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公子星昱
沈星语手心捧着水就迎面朝她撒过来,然后一场沐浴就成了三个人的泼水游戏。
待将沈星语弄上床,擦干头发,书娴和阿迢已经累的眼皮打架。
沈星语还迷蒙的睁着水汪汪的桃花眼,两只手分别抓着阿迢和书娴的一角,“你们不许走,都上来睡觉。”
书娴吹灭了烛火,只床尾留一盏琉璃云纹灯,三个姑娘在床上挨着挤做一团,淡淡竹叶青纱帐在风中微动,月光越过轩窗,在地上投了一块霜白月华在地上。
书娴轻哼着清雅的歌谣,沈星语眼皮渐渐阖上,到她绵长的呼吸均匀响起,自己亦阖上眼皮。
待房间没了动静,院子外葳蕤的大树下,训练有素的黑衣人悄无声息跳进院子里,动作轻幽如鬼魅,一路踩着墙壁和轩窗轻易翻越进来,目标是那亮着微弱烛火的闺房。
第87章
夜黑风高, 黑影驱动,移上窗幔,内室, 一盏微弱烛火映着水碧色纱幔,纱幔在夜风中晃着如水波波纹, 渐渐,黑影罩上来,一只手挑起纱帐帘子,目光在床上一觑,对着最外头的人。
光点在刀线上移动,剑撕裂空气的嘶鸣声迎面扑来, 或许是出于危险的本能,一瞬间,阿迢神奇的睁开眼。
她瞳孔, 看着刀直直劈下来, 即将落到自己脑袋的一瞬间, 又有另一把刀伸过来顶住,两把刀撞击滋出火星, 阿迢头皮发麻,呜呜手一推, 书娴被摇醒,沈星语一睁开眼,亦看到眼花缭乱的刀光剑影,一个刀刀偏向阿迢, 一个似乎是在阻止, 不断的有刀尖朝着阿迢,又险险被救下, 看的人心惊。
三个姑娘乱作一团,又不懂武功,跌跌撞撞朝房间外跑,有更多黑衣人翻窗跃进来,同时又有另一对人马同他们对抗,打斗中,三个姑娘被迫分开。
“阿迢!”
微弱的月光,勉强笼出一点人影,沈星语看见,阿迢有一把刀穿过她的身体。
沈星语奔溃喊出声,疯了一般的要过去,无奈却有黑衣人一刀砍过来,她又被另一波人往后一拽,被迫后退一步。
黑暗中她看到阿迢已经倒在地上在滚着圈,那刀还在追着她砍,沈星语牙齿咬的吱吱作响,胸腔被恨意填满,朝暗处大喊:
“盛如玥!”
“你快让他们住手!”
“我已经答应你不会说出去,你为什么要这么狠毒!”
“阿迢若是有事,我一定会跟你同归于尽!”
她心中都是悔恨,泪珠子啪嗒啪嗒掉下来,“我一定要杀了你!”
黑衣人这边的厮杀渐渐落了下风,领头人下了一声撤,瞬间,黑衣人瞬间全部撤走,沈星语扑过去,检查她的身体,才从地上将阿迢抱起来,“你有没有事啊?”
阿迢比划:“我没事。”
刚刚那一刀偏一寸在她腰侧穿过去,因为夜色黑,沈星语的角度又特殊,从她的角度看像是将阿迢的肚子戳穿。
沈星语后怕的“哇”一声哭出来,“幸好!”
“幸好你没事……”
大门被打开,睿贝子风尘仆仆赶过来,追着沈星语的下文问,“太子妃究竟对你做了什么事?”
夜色中,沈星语被泪水模糊了双眼看过去,她如今只想和盛如玥拼命,道:“她和废太子有勾结,她怕我查到证据,我是被她推下水的。”
“她一直想杀我灭口……阿迢差点就死了……”
阿迢的血液都是僵的,慢了半天才反应过来,比划道:“她杀你?”
