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恨他的白月光 第65章

作者:桑狸 标签: 破镜重圆 天作之合 古代言情

  不是说他不该死,而是未到时机,他的党羽还没铲除干净,也还没抓住他致命的把柄,未曾将风闻逆转,如此诛杀权相,难免朝野有非议。

  赵璟登基才两年,已经逼退亲父、屠戮权贵,如今再加一条,杀舅夺权,纵然他睿智多思,手腕强硬,可难堵天下悠悠之口,只怕会有反噬。

  萧崇河见鱼郦兀自敛眉不语,更加疑窦:“阿姐?”

  鱼郦恍然回神,“崇河,我自回宫后一直住在崇政殿,对官家的事了若指掌,他不曾杀父亲。我是你的阿姐,你必须信我,不要与那些妖言惑众的朝臣混在一起,更不要附和他们,被他们撺掇着做些什么事。那样只会害了你,害了整个萧家。”

  她深深看向萧崇河,“如今你该做的事是担起萧氏的门楣,正经做人,好好为官。”

  萧崇河面有伤戚,“官家总是待我客客气气的,予以勋爵,予以厚禄,可是朝中凡要务皆不让我插手。”

  鱼郦睫羽轻覆,有几分无可奈何的惆怅:“崇河,耐住性子,一切慢慢来。”

  时局如此,人力终究太过渺小。

  近来鱼郦常有此感,王朝兴衰、朝野纷争似一卷黄沙,将所有人裹挟其中,只能逐风流,而无回天力。

  姐弟两郁郁不语,萧崇河倏地想起什么,取出一方螺钿盒子,“这是上回阿姐托我去章吉苑挖出来的,一直存放在我这儿,不知阿姐可否还需要,我今日一并带来了。”

  鱼郦略有些恍惚,她轻轻抚摸过盒面上阴刻的花纹,感慨万千。

  这里面盛放着瑾穆为她准备的“裴月华”的籍牒、地契、田契以及宝钞,可以说小小的盒子里装的是完完全全的另一种人生。

  上面铜锁完好,萧崇河是君子,不曾拆开来看。

  鱼郦将盒子放回原处,道:“先存在你那里吧,兴许……这辈子是用不上了。”

  两人正说着话,管家领了几个新买的侍女从院中走过。

  萧琅新丧,家中庶务繁杂,朱氏请牙婆买了几个侍女进门。

  跟在最末的侍女将头低下,偷觑到鱼郦与萧崇河告别,往前院去,忙拎裙悄悄跟上她,在僻静无人处,猛地闪身扑到她面前,握住她的手,“姐姐救我。”

  ***

  赵璟主持着丧仪,在宾客散尽后给萧琅上了三柱香。

  白雾飘飘,氤氲着牌位佛龛,做道场的僧人到了,耳边是阵阵梵音,让人心中格外宁静。

  赵璟看了眼院中石晷,冲随侍在侧的崔春良道:“你去看看窈窈,她怎么还不回来。”

  崔春良刚要去,鱼郦回来了。

  赵璟拉住她的手,凝着她的脸,“怎么了?”

  鱼郦神情呆滞,反应缓慢地抬眼看他,目中有涟漪散开,轻轻地摇头。

  赵璟觉察出她的手在抖,疼惜地拢入掌心,问:“冷吗?”

  外面艳阳盈天,这话问得着实怪异。

  但鱼郦竟真点了点头:“冷,有思,我冷。”

  赵璟忙让崔春良取他的披风来,给鱼郦系上,又将她拢入怀中,紧紧挟住,点头问她:“还冷吗?”

  鱼郦仍旧点头:“我不想在这里了,我们走吧。”

  赵璟忙让摆驾回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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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太后正在后院抱着萧琅的旧衫哭,这弟弟活着时也未见姐弟多深情,但他这么一撒手,萧太后虑及自己的处境、虑及萧家的前景,倒真伤慨恸哭起来。

  所以当内侍来传信时,说赵璟要摆驾回宫,萧太后不禁破口大骂。

  赵璟先将鱼郦送上龙舆,不时撩帘看一看她。

  她将自己裹在披风里,双手抱膝,蜷缩成一团,视线落入虚空,破碎如裂絮。

  赵璟皱眉,疑心她的身体有恙,钻进车舆试了试她的额头,不热,又问她:“哪里不舒服?”

