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无别离 第41章

作者:北途川 标签: 婚恋 甜文 古代言情

  李文翾怒火攻心,几欲控制不住。

  慈安寺……

  慈安寺!

  “备马!”他吼道,“愣着?干嘛,我叫你备马!”

  那慈安寺原本是叫广安寺的,供的是圣母碧霞元君,民间也叫送子娘娘。

  皇后早先去拜过,恰是那一?回,遇刺了。

  相思一?手策划,倒害得寺庙上下惶恐不已,相思怕因此断了寺庙香火,后来?赐了门?匾,赐名慈安,言说突遭凶险,幸得圣母娘娘庇佑,因而才安然无恙。

  算是全了寺庙的名声,安抚了僧众的心。

  后来?生下龙凤胎,相思顺势开恩天下,减免了赋税,李文翾回朝后亦再次大赦天下,如此一?来?,慈安寺更?是声名远播,不少怀孕的妇人?和求子的夫妇,都会不远千里来?拜,一?时之间几乎要踏破门?槛。

  寺庙感念天恩,甚至给皇后塑了神像。

  可是无论如何歌功颂德,相思险些怀着?身?孕出事,却是真的,旁人?都只看她遇难成祥,可李文翾却知道,自己没能陪在她身?边,一?直是她的遗憾,也是心病。

  人?一?生也不过短短几十载,哪怕他陪她再久,在一?些重要的事上却缺席,她嘴上说着?不怪他,心里恐怕却还是有芥蒂。

  偏朝臣又?在子嗣的事上给她施压。

  她如今偏去了那里,怕也是在提醒他,于子嗣这件事上,她从来?不欠他的,倒是他亏欠她良多。

  然后他的臣子,不敢逼迫他,倒拿着?大道理来?胁迫她。

  诚然为两个人?孕育孩子是相思心甘情愿,但叫她去替他物色妃嫔,那万万是不可能的。

  慈安寺今日里来?了贵客,从住持到小沙弥,全都奔波操劳着?,因着?来?的不是旁人?,是当?朝的皇后娘娘,也是慈安寺的贵人?。

  静室全都收拾出来?了,位置最好的一?间给娘娘,旁边的给小殿下和公主,其余庐舍,也都分给了宫里的贵人?们?。

  慈安寺建在半山腰,山中清凉舒爽,相思本来?是赌气,可真来?了,又?觉得在这边待着?也还不错。

  只是看着?阿鲤和夭夭,有些懊悔,她自己赌气便罢了,可不该带孩子来?的,若是出了丁点?差池,怕那些人?更?有道理来?指责她了。

  听夏半跪在她腿边,给她捏着?腿:“娘娘既来?了,便安心住几日罢,莫要想太多了,陛下……陛下定能明白娘娘的心思的,肯定也会妥善处置,不让娘娘忧心的。”

  安静的禅寺,因着?宫里一?众人?的前来?而变得喧闹起来?。

  相思甚感愧疚,若她自己,随便叫个人?陪着?便也够了,可偏偏又?带了阿鲤和夭夭。

  灵武卫将?寺庙团团围住,香客只在前殿和中殿活动,且稍有异动就会被?驱逐。

  本是要清场的,相思不愿意远道而来?的香客失望而归。

  “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在跟阿兄示威。”相思苦笑一?声。

  听夏自然懂得:“连大臣们?都知道,这事需得娘娘开口才能成事,吃准了您不会置儿女私情于天下社?稷之前,心思不可谓不歹毒,若娘娘妥协了,日后自会有千万个需要妥协的事。”

  她没有在朝会上发脾气便是不想落人?口舌,可她真的是气到几欲吐血,那些人?明里暗里提,都也罢了,给的理由无非是恐子嗣单薄,国运不昌,她心情好还能夸一?句心系天下,心情不好便只当?他们?吃饱了没事干,朝廷里没什么要紧事,能让他们?闲操些没必要的心,也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国泰民安了。

  可如今突然给她来?这么一?遭,是觉得她向来?心慈,所以便合该打碎了牙齿和血吞吗?

