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绒 第94章

作者:容溶月 标签: 强强 天作之合 甜文 古代言情

这日正逢元宵,宫宴过后,镜园里再设私宴。

私宴就设在镜湖旁,挨着几株白梅,风来时身上便落满冷梅香。

一群人在宫宴上通通留着肚子,一到镜园,入席便启了七八坛子阿悍尔带来的烈酒。

“高将军怎的没来?我还没向她讨教谁的双刀更快呢。”木恒往安央和稚山中间硬凑进去,一手搭一边肩膀问。

稚山木着脸,把那只猴手拍掉了。

倒是安央静了一会儿,转头在木恒耳边说了一句话。

木恒的神情瞬间变了,手忙脚乱地捂紧自己的衣襟,说话都结巴:“真,真的么?真瞧不出来,我平日里看高将军还挺,挺文秀呢。”

易星觉得这人在学他讲话,从后头照着屁股踹了木恒一脚,让木恒险些栽倒,不远处的小皇子看见了,咯咯地笑,大声地喊:“哥哥们来买我的馄饨!”

木恒“嘿”一声,利索地站起来,转身就要给易星一拳,拳头在半空被一只手截下来,是陈译。

陈译今日才回,报事时被司绒留下赴宴。他在曼宁港带着一百多条敌方巡船出了外海,伪装成敌军把那两座作后备营的岛屿烧了个透,如今已经从绥云军调出来,封暄有意把他放到哈赤建城,毕竟是个在阿悍尔、北昭都能吃得开的人。

易星挨着陈译的胳膊,撺掇他跟阿悍尔的小子们摔跤,梅树下嚷成一团,积雪扑簌簌地落。

姑娘们都没喝多,凑在湖边的小案上说话。

司绒被梅树下的动静吸引了一瞬的目光,刚堆起来的小雪团就被塔音一指头戳塌了,阿兰娜笑得倒在司绒肩头。

封暄和句桑难得不谈正事,大半时间都在口诛阿勒。

句桑说阿勒给他惹了一箩筐麻烦,封暄说阿勒借北昭巡检司清理铁扇群岛,算盘打得他在京城都能听丽嘉见响。

两人眼光一碰,千里之外便有人耳朵痒。

海上月圆,连绵不断的潮音里,坏胚咬着兔子耳朵,正兴风作浪。

*

翌日天不亮。

浴池里漫出白蒙蒙的水汽,院里白梅开得也好,一枝横斜,探入窗扉,窥了一夜春戏,也落得个以身饲戏的下场,尖梢几朵开得尤盛的全被揪了个光。

锦被里揉着满床花。

司绒挽着袖摆,嗅手臂上的梅花香,嗅来嗅去,才察觉那梅花香是从衣襟钻出来的,不禁多闻几遍。

隔着屏风的几个动作,在模糊光影里,就已经把浮在空气中的旖旎烧出了形。

封暄沐浴完出来,一边佩腰带,一边站在床沿做一个目不转睛的旁观者,看人也看花,他望着屏风上横出一截的光杆梅枝摇摇晃晃,疑心那里又被催出了新瓣,情绪随着生长的痕迹挠得心口痒。

司绒不知道他在外头,便慢吞吞地更衣,嘴里念念有词的是通关文牒的十八种压花模样,等她穿了衣裳,把头发拨到身前拿手指头绕了两圈,歪头走出屏风时,一额头栽到了宽阔的胸膛口。

“嘶……”司绒摁着额前的昆图银叶,一指头戳在他腰间,“哪里来的俏公子?休要出声露面,我相公还在帐中酣眠。”

封暄俯身,往她的衣襟口偷了一抹香,妥帖地藏在心口,说:“公子带你去观日。”

夜里落了雪,司绒踩着石阶老打滑,封暄干脆把提灯往她手里一塞,背着她往峰顶走。

司绒歪着脑袋,把侧脸垫在封暄肩头,催着他快点儿。

走不到一半,司绒的下巴一个劲儿地往下掉,封暄一度被伞面罩得看不清路,说:“你这是要遮我浮云万重目。”

