袖里春 第35章

作者:骑猪上清华 标签: 情有独钟 阴差阳错 古代言情

  张泉说,“微臣会安顿好姜太妃。”

  天子拿走他手边的茶,把茶水泼到炉上,滋灭了火焰。

  “李熜这个老匹夫也配,她是朕的女人,记好了,全身上下从里到外都是朕的,朕先前说过,叫她娘娘,别惹朕发火。”

  天子拿起桌上的糕点尝了尝,往后说,“她那个丫鬟和嬷嬷被朕抓回来了,朕打算让嬷嬷在宫里养老,至于丫鬟,朕不放心留在她身边,朕想让那丫鬟嫁出去,但那丫鬟不是个安分的性子,就怕随便找个人嫁了会跑,她身份太低了,嫁给你或许勇,你们太吃亏,让她给你或许勇做妾室倒行,有你们看着她,朕放心,你若有心上人,朕便不为难你了。”

  张泉搭在膝上手紧握成拳,就在天子以为他会说没有时,他开口道,“……有。”

  这些年,天子和张泉算是一路走过来的,张泉有什么事他都清楚,也没料到张泉真有心上人,遂问了句是哪家千金,不见张泉回答,索性道,“朕也懒得管你有没有心上人,你不想纳丫鬟做妾,估计许勇也不想,你去把禁军里还没成家的禁卫挑几个出来,带到养心殿,朕让她自己挑人。”

  张泉欲言又止。

  天子轻叩着桌角,“荆州那边有消息吗?”

  他登基有三个月了,李景崇是在来京半道儿被他劫持的,跟随李景崇的那些侍卫全被杀了,但荆州曾是李景崇的封地,那儿终归有认识李景崇的,他在登基后,就秘密派人前往荆州,所有见过李景崇的人都得死。

  “几天前来过消息,差不多处理干净了,但李景崇养过一只鹦鹉,那鹦鹉口吐人言,他们不慎让鹦鹉逃了,目前还在查找,”张泉回话。

  天子叮咛他,“让他们尽快抓到鸟,迟则生变。”

  张泉拱了拱手,出去调了一队禁卫来养心殿。

  如秀被人给拖到院中,看着那一队禁卫,吓得软腿坐倒,她和张嬷嬷都躲到江南去了,还被天子给抓了回来,入宫后她和张嬷嬷分别被人带走,张嬷嬷是死是活都不清楚,只怕凶多吉少,她目下瞧着那些禁卫,个个神容肃穆,许是天子也要杀了她。

  天子搭着扶手,一抬下颚,“挑一个。”

  如秀吓傻了,挑一个禁卫杀她吗?她慌忙摇头,跪在地上给他磕头,“求陛下饶命,奴婢再也不敢了。”

  天子不耐烦起来,“朕让你挑一个做丈夫。”

  如秀愣住,这、这是什么意思?

  天子跟前的魏宏达翘着兰花指笑,“如秀姑娘还不谢谢陛下,这些禁卫哪个不是好人家的儿郎,陛下让如秀姑娘选丈夫,这可是天赐姻缘,你还不赶紧挑个合心意的出来。”

  如秀跟着姜雪甄在宫里有近两年,岂会不知那些禁卫出身不凡,只有家中稍有家世的人机会被皇帝遴选进禁军,即使出身不算太好,也有个人长处,禁卫也有官职,她们做宫女的,若没想入皇帝后宫的心,最盼着的就是嫁一个禁卫,从此衣食无忧。

  如秀有些震惊,敢情天子大老远的把她从江南抓回来,不仅不罚她,还给她做主婚配,她瞧了瞧天子的脸色,想拒绝也不敢拒绝,只得往那一排禁卫看过,指了个看起来敦厚的。

  天子一抬手,“行了,就他,朕准你们择日成婚。”

  他吩咐魏宏达,“菊花茶送去给姜太妃,顺便告诉她,她的丫鬟要成亲了,让她记得给丫鬟备些嫁妆。”