  李文翾只出宫三日微服私访一?下民情,他们?便见缝插针地过来?,真是狗一?般的杂碎东西。

  相思的恨意早就有了,只是从前种种,她都学着?释怀了,可这一?刻尽数又?涌上来?,可她深知,恐怕阿兄也无法理解她的恨。

  说不准还要怪她小题大做。

  相思看着?听夏,抚摸了下她的脸颊:“早知也把你送走了,若我出事,你怕是也要遭连累。”

  别人?还可以去伺候旁人?,听夏是从小跟着?她的,怕是没有退路,只能跟着?她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念春在相思怀孕的时候就送嫁了,嫁了一?个书生,家境贫寒些,可却是个端方?君子,家中父母也开明,念春一?向风风火火,嫁过去之后内宅打理得井井有条,全家人?都十分喜爱尊敬她,早些日回宫看她,瞧着?气色不错,也算是有了归宿。

  听夏摇摇头:“奴婢不想,左右都是伺候人?,奴婢伺候娘娘还要更?体面些。”

  她没有的福气,能遇到陛下这样一?心一?意爱护她的人?,可即便是娘娘,也还是要受委屈。

  相思只是叹了口气,她今日里,确切是有些思虑重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相思都要睡下了,外头忽然报陛下来?了,不知道是故意不让人?通传,还是李文翾走得太快。

  片刻后,李文翾敲门?:“姌姌,孤来?接你。”

  相思豁然折起身?,满腔愤怒早已消散,突然听到阿兄的声音,她只是觉得委屈,很想哭,可却也不想就此妥协,于是深呼吸了一?下,平静道:“我睡了,阿兄回吧!”

  “你开门?,你有气当?着?孤的面撒,要打要骂都好,不要不理人?。”李文翾近乎哀求地说。

  相思差点?都要心软了,可揉了揉眼睛,还是说:“阿兄,我没有气,我只是觉得想不明白,”不明白到底是阿兄太纵容,还是她太贪心,更?不明白是否两个人?本就是不该在一?起,所以才会这么千难万难,看似花团锦簇,岁月静好,可一?转眼就是一?大盆冷水浇下来?,“你让我好好想想罢,想明白了我就回了,阿兄也回吧!阿鲤和夭夭在隔壁,你要是想,把他们?带回去罢。”

  相思觉得难过,李文翾其实可以直接叫人?开了门?的,也可以直接闯进来?的,但他没有。

  他向来?喜欢在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上逼迫她作弄她,气得她跳脚然后再来?哄,可于一?些要紧事上,他从未这么对待过她。

  她知道自己该知足的。

  可她今天偏不想。

第四十一章

  相思终于明白, 嫂嫂从前说的话?,虽说夫妻本一体, 可无论多么恩爱缱绻, 在某些时刻,会突然发现,这是两个全然不同的人。

  因为不同, 所以?难免碰撞。

  可不同,却未必不能契合。

  相思把?李文翾拒之门外?,其实心里却是在喊:阿兄,你能不能,抓紧我?。

  她想要有人能全然是她的, 一分一毫也不要和别人分。

  不要。

  “姌姌, 真的不能让我?进去吗?”李文翾的声音沙哑。

  相思一边擦眼泪,一边说:“不。”

  有些事, 她可以?当做没有发生,有些事她也可以?敷衍糊弄过去, 她在意他,所以?可以?试着去容忍一些事。可有些事,若一丝一毫也不能接受,那就一丝一毫也不能退让。

  她诚然知道两个人面对面也可以?谈。

  可这件事她并非没有提及过,他也做过保证, 可有一日, 她还是被人架在火上烤,没有人可以?理解她坐在大殿上,被众人齐齐跪拜恳求为他广置佳丽的感受, 不是心痛,是一种当众的□□, 比被人隔空扇了一巴掌还要让人难接受的屈辱。

  因着她不能接受,却也不能痛骂回去,所有人都吃准了她要脸面,也吃准了她若拒绝便是心胸狭隘,置天下?社稷于不顾。

  “那你早点?睡。”李文翾沉默许久,他是懂的,懂她的纯善和委屈,她本来就不是什么野心勃勃的人,毕生所愿也不过是寻个安稳的归宿,早先念春回来探望她,她听着念春说家中琐事,眼里满是羡慕。

  可她偏偏爱上的是个皇帝,在她眼里他首先是李文翾,其次才是皇帝,可却因为他是皇帝,让她吃了许多苦头,却还是不能说,她把?一切都咽下?去了,消解了,却没想到有一日还要面临这样?的屈辱。

  她不是伤心有人嘴碎,她只是痛恨那些人专挑了他不在的日子?拿大道理来胁迫她,让她口不能言,怒不能发。

  李文翾是真的怕她觉得不值得了,指尖狠狠嵌进掌心,因为愤怒而双目赤红,极力压制才能让声音平稳些,“山里凉,夜里记得盖好被子?,阿鲤和夭夭孤就不带了,让他们好好睡,也能陪你解解闷,你不高兴了,去哪里都好,别不声不响的,今日的事,你受委屈了。”