“她跟我说,她是被废太子强迫的。”
睿贝子意识到两个人的信息差很大,便道:“你们怕是被太子妃蒙蔽了,相互将彼此知道的事情说出来,对一下信息。”
又转头吩咐那些在院子里的人,“你们将这里清理一下都撤下。”
领头的下属领命而去。
阿迢咬着唇瓣低下头。
沈星语从刚刚的极致愤怒中脱离出来,这时理智才稍稍回神,“贝子,这些都是你的人?”
睿贝子垂下眼皮避开她的视线,抵唇咳一声,轻到虚飘的声音:“是。”
沈星语又问:“您的人怎么会在这里?”
睿贝子道:“我想着你身份暴露,万一有危险,便有让人守着这里,没想到道是意外派上了用场。”
书娴以往只听说过朝堂那些波云诡谲,还是第一次真真切切的处在这风云里。
虽然一直都知道权利争斗里人命便是瓜果蔬菜,但自己差点被砍死那种感觉,恐怖如丝啊!
她在心里默默念叨,看来这高门大院,也不比青楼多安全。
大家都有意外殒命的可能。
她稳住心神,道谢道:“我这条命还在,可真多亏了贵人了,不然我这脑袋可真就搬家了。”
她走过去扶住阿迢,又看向沈星语道:“如今对方明显是要你们俩的命,你们得合上信息给贝子,这才好商量个对策出来。”@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睿贝子看向阿迢,“将你知道的事都说出来。”
阿迢不敢看向睿贝子,唇瓣瑟缩了一下,垂下头,沈星语知她心病,对一个人说出过往不堪,那是再经历一次那种恶事,她道:“你跟我进屋里,将盛如玥给你编的鬼话同我说就是。”
阿迢咬咬唇瓣,又摇摇头,此刻她忽然庆幸自己不能说话,比划道:“我没事。”
她眉眼低垂的看着鞋尖,用手指比划道:“那日,我在表姑娘的院子里饮了茶水,醒来后就在废太子处……后来,是表姑娘将我救了出来。”
“她说,废太子早就觊觎姑娘您,她去赴宴时,被当做您被太子夺走了清白,她被逼迫着同陈公子退了婚事……”
沈星语亦接着阿迢,将自己在船上的遭遇讲出来,“……她其实就是怕我追究下去吧,又不敢让人看出来我是被迫害的,想让一切都变的自然,告诉我那些话,就是想我自己自尽。又笃定了我不会水,我活不下来,这样没人怀疑到她身上。”
睿贝子分析道:“光是凭着她早已非清白之身这条,便不配为太子妃,这天下,如今能撸了她太子妃位份的,只有太子和陛下了。”
“只是陛下如今病重,不宜拿这种事刺激他老人家身子。”
“太子已经监国一年,实权在他手中,这事他是最大的受害者,你们做好准备,明日清早便跟我去东宫面见太子。”
如今人家已经杀上门来,自己自然也没有做缩头乌龟的道理。
阿迢和书娴不知这其中凶险,虽说这事是盛如玥做的龌龊,但九皇子对她很是爱重。
她们俩只是空口白牙的说,其实并不任何实证,九皇子会不会信她们?
盛如玥敢明目张胆派人来刺杀,知道她没死,她会不会做准备,或者留了什么后手?
明日必然有一番唇枪舌战。
就算最后剩的是她,九皇子信了,这于他也是莫大的羞辱,并且这事关乎着皇长孙的声誉,公开这件事的几率非常小,按照上位者的正常作法,隐而不发,找别的光明正大的理由废了盛如玥倒有可能。
那她们俩呢?九皇子会不会选择灭她们的口?
