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恨他的白月光 第29章

作者:桑狸 标签: 破镜重圆 天作之合 古代言情

  赵璟沉默许久,终于轻缓地点头。

  圣驾回宫,谭裕和嵇其羽也一同离去,唯剩下宁棋酒侍奉在宁殊身侧,她不甘地掉眼泪:“难道我不是清流门第的贤淑贵女吗?翁翁为什么不为我打算?只要您提出来立我为后,有思一定会答应的。”

  宁殊强撑着病体给孙女擦眼泪,叹息:“棋酒,倘若官家对你有意,祖父就是拼了这条老命,也会替你挣到后位。可是他没有,他对你没有半分爱慕,你拢不住他的心。”

  宁棋酒不服:“他从前那么喜欢萧鱼郦,可是转眼也能和别的女人生孩子,既然别的女人可以,我为什么不可以?”

  宁殊干皲的嘴唇略微翕动,无奈地摇头:“棋酒,你知道何为中宫吗?”

  “那是要执掌六宫,为天子佐助中馈,为他广择妃妾,规劝他雨露均沾,使皇室子嗣绵延。你生性清高傲慢,你能低得下头,忍得了他身边的女人吗?”

  宁棋酒绞扭着巾帕,啜泣不语。

  宁殊喟然:“况且,官家若是知道你做过的事,只怕他非但不会对你有情,还会生恨……”

  “翁翁!”宁棋酒慌张地跑到窗牖和门边环顾,见无人,才长舒一口气回来:“您不是答应过我,再也不提这件事了吗?”

  宁殊反问:“不提,就不存在了吗?”他仰躺在榻,眉目间有深忧蔓延:“你要记住,你离他远远的,哪怕来日事发,他会看在我的面子上饶过你,我是你的翁翁,我自不会害你。”

  宁棋酒将寝阁门关上,走出来时,天边血色烂漫,金乌半隐于彤云后,留下一道虚影。

  侍女跟上来,接过她手中的药碗,轻声道:“姑娘,上回来府里的那位太常寺丞,他送了一些补药和胭脂来,说是补药给相国,胭脂给姑娘。”

  宁棋酒不屑嗤道:“把补药留下,胭脂给他退回去。”

  她今年已经二十二岁了,按照上京的说法,是个未出阁的老姑娘。若是寻常资质,早就乏人问津。

  但她是才誉满京的宁棋酒,清姿窈窕,又有一个百官之首的祖父,身边向她示好的郎君多如过江之鲫,只是她看不上。

  即便有几个人品真不错,可若拿去与赵璟一比,宁棋酒只剩下不甘心。

  他们自小一起长大,她为他付出良多,凭什么到了最后,那个伴在他身边的人不是她。

  祖父不是劝赵璟,为稳住萧家可暂立萧婉婉为后吗?

  宁棋酒凭阑而立,遥望夕阳冷笑:她倒要看看,萧婉婉有没有这个命!

  赵璟拖着一身伤戚疲惫回到寝殿,寝殿里漆黑悄寂,他一怔,立即返身出来,质问守殿的禁卫:“人呢?朕不是让你们看住她,不许她出来吗?”

  禁卫吓得跪倒,结结巴巴说:“姑……姑娘在里面,不……不曾出来。”

  赵璟的脑子里有刹那空白,才想起来,是他下旨入夜后不许掌灯,不许人进去陪她。

  赵璟脸色稍霁,独自入内。

  他在黑暗中慢行,阔袖卷到了弯月凳的腿,踉跄几步,头又磕上珠帘。

  叮叮当当乱响,他摸上床,将蜷缩在床尾的鱼郦拢入怀中。

  鱼郦将自己裹在厚厚的棉被里,刚裹出一点暖和气,赵璟就来了,他夺走她的棉被,将她锢在怀里,不安地去摸她的脸。

  赵璟还穿着朝服,玄缎缕着密集的金线刺绣,隔一件薄绢寝衣,刺啦啦的磨人。

  鱼郦想要躲闪,被赵璟察觉出来,他扼住她的手腕,亲吻她的唇,语气中带了些软弱的哀求:“窈窈,你是不会离开我的,对不对?”

  鱼郦闭上眼,被动地承受,不再躲避,也不吭声。

  赵璟迟迟未得到回音,心绪逐渐烦躁,他拥着鱼郦,像个邀宠的孩子,“我们把从前那些事情都忘了,重新开始,好不好?”