  他停顿片刻,继续道:“孤并非纵容他们,只是有些事,孤总觉得是你我?之间的事,不需与外?人赘述,如今想来,是孤自以?为是了。你今日的话?,徐德万都告诉孤了,孤知道你是气话?,可也还是要说一句,并非孤授意,也绝无纳妃的心思,孤这辈子?,有你足矣,从前是,现在是,往后岁岁年?年?,都是。”

  他平静地发着毒誓:“若我?有半句违心之言,叫我?暴毙当时,雷劈火烧,生生世世不得好死。”

  相思惊颤一下?,眼眶顿酸,只能抬手压着,几?乎立刻就要忍不住开门了。

  李文翾说完了,并没有再强求她打开这扇门,他原地站了片刻,然后转身离去了。

  隔开他的,又岂是这扇门。

  茫茫夜色,他抬头望天,生出几?分寂寥落寞来。

  往常这时候他应当还在御书?房批阅奏章,相思偶尔会去陪他,大发善心才会帮他看两折,他心思不在奏折上的时候,便将她拉进怀里亲热,亲到她恼为止。她向来正经,不似他轻浮孟浪,觉得书?房重地,实在不宜放肆。

  可他却总是浮想联翩,觉着这地方行事,也别有意趣,没事了就逗她,只是瞧她抗拒,便作罢了。

  他知道她向来端着祖宗礼法,也觉得他是皇帝,无论如何都不只是她相公,因而总是不能全然相信他。

  连胡闹都要顾忌分寸。

  怕得意而忘形,怕哪天被人抓了把?柄。

  其实他从来不在意什么皇位,若他有的选,他宁愿和她做一对儿?寻常夫妇。

  寻常到,她便是叉着腰骂他,拎他的耳朵,伤心了打他朝他扔石头也不必担忧会冒犯他。

  *

  第?二日的早朝罢朝了,朝臣也没接到通知,各自在大殿上被晾了半个时辰,徐公公才不急不缓出现:“陛下?身体欠奉,就不过来了,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朝臣面面相觑,各自心里都打着鼓,都知道昨日里皇后突然移驾去了慈安寺。

  却不知陛下?是个什么反应。

  这便是后宫无人的坏处。

  说起来纳妃之事,各自说的再冠冕堂皇,其实也都存了几?分的私心的,前朝后宫向来分割不干净,孙皇后荣宠几?十载,带给孙家的利益,可是不可估量的。

  这位年?轻的帝王向来阴晴不定,琢磨不透,他们这些人,既是陛下?门前的狗,可狗也不想被蒙着眼,也想知道主?人是怎么想的。

  散了朝,三三两两结伴而出,都在议论:“皇后这是公然跟陛下?叫板呢?”

  “我?看呐,是在跟我?等叫板。”

  “陛下?那脾气,向来是不受制于人的,我?觉着,便是陛下?无意纳妃,这下?也该恼怒了,还从没人敢这么威胁陛下?过。”

  “娘娘使的性子?还少吗?哪回陛下?不都是哄着。”

  “非也,从前娘娘再使性子?,也是把?家国放在前的,便说诞下?太子?和公主?的事,虽是瞒了陛下?,可也是为了天下?好啊,那时若陛下?分心,北疆指不定什么情状呢,况且因着陛下?早回,柴大人花了多少功夫才把?北疆那群蛮徒稳住。”

  “娘娘为了社稷,也算是居功至伟了。”

  “不说政绩,单是为了陛下?孕育一儿?一女,已是十分了不得的事了。”

  “所以?昨日里捡娘娘主?持朝会的时候提纳妃的事,未免过分了些。”

  便是再大度的人,怕也不想与人分享自己夫君罢,何况陛下?和娘娘是少时的情分,向来只有彼此。虽说身为皇后当以?皇家利益为先,但不该被人当中胁迫才是。

  “那不是没有法子?了,眼看着陛下?油盐不进,只能盼着娘娘深明大义些。”

  祝嵘夹杂其中,倏忽冷哼道:“从前担忧储君,如今储君有了,又忧心子?嗣单薄,何必如此冠冕堂皇,直言看不惯陛下?日子?过得惬意,总要给他添些堵就是了。”

  “祝大人怎可这样?说,大家也是为了陛下?为了大周着想。”

  “我?觉得祝大人说得对,君子?节欲,先朝三妻四妾蔚然成风,酿出多少祸事,阴阳和合,我?大周开朝便倡导一夫一妻,陛下?可堪表率,如今儿?女双全,岂非大美,诸位还有何不满?我?看无非就是借着纳妃之事,为自家行方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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