若太子真心为了百姓好,就应该明白这道理,率先撤兵,支援悬壁。
这话?一说,几?乎是把主动权交到了梁元启手里,可明明受制于人,却有四两拨千斤之效,裴瑛和一众好友读过,都?觉得这一击必让乱党自乱阵脚。
梁元启受了这一反击,知道如今局势已乱,避无再避,毕竟他?怎么也解释不清自己为何和西戎有来往,他?如今之所以还能活着,就是因为这些西戎人,没有他?们,他?就是山崖下的一滩烂泥,他?很想和他?们划清界限,但他?清楚,他?们早已经分不开。
事到如今,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了,自古成王败寇,只要?他?此?战能胜,将来历史如何书写,不还是他?说了算?
梁元启答应了格鲁的请求,联合西戎,兵临城下。这个举动打得季卿语和刘勐他?们措手不及,他?们没想过这事会适得其?反——
失守的消息一个接一个传来,季卿语的眉头一日紧过一日,宜州是他?们突破中?原的第一个防线,他?们都?想胜,叫天下之人看看,究竟谁适合主天下。
冲军的号角已然?吹响,梁元启带着士兵攻城,他?们人多?势众,没一会儿便撞开了宜州城的大门!
这段时间的试探维持太久了,终于到了验收成果?的时候,梁元启看着被攻破的城门,心情舒快异常,看着因为害怕而四处逃窜的百姓,丝毫没了怜悯之心——这些人不过是墙头草,风往哪出吹,劲就往哪处使,这样的人得来,又有何意义?
盔甲之下,是冷漠的面容,他?端立在交错混杂的人海之中?,像是来享受这一战的,蛰伏十年,他?太缺一场痛快了,无论?方式是什?么!
季卿语早早把镇圭和舅娘她们送了出去,可顾阿奶不肯走,也不肯让她一个人在此?经受这些,她瘦弱的而单薄的手握住她时,温凉的肌肤里竟藏着安定人心的力量。季卿语回?牵着阿奶的手,准备迎接这暴风——可人的身躯这般单薄,又能抵挡住何?抵挡多?久?
季卿语看到府门被攻破时,心里想着都?是如何才能保下阿奶,外头马声疾疾,震耳欲聋,惹得季卿语忍不住往前了半步,挡在了阿奶身前,可就在马蹄声快要?破门而入时,声音戛然?而止——
也不过是一瞬之间,震天响彻的高呼穿过红墙青瓦,恰如雨后春雷,原处便见闪电极光。
不知是谁在人群中?喊了一声:“顾将军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