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北途川
李文翾叹口气:“你是看不?出来?孤故意?逗你吗?不?过是想叫你放开一些。后宫的礼制本就压抑,孤受尽苦楚,便盼着你能松快一些,孤从前委屈你很多,如今孤还能做主,人确切不?能恣意?妄为,可孤却盼着能给你尽可能的自?由,让你能稍稍放肆些许。”
他从来?都是没个正经,不?是逗她,就是故意?气她,总是要看她气急败坏跳脚才开心,头一遭这么掏心肺地说话,相思一时觉得心里怪酸楚的。
“阿兄,我知道,可我不?想给你惹事?。我也不?知道你能爱护我到什么时候,能容我到什么程度,你同我讲不?会?纳妃,我心里高兴,又觉得将来?便是你变心,我也没有法子,我每天都既开心又忐忑,想和阿兄白头到老?一辈子两?个人过,又觉得是奢望是妄想,阿兄,你叫我怎么办呢?”相思低声说着,音调婉转,如泣如诉。
李文翾无奈,把人搂进怀里抱了抱:“罢了,许多话讲出来?,也不?过是空话,孤懂你的意?思,可是祝相思,孤同你认识这么多年,你从八岁就跟在孤身边,你说不?不?知道?”他恨恨地咬着牙,掐她的脸,“你是一点良心都没有。”
相思觉得脸都要被她掐肿了,拉着他的手腕,泪眼婆娑看着他,辩解道:“陛下是天子,谁都会?怕的,我即便是阿兄肚子里的蛔虫,也是要怕的,更何况我不?是。”
“烦死?了,谁乐意?当这个皇帝,孤的头发都快愁没了。”李文翾嘀咕了句,负手大步往前走。
走了两?步瞧她没追上来?,更气了,回过头拽住她的手,继续大步往前走。
相思几不?可闻叹了口气,却不?想道歉,于是坠着他,一副拒不?合作的样?子。
两?个人互相较劲,一路上了马车还互相赌气,两?个人中间隔着的距离怕是还能再坐下两?个彪形大汉。
最后还是李文翾没忍住,蹭过来?贴着她坐:“你瞧你这倔脾气。”
相思轻哼一声:“陛下不?是让我放肆些,现在又来?责怪我。”
李文翾“啧”一声:“合着我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说着,拉住她的手,瞧她没抗拒,又搂住她的腰:“孤这不?是来?示好吗?给孤个面子,笑?一下。”
相思咬着唇角:“笑?不?出来?。”
“那?孤给你笑?一个吧!”
他说得异常严肃认真,相思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
李文翾顺便把人搂怀里:“好了,得你一个笑?脸真不?容易。”
相思压根就谈不?上生气,分明是他自?己折腾来?着,这会?儿给了台阶就下,把脑袋搁在阿兄胸口,轻声道:“阿兄这么会?哄人,我走的两?年,身边真的没过人?”
“你一点都不?关心孤,这么点事?到现在都还没弄清楚,孤可是连你屋子里的老?鼠是公是母都一清二楚。”李文翾很有一种自?豪的意?思在。
相思沉默。
她忽然福至心灵地问:“那?阿兄把蔡小公子弄到京城来?,不?会?是……”
李文翾断然否认:“不?是。”
相思狐疑道:“我还没问。”
“你问什么都不?是,孤是那?种人吗?召他们入京自?是为了公事?。”至少一半是。
一半是那?就也是。
相思“哦”了声,“是我误会?阿兄了。”
“你知道就好。”
……
一路上阿兄都没个正经,这会?儿回了祝府,倒是端着一副严肃脸,相思和姑母去内殿说话,偶尔隔着屏风看到外?殿的他,都忍不?住露出几分笑?意?,他那?个样?子,当真是看不?习惯。
祝绫玉一向细致,全看在眼里,这会?儿看着相思满心满眼都是那?个人,既觉得欣慰,又忍不?住担忧,未免隔墙有耳,她想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只好附耳道:“姑母知你中意?陛下,可莫要把一颗心全陷进去,天家无情,你合该更为自?己打算。”
相思回过神,神色肃穆,过了许久才拉住姑母的手:“姑母,你能冒着大不?敬的罪过也要同我说这话,我都懂的,我也并非顽愚之?辈,不?会?不?给自?己留退路的,但你也放宽心,阿兄待我,很好。”
这侄女在她身边待了整两?年,什么脾性?她自?然是知道的,于是笑?了笑?,拍拍她手背:“那?就好,姑母也就放心些了。你和陛下,要好好的。”
相思重重点头。
从祝府出来?的时候,相思方才钻进马车,李文翾就把她捞进怀里,皱眉道:“同你姑母嘀嘀咕咕说些什么,编排孤了没有,是不?是后悔了,孤劝你跟孤讲,孤还能改,同你姑母讲可没有用,她带不?走你。”
两?个人你拍拍我的手我拍拍你的手,一副互相安慰的架势,末了各自?偷偷看他,他一直在留意?她,难道能察觉不?到吗?