睿贝子会不会被迁怒,这些都是考量因素。
沈星语也不想让她们担心,便将二人支去收拾房子,自己送睿贝子出院子道:“您只当不知道这件事,明日只需给我和阿迢见到太子的机会,无论太子如何处理我们,您别出声。”
睿贝子道:“你这人心思就是重,放心,太子不是没有容人之量的人。”
“太子待我们一众族亲也颇为亲厚,不是是非不分之人。”
“何况你和阿迢是帮他认清太子妃的真面目,没道理会对你怎样,你只管放心。”
沈星语看着杳杳夜色,春风稀薄,道:“我自是希望如此,只是我这几年自己做生意,已经养成了习惯,做任何事,先将最坏的后果考虑出来,万一真的发生,亦不至于手忙脚乱。”
若是她一个人便能摁死盛如玥,她并不想让阿迢同自己去冒险,就算她一个人去,阿迢也是绕不开的知情者和人证。
况且,若这次不能将盛如玥从太子妃的位置捋下去,阿迢迟早也是一死。
睿贝子眉头蹙起来:“若真是发生那样的事,我自然不能眼睁睁看你们有事。”
“不,”沈星语平静道:“人迟早有一死,有些东西,比生命更重要。”
她摘下头发上的海棠发簪,在睿贝子诧异的目光中,拧开,里头露出来一封信。
她又将簪子拧上,递给睿贝子,“若是明日我们姐妹身死,贝子不必救我们,这封信件上的事比我的生命更重要。”
“您若真的想帮我们,请您帮我实现胭脂米,将水稻改良成两季,让天下人都知晓那个受尽迫害的白妧,还有……沈祈,他的荣誉,他的功劳配得上他的荣誉。”
“我会将孕育这米的方法和注意事项写出来,您只需要按我所留下的东西,让匠人照着培育。”
沈星语的闺房作为第一案发现场,受灾最是严重,梳妆台倒了,散落了一地的胭脂水粉,匣子,花囊碎一地,灯,花,锦被纱帐皆未幸免,刚刚院子里的几个奴仆都吓的不轻,这会子脑袋还不灵光,做事也慢,书娴亲自收拾着,歪头同阿迢道:
“也是幸运,这么大一场打斗,这房子里倒是没有见血,也没有血腥凶杀,一条人命也没扯上。”
“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看来很快我们就有好运了。”
阿迢经过一场刺杀,面色还是白的,反应有点慢,迟钝了一些才点点头。
沈星语恰巧回来,宽慰了阿迢几句,怕她夜里做噩梦,叫婆子给她煮了一盅安神汤灌下。
再回来,书娴这边已经将她房间收拾好,寝具一溜儿换上了新的。
沈星语支了书娴自去睡觉,自己坐到书桌边,铺开纸写胭脂米上的事。
书娴端了茶进来,目光一暼,看见沈星语写的内容,抱胸道:“你是怕自己明日回不来?”
沈星语提笔看过来,眼底有讶异,书娴道:“我所见过的达官显贵不少,多少还是清楚他们那些人的行事风格和手段的。”
沈星语眼中有歉意,“是我连累你了。”希望明日事情能全了,不再牵累她。
“说这话也太见外,若不是你,如今我还不知是个什么样,”书娴道:“我这辈子,最畅快的就是这三年了。”
她笑:“比有些人的一辈子都值。”
“若是你真有事,我会替你守一辈子这花和地。”
沈星语脸侧过去,蹭了蹭她手臂。
书娴点着她鼻尖道:“也别只管这些地,花什么的,这些都是你父母的梦想,你或许也应该想想,若是你明日真没命了,你最遗憾的事是什么。”
“你自己最想做的事是什么。”
自己最想做的事是什么?
沈星语目光越过轩窗外,夜色悠远,远处山脉如波浪,浓云移动半遮云,风卷着浓郁花香吹进来……
东方跳出第一缕鱼肚白。
沈星语沐浴熏香,钗环绶佩,描眉涂了最红艳的口脂,额上带了蓝宝石华盛,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盈盈一笑,这才起身。
因为安息药的缘故,阿迢休息的还不错,一夜无梦。
沈星语慢条斯理用好了早膳,睿贝子这边提了一份玉露糕过来,还是同以往一样的纯澈目光,温润如玉的温吞性子:“还是热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