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骑猪上清华
“继续去找,”天子在糕点盘里挑了颗蜜饯放进口中,甜味在口腔中弥漫,压住了他胸腔里躁动奔涌的怒火,“嘉福寺找不到就往寺外找,寺外找不到,就全顺天府查,五城兵马司的巡逻队任你差遣,把她找出来,带到朕面前,朕不想再听见找不到这种话。”
张泉只得遵话出门,迎面见钦天监副监正庞禄,庞禄是周太后母家大房的大女婿,也是有了这层裙带关系,这庞禄才得以坐到副监正的位置,横竖钦天监这种衙门也不是正经科考能进得去的,都是些玄乎弄神的玩意儿。
天子准了庞禄进禅房。
庞禄一进禅房,就喜不自胜的跟天子报喜,“恭喜陛下,贺喜陛下,微臣昨夜夜观天象,在紫微星畔发现凤凰灌日的吉兆,未来皇后定是位能给陛下带来福运的贵人!”
天子没表情的看着他,看的他心下揣揣不安,后头的话不知该不该说出来。
天子抓起桌上的茶杯一头砸到他脑门上,血都被砸出来了,疼的他往地上一跪。
“朕看你们钦天监都是一帮没用的窝囊废,你们怎么没算出来今日黄纪会当众说出那种话?”天子把火气全撒在他头上,伸脚狠踹他,“当年钦天监测出荧惑守心的祸运,今日你们钦天监又测出凤凰灌日的祥兆,这么多年,朕也没看出荧惑守心带来了什么祸事,你今日说凤凰灌日,是不是朕立谁为后还得听你的?朕看不是凤凰灌日,朕看你是猪油灌脑!”
他连踹了庞禄好几脚,庞禄都不敢喊疼,等他喝一声滚,立刻灰溜溜告退,转头带着一身伤去跟周太后哭诉,周太后心里烦的厉害,只怪这黄纪坏事,若没他今日这一出,天子必定信了庞禄的说辞,天子正生气,眼下也不好再过去触他的霉头,这事儿就暂且搁置了,待来日寻着机会再劝天子立周婉儿。
这厢庞禄走后,天子发了一通火后镇静下来,姜雪甄这次逃跑是早有预谋的,打着给张嬷嬷养老的名义送她离京,再让如秀去给她打理嫁妆,这两人一走,她没了顾虑,这才趁着这次秋祭出逃。
天子面显森冷,待他派人带张嬷嬷和如秀回宫,看她还不乖乖的自己回来。
敢背着他私逃,他必会让她哭着付出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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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雪甄在庑房等了约有一炷香,窗户被人挑开一条缝隙,“快出来。”
是裴绍的声音。
姜雪甄忙走出去,还如之前那般,低头跟在裴绍身后,裴绍带着她从嘉福寺厨房旁的角门出去,那儿停了辆马车,裴绍侧站在马车旁盯着四周,并不看她,“赶紧上车!”
姜雪甄从前做马车都是要木凳搭脚,现下情况紧急,也没可能有这些准备,她不敢耽搁,抬脚欲上马车,但到底高了些,她往上爬有些吃力。
裴绍朝她伸出胳膊,眼睛还是不放松的往四周巡视,“这里不安全,马上就有人过来。”
姜雪甄这才望了望他,却是有少年英气的半大青年,眉眼很是俊朗朝气,他身上那股劲和几年前的星阑很像,姜雪甄恍惚以为自己见到了星阑,但也就是那一瞬,她分的很清楚,当年的星阑独一无二,谁也没法像他,即使是如今的天子,也与星阑再无半分相像。
裴绍嫌她磨蹭,催道,“你快点儿!”
姜雪甄没有扶他的胳膊,自己爬上了马车坐进去。
裴绍一愣,倒也没在意,纵身坐到马车上,驾着马车绕路往西面无人的地段驶去。
裴绍赶着马车远离了嘉福寺,上了街道,转入西城,停在西城极偏僻的一个胡同里,才对里边儿人说,“你可以下来了。”
姜雪甄从马车里出来,这会子已近黄昏,有人在家门口挂上了两盏灯笼,胡同里勉强有弱光,她探头出来时,那张如仙如梦的脸一露在人前,整条胡同都似亮堂了。
裴绍瞪着她有半晌没回神,直到她自己下了马车,他才转过身,开了屋门上的锁,领着她进去,“你在这里住几日,等风头过了再走。”
“姑母让我给你捎句话,你的姊妹不在田庄了,躲去了江南,那个老嬷嬷也在江南等着你。”
姜雪甄跟他道了句谢。
裴绍吹燃火折子把桌上的油灯点着,室内一亮,裴绍端详她,只觉得越看越美,不由问了句,“你不是宫女吧?”
姑母只跟他说,姜雪甄是一个在宫里犯了事的宫女,姑母瞧她可怜,才托付他一定要把人救走。
可姜雪甄一消失,天子就下令遣禁军封禁嘉福寺内外所有路道,张提督亲自带着人来找,宫女可没这么大的面儿。
只怕她不是宫女,长这样,也可能是天子的女人,虽说天子后宫还没进人,但不妨碍他身边有女人。
带一个宫女走和带天子的女人走不同,后者只会惹祸上身,他才升任指挥佥事,不想惹麻烦。
姜雪甄温笑,“我是宫女,裴佥事不用多想。”
现下已经把人带出来了,裴绍不信也不行。
“裴佥事只要送我出城即可,我自己会离开,”姜雪甄继续道。
裴绍略惊异,明白她这是不想连累他,自己走了,就算以后被抓,他也不会有事。
裴绍随意点头,便匆匆离去。
他一走就显得这破落屋子极安寂,外头老树上有寒鸦在叫,凄厉的瘆人,姜雪甄坐在桌前,拉开包袱,将那身太妃服放到油灯上烧着,烧完了才心平,只要出了京,去江南与张嬷嬷她们汇合,以后她们寻一处安逸院落,母亲给她的嫁妆够她过一辈子。
她躺到木板床上,一闭眼就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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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着两日,都没找着姜雪甄,天子每日里都询问张泉,张泉带不来人,他的脾气便愈加暴怒,无处发泄时,就会拿钦天监的庞禄出气,庞禄挨了打还挨骂,有气也不敢出。
直过了四日,张泉带回了姜雪甄的消息。
“陛下节哀,姜太妃去了,尸体被人从筒子河里打捞了上来。”
作者有话说:
对不住,今晚只有一更了,因为要上夹子,怕影响千字,明天休息一天,然后后天也就是周二上夹子,夹子当天晚上十一点会补偿大家更一万字,木啊!