李文翾是真的急了,莫非他真哪里对她不?好,至于要跑去给长辈诉苦吗?
相思哭笑?不?得:“没有,陛下的心眼怕是针尖大,我同姑母叙叙旧你也要管。”
李文翾摸了摸鼻子:“不?管如何,有什么不?如意?的,都要跟孤讲,知道没有?”
“知道了知道了。”
相思唇角弯弯地把自?己的猫儿抱起来?给他看:“瞧,你知道它叫什么吗?”
李文翾直觉不?是什么好名?字,抬手抓了下它的爪子,这猫鼻孔朝天一脸不?屑,大约确实是同他太像了,他不?大喜欢,有些嫌弃地弹了下它爪子:“什么?”
“叫元元。”
李元启眯了眯眼:“哪个元?”
李元启的元。
第二十五章
相思忍着笑, 别过脸装傻,“元宝的元。”
李文翾“啧”一声:“你这算不算寄情于物, 睹物思人?”
相思否认:“才不是。”
她的邻居是一对儿夫妻, 那郎君在镇上医馆里当坐堂大夫,娘子是个不大爱说话的,据说是早些?年奂阳以西起过乱, 从?战场上捡回来的孤女?,大约悲痛难当,救回来的时候高烧不退,求生意识已经很薄弱了?,养护了?许久, 才好转一些?, 只是从?此就?没法子开口?讲话了?。
相思想?起来,便忍不住跟阿兄讲自己那邻居:“那娘子属实是个奇人, 奂阳那地界,接近北漠了?, 植被稀疏,她家里却花团锦簇,芳草如茵,枝繁叶茂的,花花草草小动物们似乎格外偏爱她, 随便养些?什么?都能活。这猫的母亲还是自个儿跑去?她家的, 赖着不走,她就?给养着了?。那年生了?四个小猫,我就?带了?些?礼, 上门聘回来了?一只。”
这只最孱弱,却最倔强, 小小一团,看起来却十分?神气,跟阿兄很像。
看一眼就?觉着像。
又或者,她大约真的睹物思人吧!
说着,她叹口?气,小声嘀咕道:“罢了?,我同阿兄说这个做什么?,阿兄也不会爱听的。”
李文翾却捉住她的手:“你怎知孤不爱听?孤爱听的紧,你却巴不得什么?都不说,孤在这儿深宫高墙里困着,瞧着每日里操心这个操心那个,其实连城门都没出过几趟,这天下在书上,在耳朵里,却从?来不在眼里。”
他低垂着眉目看她,眼神里带着几分?埋怨,和几分?自哀。
相思心一软,把元元的爪子举起来蹭了?蹭阿兄的下巴:“阿兄比我见多识广,我说那些?,倒显得班门弄斧,好不怪异。”
“不怪,多说些?,孤爱听。”想?知道她每日里都在做什么?,想?什么?,哪怕是现?在离得这样近,依旧会想?。
何况是那两年,她不在身边,他看不到她,派去?的探子也只知道些?皮毛,他第一回 体味什么?叫思念,仿佛心里爬了?成千上万只的蚂蚁在啃噬他的心脏,让他心烦意乱,不得安枕。
怕她年纪小不经事,被族中长辈欺压,怕她身娇体贵,在奂阳呆不惯,又怕她寂寞无聊,与?他人生出情愫。
每日里靠政务麻痹自己,一边厌烦这无休无止的争斗,幻想?着什么?都不管了?,去?找她,与?她双宿双飞,天涯海角,天地浩大,想?去?哪里去?哪里,可另一边又是乱如麻的朝局,你争我夺,汲汲营营,他若撒手不管,谁能担此重任?