  他再挥挥手,那些禁卫队列整齐的退出养心殿,他也有些困顿,起身进殿。

  如秀瘫坐在地上,被两边的太监拉出养心殿,关回原来的柴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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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太后回到慈宁宫发了一顿火,周婉儿安慰了一阵才镇静下来,“皇帝如今是真的不把哀家、不把周家放在眼里,哀家管不了他了,这后位他是铁了心不愿给你。”

  周婉儿捏着帕子拭泪,“陛下一开始便没把臣女当回事儿。”

  周太后轻拍着她肩头,“皇帝如今正是意气风发,谁也不能逼着他做自己不愿做的事,先前是黄纪,现下是周彦,就连哀家也拿他没辙,也怪哀家害了周彦,若不是哀家授意,他这官儿断不会丢了,还是皇帝狠心!”

  天子多狠啊,不信钦天监庞禄口中凤凰灌日的吉兆,不管黄纪连番催促离周婉儿为后,更是因着周彦参他宠爱来路不明的尼姑就借机罢了他的职。

  这一番下来,朝中那些墙头草哪还敢听她的指示,周彦的前程也就这么没了!

  若她父亲、兄长还在朝,断不会容许天子胡作非为,说来说去,还是她们周家式微,朝中无人能制衡天子!

  周婉儿哭停了,讪讪道,“姑母当初若在先帝去后,挑一个年纪尚浅的宗室子继承皇位,也不会出这么多事了,现今咱们周家都快被陛下赶出朝堂了。”

  周太后心神一震,“对、对,陛下这连日来的作为,确实是像针对周家。”

  天子和先帝是亲兄弟,有这情分在,周太后曾以为至少能跟天子和睦相处,天子也会敬着她,可时至今日,天子这是拿她当仇家待啊,长此以往,她还有什么好日子过。

  “姑母与陛下可有过节?”周婉儿问道。

  周太后道,“哀家跟他能有什么过节,哀家嫁给先帝这些年,他都在荆州,隔着天南海北的距离,哀家连他人长什么样子都快记不清。”

  她说到这顿住,匆匆让周婉儿下去,周婉儿不明所以,也不敢问,听话的走了。

  周婉儿走后,富贵儿坐到周太后身侧,周太后靠在富贵儿肩上,由着富贵儿给她捏肩,“你跟了哀家这么多年,也见过皇帝和皇长孙的画像,你觉得他们生的像不像?”

  “是有些像,”岂知是有些像,那画像像的足有八九分,也不知画的准不准,若照着画像看,这两人站在人前,都不定分得出谁是谁。

  周太后表情发沉,“哀家多疑,自从皇帝登基以来,几次三番与哀家作对,哀家这心里一直是有根刺的,今儿个婉儿提醒了哀家,若有一点可能,坐在皇位上的人不是十四弟,而是皇长孙,那他恨哀家、恨周家就说的过去了。”

  富贵儿堆着笑,“可陛下当年还是常山王时,一直呆在封地里,皇长孙在外逃难,总不会前去封地找死?”

  周太后道,“你忘了皇长孙曾在京里出现过?”

  富贵儿瞬时点头,两年前,先帝派人在京中围剿皇长孙,皇长孙消失前身受中上,至今下落不明,他敢进京,那去荆州也有可能,他和李景崇生的那么像,杀了李景崇取而代之,也不定被人发现到,尤其现在也不在荆州,京里没人认识他们。

  周太后不放心道,“哀家给你道懿旨,你带几人去荆州,去常山王府里找一个见过陛下脸的下人,带回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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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却说魏宏达送了花茶去佛堂,还把如秀要成婚的事儿报给了如意,如意递话给了姜雪甄。

  彼时姜雪甄在给佛像点香,一听这事,立时回头,青白着一张脸道,“哀家怎么不知道如秀成婚的事?”