  鱼郦轻微哆嗦,带了哭腔:“为什么还不走?”

  赵璟让崔春良去催。

  正好内侍回来,躬身道:“大娘娘……大娘娘说道场未做完,她不走,官家也不许走。”

  车舆内传出鱼郦压抑的哭声。

  赵璟心乱如麻,吩咐:“留下一百禁卫保护母后,起驾。”

  他钻进车舆,将鱼郦拢入怀中,撩起她额前湿漉漉的发,“窈窈,你这是怎么了?”

  鱼郦宛若一只受了惊的麋鹿,眉眼间漫开淡淡的忧伤,她怔怔看着赵璟,看了许久,轻缓摇头。

  赵璟已经问了许多遍,不是摇头就是压根不理他,他只当萧崇河说了什么难听的话,搂着鱼郦道:“那就是个书生,耿直一根筋,朕瞧着也没什么坏心眼,你别往心里去。”

  鱼郦点头。

  赵璟实在拿她无法,“睡一会儿吧,很快我们就回家了。”

  他往剔银葡萄纹香囊里添了些安神香丸,鱼郦很快睡着,再醒来时她已经躺在崇政殿的龙凤拔步床上了。

  床沿竖着两个脑袋,一大一小。

  赵璟抱着寻安在看她,嗟叹:“窈窈,你可真能睡,你睡了整整九个时辰。”

  本来是想让她好好歇息,一夜过后赵璟没有吵醒她,兀自去上朝了,谁知上朝回来她仍旧在睡,那娟秀的眉宇似蹙似颦,像梦中有着无限的烦心事。

  赵璟几回想叫醒她,又实在不忍心,恰好乳母依照时辰抱寻安来和鱼郦一起用午膳,父子二人干脆蹲在床边等着她醒来。

  再过一个月寻安就满两岁了,他会说许多话,正眨巴眼朝着鱼郦:“娘亲,饿不饿?”

  鱼郦坐起,抱他入怀,低眸凝睇他的面,目中有伤慨和内疚,许久未言。

  寻安不是个耐心的孩子,扯着她的亵衣袖不住地问:“饿不饿?饿不饿?”

  鱼郦轻牵了牵唇角:“好,我们用膳。”

  膳桌上鱼郦吃得很少,大多时候都在喂寻安,赵璟在一旁盯着她看,也放下了筷箸,朝内侍低声吩咐,内侍端上一碗参汤送到了鱼郦的手边。

  “把它喝了,你的脸色很不好。”赵璟道。

  鱼郦依言放下筷箸,端起参汤,谁知本是喝惯了的,但那股味道涌入口鼻时竟觉恶心,她勉强咽了小半口,剩下的全吐出来,抚着胸口不住干呕。

  赵璟挽袖为她顺背,让传御医。

  鱼郦摆摆手,“我只是累了,那些御医看你脸色,明明没病还要开一堆汤药,苦死了。”

  赵璟忧虑颇深地凝着她,“这到底是怎么了?去萧府之前还好好的,萧崇河到底对你说什么了?”

  鱼郦唯恐连累崇河,忙道:“他没说什么,只是回了一趟家,想起了一些从前的事,心里有些憋得慌。”

  “你想这些做什么?”赵璟给她舀了一碗口味清淡的粥,用汤匙徐徐搅凉,“我们两个都是不能想过去的人,过去有什么好?除了我们在一起的那点回忆,剩下的全都丑陋不堪,你听我一句,趁早都忘了。”

  鱼郦看着他,痴痴怔怔。

  赵璟舀了一勺粥喂给她,“你说咱两上辈子造了什么孽,竟投了这样的胎。”

  鱼郦想,一定是杀人放火,灭人全族了。

  她被赵璟喂着喝了小半碗粥,再喝不下去,赵璟拿起绵帕为她擦拭唇角,寻安在一旁看着,嘟嘴:“我也想喝粥。”

  赵璟随口道:“让乳母喂你。”

  乳母立即端上来,寻安却发起了脾气,扑棱胳膊险些将粥扫落。被赵璟斜眸一横,立即老实地耷拉下小脑袋。

  宫女来禀,说大娘娘来了。

  不等通报,萧太后直接领着宫人浩浩荡荡进来,她算准了赵璟下朝的时辰,正来兴师问罪:“你个没良心的兔崽子,昨儿把你娘独自丢下,领着这个……”

  赵璟瞪她,她讪讪把辱骂之词咽下:“领着这个女人走了,她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药,竟让你失了心窍?”