做了?二十年的太子,他不仅仅是李文翾,他受着无数人的朝拜,承托着大周的未来。
太傅太师谆谆教诲,不敢遗忘。
两年转瞬即逝,他没有一日敢懈怠,为了?大周,也为了?她。
盼太平,盼相守。
结果某人却在怀疑他不爱听她讲话。
相思看阿兄真的生气,扯了?扯他袖子:“知道了?,你不要?板着一张脸,瞧着怪吓人的,我又不是阿兄肚子里的蛔虫,我怎知道你怎么?想??我说错了?,你纠正?我就?是。”
李文翾轻“哼”一声:“我看你也挺有道理。”
“那我本来就?有道理,还不让说么?。”相思嘀咕。
李文翾深吸一口?气:“罢了?,孤能怎么?着,左右打不得也骂不得,下次你惹孤生气,孤就?亲你,一个字亲三回,亲得你说不出来气人话才好。”
相思好不容易辩他一回,顿时又被噎得说不出来话,半晌才气道:“阿兄你无耻!”
“你瞧你,骂人都不会。无耻这个词你用了?多少遍了?。”李文翾好整以暇倚在旁边,“气什么?,你也可以亲回来,十分?公道,你觉得怎么?样?”
相思捏着元元的爪子,把爪子捏开了?花,恨不得一爪子挠在他脸上。
“懒得理你。”相思低头,不看他了?,免得气出些?毛病来。
这么?看来,还是元元更?可爱些?。
元元长着圆圆的脑袋,大概是路上折腾坏了?,毛色没以前亮了?,瘦了?些?,但还是毛绒绒的,白围脖,白爪子,圆溜溜的眼睛,一张不高兴的脸。
偶尔拿不屑的眼神看人,真的很像阿兄。
“元元,小元元,有没有想?我。”相思抱在怀里又摸又亲,感叹,“好生可爱。”
李文翾被冷落,顿时不高兴,把猫抢过来,不满道:“你对孤都没这么?热情。”
元元像个小狗一样对着李文翾嗅了?嗅,然后脑袋迟疑地往他胸口?蹭了?蹭。
相思撇撇嘴:“元元,你有没有出息。”
刚还一脸不屑,转眼就?亲近他。
李文翾倒显得很高兴,纡尊降贵似的,伸出一根手指头挠了?挠元元的下巴:“算你识相,比你主子识相多了?,她若是识相些?,这会儿应该主动来亲孤。”
这话对着元元说的,却是说给相思听的。
但相思却给了?他一巴掌。
“等回了?宫,孤有东西给你看。”李文翾被打了?一巴掌还挺高兴,笑着抬头说了?句。
相思狐疑:“什么??”
“你瞧了?就?知道了?。”
东宫离中轴线稍远,祖皇帝在位的时候,这里是给太后住的,后来才辟给储君住,翻修过几遭,如今扩建得越发大了?。
先太后过世了?,李文翾也登基称了?帝,相思以为这儿早荒着了?,没成想?一踏进去?,还和从?前差不多,院子里的丫鬟和太监也没少,有小太监提前通传,这会儿全都跪在东宫门口?迎接,李文翾大步进去?:“都起来吧!以后不必跪,把冉冉抱来。”
还没等宫女?去?抱,那只猫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房顶上窜下来,一路狂奔到李文翾身上,再一溜烟爬到他肩上,勾着头蹭他的脸:“喵呜。”
李文翾把它摘下来,歪着头看相思:“给你的元元养的老婆,像不像你。”
相思是第一回 见它,自打她进宫以来,就?没人提过这只猫,他什么?时候养的,为什么?和元元长得这么?像。
关键是——
相思一脸愠色:“阿兄你叫它什么??”
李文翾也装傻:“日月冉冉,岁不我与?……的冉冉。”
他把冉冉摘下来在手里团了?团,然后放在她怀里,笑道:“来,姌姌抱一抱冉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