  如意小声回她,“魏公公说,陛下瞧如秀不小了,正巧宫里禁卫也有不少没娶亲的,便准如秀自己挑一个夫君,如秀挑了个自己喜欢的……”

  姜雪甄倏然起身,匆忙往外走。

  如意跟在后面劝道,“外边儿冷,娘娘可小心自己身子,还是别出去了。”

  姜雪甄全然不听她说话,踏出门外,如意赶紧叫如棠去拿氅衣出来给她穿上,主仆三人飞快出了佛堂,一路前往养心殿。

  至养心殿,魏宏达低着头不敢拦人,她进到殿内,仰视着龙椅上的天子,问他,“如秀还没如意大,你为什么要让她嫁人?”

  天子放下奏折,虚睨着她,“做主子的自己嫁了人,没道理不让丫鬟嫁人吧。”

  姜雪甄的眼周逐渐晕染出红,“你明明知道……”

  “朕知道什么?”天子笑问她。

  姜雪甄张着泪眸,掷地有声的斥他,“李铎,你逼人太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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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解除如秀与那禁卫的婚约,否则我现在就撞死在你面前◎

  姜雪甄进殿后, 宫人都被屏退,眼下殿内仅剩了她和天子,那声李铎在空寂的大殿中回荡。

  天子按下手中奏折, 不阴不阳的看她, “你叫朕什么?”

  姜雪甄这次没回避他的眼神, 她忍着抖,愤恨、委屈、苦楚在这一刻填满了她的心,那几年, 他与如秀也曾追逐打闹过, 三年时光,他的眼里如秀只是个丫鬟, “李铎, 我已尽如你的意,你为什么不放过如秀?”

  天子半身靠在龙椅一边的黄金扶手上,伸手在书桌上捡了颗糖吃进嘴里, 甜味弥漫, 也压不下对她身上香气的贪恋, 天子朝她招手。

  姜雪甄站着不动, 其实她想过示弱,示弱不会让他心生怜惜,只让他会变本加厉的欺辱她。

  “你让那丫鬟去看管嫁妆, 她从田庄逃去了江南, 跑那么远, 朕费不少力气才把她抓回来,照着宫规, 私逃在外的宫女是死罪, 朕不仅没杀她, 还遴选出禁卫,让她挑一个中意的夫君,她的夫君是她自己喜欢的,你有什么不满意?”

  舌尖那颗糖逐渐在融化,似乎因着那颗糖,天子笑得也有几分甜,“还是说,你妒忌她可以嫁给自己喜欢的人,你这个主子却不如她,嫁的是个糟老头子。”

  姜雪甄倏地道,“你若还有一点良心,就放过她,从今往后,我与她不再有主仆名分,你准她离宫,我心甘情愿呆在你身边,任你玩弄。”

  天子慢坐起身,只感到好笑,“你把朕对你的宠爱当作玩弄?”

  他们一个坐在龙椅上,一个背靠着殿门站立,当中隔的距离足以让天子将她整个人看在眼底,她来的很仓促,外罩的雪缎云纹氅衣甚至连袖角都翻折了出来,却没功夫拂平,她就在那儿,分明也不远,可那周身萦着淡淡光晕,皎白脸孔上的表情是漠然,他怕她突然就消失在光晕里,他又朝她招手,“你到朕跟前来。”

  “难道不是玩弄么?”

  天子没了声。

  “若宠爱一个人便是不顾对方意愿,强逼着对方取悦顺从自己,那这宠爱不要也罢,”姜雪甄扬起笑容,她笑的极浅淡,削减了身上清冷的韵致,娉娉婷婷的立在原地,像一副仕女图,“李铎,你想要的是个玩物,就不要用宠爱来装点你骨子里对我的轻贱。”

  天子朝她招手的那只手放下来,眸色寒凉,“因为你不值得朕对你好,你这种人对你越好,你便越鄙弃,你不知道你自己是只白眼狼吗?”

