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骑猪上清华
如秀咬牙道,“这次是冰,下次又会是什么呢?”
姜雪甄叫她出去,她只得出门,正遇到张嬷嬷,便与张嬷嬷说了冰的事儿,张嬷嬷再进房,只瞧姜雪甄弯腰在捡掉地上的扇子,连忙走过去帮她捡了扇子,轻柔道,“先帝不在了,您在宫里住的委屈,不如出宫的好,从前也有太妃出家,她们过的可比在宫里自在。”
姜雪甄探手拂去扇子上落的灰,慢悠悠的笑,“嬷嬷忘了,我入宫不是来享福的。”
张嬷嬷一滞。
她入宫只为寻机来扳倒姜明夫妇。
姜雪甄微仰一点脸,灯火映在那美如云烟的面孔上,她似玩笑又似认真道,“若我要出家,陛下会让吗?”
张嬷嬷哑然。
“嬷嬷不是说他曾对我有过那样的心思,我现在想用用这心思,”她低声道。
张嬷嬷抖着手按在她的手背上,“您三思。”
“三思不了了。”
她起身入了内室,张嬷嬷僵在当场,如果当年她放下仇恨,跟着星阑离开应天府,兴许就不会遭这么多罪,也不会深陷泥潭再难跳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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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次抢走哕鸾宫的冰后,淑太妃逐渐变本加厉,本该送来哕鸾宫的秋衣被淑太妃的宫女截走,各类果蔬等入口的食物也是过了淑太妃宫里,再将那些烂了的、霉了的送来。
如秀每回都憋着一身气忍住发作,姜雪甄就像没有脾气,日日赏花闲读,只当这些事没有发生过,宫中一应开销都从自己的嫁妆里出。
秋日第一场雨下来时,姜雪甄让如秀做了不少枣泥酥,分成了三份,给除了淑太妃以外的贤太妃、德太妃、惠太妃宫里送去。
正是用晚膳的时候,淑太妃气势汹汹进了哕鸾宫。
姜雪甄抿下米饭,还是很客套道,“淑姐姐吃了吗?没吃就坐下一起吃吧。”
淑太妃眉目已显怒气,冷笑道,“姜妹妹给别的太妃姐姐都送了枣泥糕,怎么独独忘了我?”
姜雪甄偏头问如秀,“有这事?”
如秀讪讪道,“许是底下人弄错了,奴婢让他们再做一份枣泥糕送给淑太妃。”
淑太妃看她们装模做样,一时来了火,劈手将姜雪甄一推,“还当自己是先帝的贵妃?我早看不惯你这轻狂的样子!今儿个就来治治你!”
她这一推力气大的很,姜雪甄当即从坐着的梨花凳摔倒,左手本来放在桌上,被她推的将左手边的饭碗也打碎在地,左手也被碎碗割出了血口子,人摔在地上额头也磕到桌腿上,就这么晕了过去。
外头听见声响的宫女立刻跑去仁寿宫请贤太妃等几位太妃。
屋内如秀大惊失色,连忙和其他宫女一起托抱姜雪甄进内室,又遣了人要去叫太医。
淑太妃站在外头一时慌神,急道,“不准叫太医!”
“不叫太医,淑妹妹难道想姜妹妹死吗?”
淑太妃心里直咯噔,一扭头只见贤太妃几人站在门口,淑太妃忙道,“姐姐言重了,我怎会想姜妹妹死?”
如秀从内室出来,对着几位太妃跪倒,磕了几个响头,哽咽道,“几位太妃可得替我们娘娘做主,娘娘正吃着饭,淑太妃进来就指责娘娘没有送她枣泥糕,这事儿本是底下宫女疏忽,淑太妃却怪到娘娘头上,不依不饶的将娘娘推到地上,娘娘的手都伤了。”
淑太妃手心都是汗,“我也只是轻轻一推,不想她那般经不住力,那点小伤也不用劳烦太医。”
淑太妃虽对姜雪甄刻薄,却跟贤太妃等人交好,淑太妃仗着几人的交情,心下还觉得能糊弄过去。
贤太妃先进内室瞧姜雪甄,姜雪甄昏睡在床,额角淤红,露在外的那只手全是血,看起来伤的极重,她急忙冲如秀道,“快去请太医!”