  作者有话说:

  今晚还有哈,但是会很晚,建议大家明早再看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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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闹够了吗?”

  鱼郦险些在黑暗中笑出来。

  重新开始。多么美好的期愿, 好像所有的伤怀、失落、搓磨都可以像掬捧在掌间的沙砾,轻轻一扬,荡然无存。

  她不说话, 赵璟也不再追问, 只专心往风月里找慰藉。

  后半夜下起了雨,倾盆如注,顺着琉璃瓦哗啦啦浇灌入野,伴有狂风, 吹得檐下铜铃一个劲儿得响。

  有赵璟躺在身侧,鱼郦原本就睡不着,她轻轻从他身上爬过,赤脚下床,摸索着往外走,刚走到殿门口, 禁卫就来问她:“姑娘有何事吩咐?”

  这是客气的说法, 实则在提醒她不能出去。

  鱼郦摇摇头, 裹着件双窠云雁灯笼锦的外裳,瞧着门外漫天雨幕出神。

  从前在昭鸾台时, 遇上这种下雨天,她们几个姑娘不爱出门就躲在一间小屋里看雨。

  华澜年纪小嘴馋,总要东西吃, 吃腻了宫里的糕饼果子, 鱼郦就找了个铜炉子,专门给她烤栗子烤芋头吃。

  鱼柳爱美,最喜欢搬一张梨花几放在窗前, 对着铜镜贴花钿。

  那花钿啊, 十次有九次都是歪的, 华澜每回笑她,都要被她揍得嗷嗷哭。

  有时候蒙晔会来找鱼郦商量事,两人在隔扇里面,说到要紧处,外头传来华澜响亮的哭声,蒙晔实在听不下去,扬声道:“我说鱼柳姑娘啊,你就高抬贵手饶了小华澜吧,赶明儿我去洛阳,给你买个俏郎君回来,天天为你对镜贴花黄。”

  鱼柳雀跃:“说话可要算数。”

  被揍肿了的华澜则裹在夹袄里,嘟囔:“脸就是歪的,贴也贴不正。”

  又招来一顿揍。

  那时候的鱼郦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这样的日子会结束,她觉得大周国祚会一直绵延下去,她们几个会在那间小屋里待到老。等到她打不动了,她就把位子传给华澜,她和鱼柳替华澜做些琐碎善后的事,再招几个鲜妍活泼的小姑娘,一代代培养,让她们继续为瑾穆效力。

  鱼郦倚靠着殿门,朝外伸手,雨水跌落掌间,撞碎了,四溅飞去。

  深秋的水里带着凉意,沁入肌肤,鱼郦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身后有人为她披上鹤氅,浓郁的龙涎香袭来,她几欲作呕,赶在他把手伸到她胸前想要揽她入怀之时,她猛地推开他,冲出殿门。

  守殿的禁卫慌忙要去追,被赵璟喝止。

  鱼郦赤脚在雨中奔逃,赵璟就跟在她身后,她跑得其实不算快,赵璟稍微用力就能追上她,将她裹挟入怀,可是他没有,他想看看她要去哪儿。

  暗夜雨幕中,鱼郦穿过几道宫门,守门勾当官瞧见她身后的赵璟,皆跪伏叩拜,没有敢阻拦的。

  就这样,鱼郦跑到了宣德门。

  她提起裙摆要上阙楼,被赵璟拉了回来。

  他扼住她的手腕,脸上雨水横流,压抑着怒气:“闹够了吗?”

  鱼郦不说话,只激烈挣扎,但赵璟扼住的是她的左手,余下的右手根本使不上力气,扑通两下,像脱水的鱼,被捆缚住再难挣脱。

  崔春良领着内侍们追来,他给赵璟撑伞,赵璟一手捏着鱼郦的腕,一手夺过伞罩在鱼郦头顶,他自己大半个身子都在雨中,薄薄的寝衣早已浸透。

  崔春良从黄门内侍手里接过另一把伞,给赵璟打着,喘着粗气:“官家去阙楼上的庑房里避避雨吧,奴知会内侍省,让他们抬肩舆过来。”

  赵璟抬头看了眼那高耸入云的阙楼,极其厌恶:“不去。”

  他把鱼郦拖进怀里,在她耳畔问:“是想让我把你绑回去,还是想让我把你抱回去?”