  姜雪甄笑容没变,“我不欠你什么。”

  天子怔住,她果然没有心,“欠不欠朕的不是你说了算,是朕说了算,朕不想跟你扯以前的那些破事,你动摇不了朕的心,朕说过,只要你好好跟着朕,过去便过去了,朕虽不会像从前那般跟条狗似的黏着你,但你毕竟是朕的女人,朕不会亏待你,这样你还有什么不如意的?”

  姜雪甄道,“解除如秀与那禁卫的婚约,否则我现在就撞死在你面前。”

  天子发滞,随即见她那轻盈的身体似飞鸟般往殿中盘龙石柱撞去。

  天子猛地从书桌后跃起,飞速挡在石柱前面,她是拼了命的,一头撞到他身前,撞得他心口疼起来,可见她软着身晕倒,急忙一把兜抱起人,朝外连唤了三遍魏宏达,魏宏达心惊肉跳的推门进来,正见天子怀抱着姜雪甄,两眼是惊恐。

  “去叫吴太医!让他快点!”

  魏宏达连连哎着,一刻也不敢耽搁的小跑着去把吴太医请过来。

  每回吴太医来,都得提着一颗心,这次来还是一样,他进到无倦斋时,天子坐在红木交椅上,梅花小榻上躺着姜雪甄,姜雪甄面色惨白,远看都辨不出是死是活。

  天子双手交叠的撑着额头,听到推门声,没抬头,“给她看看死没死。”

  吴太医心底惊悚,若姜太妃殒命,他今儿个是不是也不能活着走出养心殿了?这念头一起来,他也吓得腿脚发虚,赶紧到榻前先往姜雪甄鼻下一探,还有气息,他心安的向天子道,“姜太妃还活着。”

  他就见太子撤了手,眸中是猩红,心里惊奇,天子这模样是都不敢看看姜雪甄有没有呼吸?这得怕成什么样?

  “让她快点醒过来。”

  吴太医奥奥两声,从药箱里拿出一个熏香,放到姜雪甄鼻下熏了熏,没见人醒,他又熏了熏,还是没见人醒,惊道,“怎么会这样,微臣这醒神香就算是病的半死不活的人闻了,都能立马醒来,姜、姜太妃怎得没动静。”

  天子一把抢过他手里的熏香,自己闻了闻,呛的人想打喷嚏,她素日爱洁,不喜脏东西,这么难闻的东西,若她闻到了,必定避的老远,怎么会醒不过来?

  天子拿着熏香往她鼻尖凑,都快倒她鼻子里了,她依然没有醒转的样子,天子方才松掉的那口气又揪紧,抓着吴太医道,“你说她没死,她怎么还不醒!她要是死了,朕让你陪葬!”

  吴太医吓得腿都站不直,跪在地上朝他拱着手道,“请容微臣给姜太妃把把脉。”

  天子松开手,立在床畔身边盯姜雪甄,吴太医捏了把汗,瞧天子这痴魔的神态,姜雪甄若真有意外,他约莫真要跟着陪葬了,他赶忙给姜雪甄诊脉,脉象虚弱,但也比以前好些了,想是他开的补汤姜雪甄喝到至今见效了,若继续喝下去,身子骨虽比不得寻常女子康健,但也不会缠绵病榻,只是瞧这脉象,她应是一直服食厉害的避孕药物,已呈体寒,若日子长了,这身子再想要孩子就难了。

  但吴太医可不敢多嘴多舌,毕竟姜太妃是先帝的妃子,诚然现已出家,不能算作先帝的遗孀了,但这层关系以前在,以后别人说起来,也不会忘记,天子也不可能因着美色冲昏了头脑,让一个太妃怀孕生子,所以让她避孕很大可能是天子授意,他若是在这档口不知死活的说出来,就算姜太妃现在平安无事,天子在气头上不定也让他脑袋不保。

  “陛下,姜太妃确无事啊。”

  天子目色森寒,“你没诓朕?”

  吴太医颇有些焦头烂额,“微臣也不知姜太妃先前发生了什么,但现下微臣看了脉象,她确实没事。”

  “她要撞墙自尽,被朕挡下,撞到朕身上人事不省,”天子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