司绒懒懒地在他耳下舔了舔:“还要乱你铿锵千寻耳。”

折过三道弯,两人上了峰顶,这儿有座观日台,白玉石底,飞檐斜出云边,气势磅礴,瞧着……

“怎么瞧着像新砌的?”司绒跳下地。

“旧时是座茅草亭,别说观日,风刮起来,连你带茅草都能往山下掀。”封暄牵她上高台。

这座高台修了有三个月,封暄亲自盯的进度,满意了才带她上来观日。太子殿下是个实干派,在朝务上如此,对待司绒更是如此。

天边隐隐浮出鱼肚白。

高台里点着火盆,四下掌灯,朝东的一面开了扇窄门,薄薄天色从窄门里溜进来。

外边儿栏杆冻手,底下还悬着剔透的冰凌,司绒在等日出时,戳着那排冰凌玩儿,冰凌丁零当啷地砸到高台下,溅起的都是经冬的碎光。

给司绒埋惊喜时,这一幕他在脑中已经过了数遍,但司绒简简单单往栏杆边一站,便胜过了他过往所有想象。

封暄靠在门边,就着暖光看司绒:“同你说过,京城看得到日出。”

“什么时候……”司绒想起来了,中秋那日两人彻夜策马北行,到了一片荒芜原野上,封暄那会儿怕是以为她要直接骑回阿悍尔,说出这句话时又酸又涩。

那日他们没有看成日出,封暄回来便着人修了这座高台,想要与她日日在京城观日。

司绒想到许多,唇边逸着笑,勾勾封暄的腰带,把他带向门边,暖光游荡在身后,幽昧的天色渐渐亮起来。

山风寒冽,天高地迥。

地平线上徐徐探出一轮日,金色光潮贴地而来,刹那间就卷上天穹,铺得满天满地都是金乌羽翼。

“司绒,司绒生在哪儿?”封暄从后抱住她,下颌抵着她肩头銥嬅,梅香混着体香,从她衣襟口游入他鼻腔中,他觉得这滋味儿绝无仅有。

司绒转过身,背靠栏杆,逆着光,手指头点在他肩头,一字一句地说:“在这儿,司绒是野蛮生长的花朵,我要从这里开出来,与你迎巨浪,沐飞霜,饮风雪,逐日生,你守护我,我的根系将缠满你的骨头,使你更加强韧。”

太子殿下听到了他差点儿弄丢的话。

他凝视着司绒,俯首靠近那圈晕了金边的耳廓,说了句:“成亲吧司绒。”

他说的是成亲吧。

不是嫁予我,也不是我娶你,来日共赴皇权之巅时,你仍旧是那手握凤印的阿悍尔公主。

作我的伴侣,后位是你的,中宫是你的。

作我的伙伴,谈来年的粮食生意,谈银锭铜钱的铸印。

作我的对手,白日里切磋正事,夜里较量私情。

“抱我。”

封暄抱她坐在栏杆上,两人鼻息交错时,司绒咬着他说:“成亲吧封暄。”

封暄突然一滞,下一刻便卷走了她的舌,想要把这句话,连同这个人都吞入腹中。

司绒气息断续,在橘色晨光里点着他的喉结,而后倾身上前,在他耳边说了几个字。

封暄在这句话后,罕见地愣了半晌,他掩饰性地搓了搓发烫的耳朵,想说话,发觉此刻没有言辞能融进他们的气氛中。

耳朵需要睡一觉,嘴唇需要歇歇神,话语返流回胸膛,酿成某种更加激烈的情绪,封暄觉得他完了,这辈子都要被阿悍尔公主吃死了。

最后两人抵着额头一道儿笑起来,眼神缠连在一起,丝滑得连光也找不到缝隙。

封暄擅长找到时光间隙里散落的细节,以填充自己稍显贫瘠的情感。

如果说司绒是行走的一簇光,她每经停一处,就落下些许光芒,他跟在身后,把这些光芒捡拾起来,这些光芒在他掌心里揉成星子,而他的情感最初就像阒无一物的夜空。

他把一颗颗星子粘上去。

顿时就热闹起来了。

这热闹经冬不歇,遇春化雨,迎夏雷鸣,秋来结果,生生不息。

·正文结束,感谢陪伴。

作者有话说:

改了好几版结尾,特别不会道别,因为他们的故事还在书里继续,阿悍尔的天依旧很蓝,北昭深巷里的酒超香,各位仍然可以时不时回来看看太子和公主,他们一直在这儿。

谢谢大家将近三个月的陪伴,接下来更新番外啦。

新书可能开《山河玉骨》,有一定存稿,但世界观构塑还不完整,这是个大工程,世界观完整就能开文了。

不过《山河玉骨》的书名还要改,这个名字我自己很喜欢,就是太正气了,像保卫河山征战沙场的基调,阿勒那个德性,谋朝篡位还差不多,使不上这么正气的名字……想文名想得头秃。

作者求求收藏:

《山河玉骨》浪帅海盗大魔王x超强甜辣小岛主。

《原子大碰撞》混血冷感天才少年x摇滚浪漫学霸少女。青梅竹马。

《猫猫尾巴不能摸》神明和邪魔的双重人格,夹心是只猫猫,这本千万千万请年满十八岁再看,跪谢!

《随机波动》喜欢高瑜纪从心的收藏这本,gb向。

第81章 番外·反转

◎你方才是在撩拨我吗?◎

闷雷滚在云层里, 雨迟迟不落。

天太热,小枣马跑不动,在河畔垂首饮水, 提提跟着她来,也渴得直甩舌头。

这一片是外野范畴, 夏日里常有些野兽出没, 司绒不常走这条道, 但今日事急, 原本北昭来使要明日到阿悍尔九彤旗,然而不知为何,行程提前了一日, 她收信后,只能抄了条近路从清灵湖返程。

心里发毛。

天色压得沉, 司绒的指隙里淌过温热的流水, 偶尔有柔软的水草拂过,她的眼睛巡着周遭, 热风煽动着草浪摇摆,发出干枯的窸窣响动。

她掐着时辰,朝提提吹了个哨,提提扎入水里往这游, 破水而出时把一身毛打得湿漉漉,抖动身体时甩出的水溅了她一脸。

“提提!”

司绒挡着脸刚叫一声, 提提便突然朝东南方向吠叫起来,突如其来的反应让她心神一凛,别是怕什么来什么, 胡乱地用手背揉了揉眼, 抬眼一瞧。

模糊的视线里, 草浪上出现一线起伏。

安心了,不是猛兽,是途径的过路人,一队二十余人,从东南方向来,不过十来息便掠过河畔,看样子也是往九彤旗去的。

司绒安抚地拍了下提提的脑袋,唤过小枣马,准备启程回九彤旗,马儿颠跑起来后,先前经过的人又折返着跑了回来。

折返的仅有一人。

司绒轻一皱眉,勒马停下,握紧了马鞭。

风浪是热的,四野昏暗,伴随着密集的马蹄声,折返的人片刻后便停在了她跟前,是个年轻男子,长得……相当好看,这样昏沉的天色下,他打马回转的那一刻起,司绒便看到了他浓烈的眉眼。

并且,是个北昭人。

他没有说话,仅仅从怀中掏出一块天青色的帕子,递给她。

像是友善的示好,司绒没有感受到敌意,提提也没有再吠叫,而是绕着他的马嗅闻。

它对这个陌生人过分友好。

两人的距离靠得很近,马儿喷出的鼻息前后交缠,深灰色的积云压得低,电龙在云层里翻滚,风里越发潮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