然后再推一下自己的预收《娇妾薄情》
“孤以为她爱惨了孤,没想到她却为了她的情郎要跟孤同归于尽!”
孤有一侍妾傅锦烟,
她曾是高门贵女,为了孤自甘下贱,百般狐媚,只求能侍奉孤左右。
孤虽瞧不上她,但她对孤实在痴情,
孤才勉为其难收她在侧,
像她这样登不上台面的女人,孤断不可能给她位份,
孤以为,给孤做妾都玷污了孤。
可孤确实很喜爱她的柔顺娇艳,满眼情深,
孤以为她着实爱惨了孤。
孤为太子,待登基后势必要择选皇后,
像她这种侍妾,孤想送人遣散都是随手的事,
但孤有点舍不得。
孤想给她一个封号,让她名正言顺的和孤比肩。
可孤登基那日,才发现她背着孤已有情郎,等孤将她从东宫遣散,他们竟还想生一双儿女,孤都没想过要她的孩子!
孤本想杀了奸夫。
她却为了那奸夫舍生忘死,竟想跟孤同归于尽!
孤岂能饶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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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你真以为朕不会杀你?◎
彼时天子批阅着奏折, 头都没抬一下。
“你看清尸体的脸了?”
“尸体在水中不知泡了多久,已面目全非。”
天子手中的朱笔一顿,朱墨滴在奏折上, 染化了字迹, 执着朱笔的指节发白, 半晌才道,“朕去看一眼尸体。”
张泉立即劝他,“尸体穿的是太妃祭服, 是姜太妃没错, 陛下日不暇给,手头政务诸多, 何必亲去看人?”
天子放下朱笔, 从龙椅上起来,快步往外走,“把尸体抬进乾清宫。”
“她是先帝的太妃。”
天子蛰伏多年, 费尽心机才终于夺回一切, 他不该对一个曾经伤害过他的女人如此在乎, 他想提醒天子, 姜雪甄是先帝的女人,死了便死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帝王不该为一个女人所累。
可天子并没将他的话听在耳朵里, “不管她是谁, 朕现在就想知道尸体是不是她。”
天子伸手扣在他的肩膀上,“张泉, 做好你该做的事, 朕不会亏待你, 朕也不会忘了是谁在朕没于危难时忠义相护。”
张泉止住话,冲他拱了拱手,自去遣人将尸体抬进乾清宫。
尸体就放在乾清宫的明间内,天子坐在台阶上,定定凝视着被白布遮盖住的尸体,“揭开。”
侍卫揭掉白布,露出底下腐烂的尸身,大约在水中泡久了,散发着腥臭,寻常人见着都得反胃畏惧。
天子却看着尸体,眼睛许久没眨,想在这具尸体上找到与姜雪甄有一丝相像的地方,然而尸体已经看不出生前样貌,天子也看不出她是不是姜雪甄,只有她们身上穿的太妃服制是一样的,无不在昭示着,这就是姜雪甄。
姜雪甄死了。
张泉立在一旁,看出他在怔忡,像是一时无法接受姜雪甄已死的事实,只消静等着,让他自己死心。
天子下了台阶,蹲到尸体旁边,伸一指拂开太妃服的衣袖,在衣袖下仅看见青灰色合领大袖对襟袄裙,没有深衣。
天子立起身,斩钉截铁道,“不是她。”
张泉手心发紧,“死者不能复生,微臣理解陛下过于伤心而不愿承认……”
“你觉得朕失心疯?”
太监手捧着水盆供他净手,他洗完再接过白帕,慢条斯理的擦拭着那根触碰过尸体衣服的手指,轻嗤一声,“小小伎俩瞒不过朕,这尸体是用来混肴朕的视线的,朕岂会被这种小把戏骗到。”
张泉脊背上出汗,只恐他发现这是自己设的障眼法,他已不是以前那个事事听人劝导的少年,他是皇帝,从古至今,没有哪个皇帝会容忍部下欺骗他。
然而天子也没揪着尸首不放,只道,“传朕令,全京都戒严,所有进出人等皆持文引!无文引者直接擒拿,若敢硬闯出城,男子就地击杀,女子带来见朕。”
张泉心下沉浮,天子这是铁了心要抓姜雪甄回来,他再阻拦只会令天子生疑。
天子一挥袖,尸体被张泉带着人抬走,等他们退后,天子黑沉着眉目,禁军围堵下,凭姜雪甄一人根本逃不出嘉福寺,必有人助她,偏偏这么巧,筒子河里打捞上来穿着太妃服的尸体,尸体也定有人安排。
宫中知晓他跟姜雪甄关系的,他料定有贤太妃,裴绍刚任指挥佥事,姜雪甄出逃的这般顺利,不知裴绍在其中担了什么作用。
还有张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