  鱼郦力气耗尽,螓首低垂,青丝被雨水浸透紧贴着面颊,又变回了那寡言苍白的模样。

  赵璟不再啰嗦,扔开伞,将她打横抱起往回走。

  磅礴大雨顺着伞骨落下,在地上砸出水坑。赵璟低头问鱼郦:“这里对你来说就这么重要吗?拼了命也想再来看看。你从前不是很怕高吗?是谁帮你治好的?”

  鱼郦目光呆滞,神色木然,像没有听见。

  赵璟不再问,抱着她疾步回寝殿,吩咐宫人送热水过来。

  折腾了大半夜,两人终于再度躺回床上,雨势微弱,茜纱上透出泛白的光,天已经亮了。

  司衣女官端进来朝服旒冕,赵璟揉着额角,哑声说:“今日免朝。”

  他趔趄着下床,去散落在地的衣裳里翻找药瓶,吞下一粒药,再躺回来时,鱼郦仍旧双目紧阖,鼻息匀称。

  赵璟缓了口气,斜撑起身体看她,“我知道,你醒着。”

  鱼郦仍旧没有反应。

  赵璟摸向她的衣带,她立即睁开眼,把他的手打落。

  赵璟原就没想在早上动她,他躺回来,望着穹顶,缓慢道:“老师想见你。”

  “御医

  丽嘉

  说他没有多少时日了,临终前唯有一个心愿,就是想见见你。我已命人备好马车,今日你随我出宫。”

  鱼郦万没想到,有生之年还有出去的机会。

  他们没有用帝王车驾,没有礼官开道,只是乘了一辆极普通的黑鬃马车,除了崔春良和合蕊,另有几十个禁卫微服相护。

  鱼郦戴了幂离遮面,悄悄随赵璟进了相国府。

  宁殊只见她,好容易才把赵璟赶出去,老相国撑着病体下榻,亲自煮水烹茶。

  鱼郦见他病骨支离,心有不忍,道:“我来吧。”

  她洗茶、点茶的手法甚是娴熟,不消多时,便将一瓯香醇的茶水推到宁殊面前。

  宁殊抿了一口,连连称赞:“姑娘当年在明德帝身边经常斟茶吧。”

  鱼郦很不喜欢这些人提及瑾穆,没有顺着他的话说,只是冷淡道:“相国有话不妨直说。”

  宁殊笑了笑:“姑娘是觉得我们这些乱臣贼子不配提及旧主。”

  他并无恼意,反倒有种洞悉世情的豁达,“我今日请姑娘来,并不是要为我等辩驳什么,只是有许多事情,怕是官家也不会对姑娘说。”

  “前周时,文泰帝残暴多疑,每年都会派内官去各州郡巡视,藉以判断各节度使有无不臣之心。懂得人都知道,各路黜置使是肥缺,掌有臧否封疆大吏的权力,每至州郡,便巧立名目各种盘剥,节度使莫敢不从。灾荒连年,地方赋税本就吃紧,再加上阉人的勒索,各州郡可谓民不聊生。”

  宁殊回忆那些年的日子,至今仍唏嘘:“我知道,明德帝是个爱民如子的好皇帝,可是他登基得太晚,没有力挽狂澜的时间了。我知姑娘心有执念,可朝代更迭本就是常态,若此为大逆,那么周朝又是从何而来呢?”

  鱼郦有些烦躁:“我说了,老相国有话不妨直说。”

  宁殊喝了一口茶,牵出几声咳嗽,缓声道:“老朽大限将至,心中最放不下官家。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官家纵有大略,但性子乖戾,若无人管束,只怕终有一日会酿出大祸。老朽活着,还能规劝几句,我若离世,却不知他还能听谁的话。”

  鱼郦戏谑:“老相国不会觉得他会听我的吧?”她撸起袖子给他看,“相国,哪日官家心情好肯给我个痛快,我倒会对他感恩戴德。”

  宁殊盯着她的胳膊,沉痛之余亦有惊讶,不愿意相信自己倾注全部心血教导出来的爱徒竟会做出这么卑劣不堪的事。

  他缓了许久,再看向鱼郦的目光中满是怜悯,他起身,走到鱼郦身前,屈膝跪下。

  鱼郦忙去搀他,“您何必要这样?他的所为与您无关。”

  宁殊不肯起来,泣涕道:“我知为难姑娘了,可老朽实在无人可托,只能求姑娘在日后对官家良言规劝。我没有私心,只是担心这社稷安危与天下苍生,他高居帝位,手握重权,转念之间可负万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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