  赵璟道:“天色晚了,朕也不能在臣子家里久留。”

  “那是普通臣子吗?那是你舅舅!”萧太后扶了扶鬓侧浣白的宫花,将跋扈敛去,面容转肃,“朝中有些传言,传到了我的耳朵里,他们都说你舅舅死得蹊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跟你有没有关?”

  此话一出,鱼郦蓦地抬头看向赵璟。

  赵璟整个人陷在圈椅里,姿态慵懒,“母亲也知道,舅舅死在这个时候致使流言蜚语满天飞,我又不是傻的,我杀他做什么?还嫌我名声不够坏吗?”

  萧太后左右一想,是这么回事。她这个儿子自小精明,凡事先权衡利弊,就算君臣两确实有些不愉快,那萧琅也不是手握重兵的藩王、节度使,有夺权争位之嫌,何必把事情做得这么急、这么惹人猜疑。

  她将袆衣微拢,指着赵璟道:“最好与你无关,要是让我知道是你干的,咱们母子也就到了翻脸的时候。”

  言罢,她满脸厌恶地扫了鱼郦一眼,扬长而去。

  赵璟嘀咕了句“脑子真是不好使”,倾身把一旁看热闹的寻安抱起来,冲鱼郦念叨:“这孩子不会隔辈随吧……”

  鱼郦正一眨不眨地看他,好像自萧太后进来,目光便没有离开他。

  赵璟觉出些不对劲:“窈窈,你怎么了?”

第58章

  “我不可能怀孕……”

  鱼郦道:“有思, 杀了他,一定给你惹来了很多麻烦。”

  寻安挥着胳膊张扬舞爪,赵璟把他摁回去, 目光细细淌过鱼郦的面, 心道不可能,她不曾离开过自己,绝无可能知道。

  他道:“这算什么,朝堂上的麻烦多着呢, 桩桩件件理顺不清,且得折腾。”

  赵璟看向自己怀里的寻安,笑说:“你快点长大,等你长大了,朕就把这一摊子都给你,那个时候啊朕的好日子就来了。”

  鱼郦凝着他, 心想他还是像少年时那么叛逆、不受管束, 骨子里向往自在, 可偏偏就是这样一个人,阴差阳错坐上了帝位。

  要被那张龙椅锁个几十年, 真不知是福是祸。

  萧琅这么一死,反倒将两人的距离拉近了,赵璟搬回了寝殿住, 除了上朝, 大多时候都腻在寝殿里,不许鱼郦离开他的视线。

  他发现鱼郦好像没有从前那么厌恶抗拒自己,有时他伏案批奏疏, 觉察出殿里过分安静, 会下意识抬头搜寻鱼郦的身影, 好几回看到她坐在一旁,托腮一眨不眨地看自己。

  那目光幽幽,怎么看都不像讨厌他的样子。

  赵璟有时会想,相遇最初他亲手把一面镜子摔得粉碎,如今正在一点点小心拼凑,虽然付出了很大的代价,扎得双手鲜血淋漓,可是还得继续拼。

  这些日子,据鱼郦观察,朝臣中仲密来得次数最多。

  他是内官,无需守一些清规戒律,可自由出入天子寝殿。

  但近来两人说话时常背着鱼郦,不是赵璟招呼他去书房,就是寻个理由把鱼郦支出去。

  鱼郦起先不知,后来撞上嵇其羽,从他口中得知已数名朝廷命官死在了左班的诏狱里,这些人无明确罪名,但无一例外都是在萧琅生前与其过从甚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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