淑太妃直心慌,“贤姐姐,请了太医,陛下和太后那里就知道了。”
贤太妃已不跟她说话,朝自己的两个宫女递了眼色,那两宫女便退出去,分别往乾清宫和坤宁宫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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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清宫这里,天子正在批阅奏折,曹安急急忙忙进来,弯身禀告,“陛下,哕鸾宫那头出事了。”
天子眉心皱了皱,没抬头,手中攥着的朱笔未停。
曹安一时摸不准天子想法,上次挨了一顿结实的打,这回他断断不敢乱开口。
“出什么事了?”天子随意问道。
曹安赶紧回他,“淑太妃闯进哕鸾宫,推了姜太妃一把,姜太妃不仅伤到了手,人也昏过去了。”
天子当即顿住手,立刻从龙椅上站起来,曹安正以为他要出乾清宫,他又坐回去,漠然说,“让太医去给姜太妃看看,朕不过去了。”
曹安斟酌着小声道,“听贤太妃的宫女说,姜太妃的手伤的不轻,贤太妃想让您过去一趟……”
“即是贤太妃所说,朕去看看。”
天子才停了朱笔,不慌不忙的出了乾清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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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驾停在哕鸾宫外,宫女想进去通禀被曹安用眼神暗示别动。
天子下了御驾,慢步过了哕鸾门,就听那房内周太后在打圆场,“姜太妃的身子太娇贵了些,淑太妃大抵是无心之过,也没酿成什么大错,这件事到哀家这里就行了,莫要再闹到皇帝那儿,皇帝日理万机,这些小事就别再烦他了。”
天子负手停在门口,曹安也候在一边,不知进还是不进。
那房内如秀扑通跪倒,“太后娘娘明鉴,淑太妃绝不是无心之过,她亲口说的,早看不惯我们娘娘,今儿就是来治我们娘娘的!”
随后又把这几日被淑太妃克扣了衣食吃穿也悉数说出来。
周太后刚想呵斥如秀在主子面前没规矩,天子跨步入内,凤眸似有若无的斜过红漆戗金的架子床,垂下了白罗倚纱帐幔,帐幔遮掩下,只能依稀窥到模糊的消弱身形,天子没有走近,极闲散道,“说的都是真的?”
他一入内,方才还坐着的众人除了周太后都站了起来。
如秀立即发誓,“方才在这屋里的宫女都可以作证,奴婢若有半句谎,便遭天打雷劈!”
周太后笑道,“皇帝怎么过来了?”
天子没笑,“朕若不过来也听不到哕鸾宫里发生的趣事。”
他转向淑太妃,“淑太妃倒让朕有些刮目相看。”
淑太妃腿一软跪下,求助的看向周太后,周太后撇过脸不与她对视,淑太妃陡时如坠冰窖,整个人战战兢兢。
天子没有立刻发落她,问贤太妃,“贤太妃,姜太妃伤的怎么样?”
贤太妃离床畔近,他一询问,贤太妃估摸这房中都是人,就是给天子看一眼姜太妃的伤处也没什么不可,于是微微掀起帐幔,姜雪甄那张如霜雪般白皙清艳的脸露在人前,额头有伤,合眸在昏睡,贤太妃将那只受伤的手从被里拿出,青葱似的手指被纱布包裹,还有血渗出。
这只手从前被星阑握在掌心亲昵,星阑曾将她这个人视为不可触之逆鳞。
天子只看过一眼便移开了,贤太妃放下帐幔,床上人重被遮挡住。
一时静的可怕,周太后出声问他,“皇帝打算如何处置淑太妃?”
“陛下!姜太妃仗着先帝的恩宠目中无人惯了,哀家只是看不过眼才不慎推了……”
“先帝已经入了皇陵,你们要让他死也不能清净?”天子双眸凌厉,厉声打断她的话。
淑太妃哆嗦着再不敢答话。
周太后也没想到天子突然发这么大火,登基至今已有月余,据她观察,天子虽在行事上雷厉风行,但从没见过他发脾气,御下宽和,从他废止殉葬便看出,天子是想施仁政,大约还是淑太妃冒失的提到了先帝,先帝和天子毕竟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先帝不在了,天子心里估计也不好受,看来淑太妃这罚是免不了了。
“既然淑太妃看不惯姜太妃,便择日迁出宁寿宫吧,”天子又恢复平静道。
周太后多问了一句,“迁出宁寿宫,淑太妃住在何处?”
三宫六院都是新帝女人的居所,也只有宁寿宫、仁寿宫供先帝妃嫔养老,难不成还让淑太妃住进她的仁寿宫不成?
天子道,“淑太妃挂念先帝,朕准淑太妃入皇陵替先帝守墓。”
淑太妃当即眼白一翻晕过去。
天子声音冷硬,“这事姜太妃也有过错,禁足一个月以示惩戒。”
说罢就要离开。
周太后看他对姜雪甄并无照拂,加之姜雪甄被禁足,恰时跟天子道,“初十那天正好命妇入宫,宫里许久没热闹了,皇帝也该认认人,哀家想着到时在宫中设宴,皇帝可有空?”
天子颔首应下,便离开了哕鸾宫,一路上天子脸色不好,曹安心底揣揣不安。
果然天子回到乾清宫挥手让他们都出去。
乌木方灯架跌到地上摔的粉碎,天子手肘支在桌上,撑着头的手背青筋迭起,他慢慢笑出来,自言自语道,“你有什么好可怜的,你活该!”
作者有话说:
五道梁:地处青海,此地曾被称为"到了五道梁,哭爹又叫娘!",又被称为"纳赤台得了病,五道梁要了命"(百度侵删)。感谢在2023-02-19 18:51:25~2023-02-20 15:27: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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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五章
◎现在是物归原主◎
乾清宫内传出那声响,宫外曹安手心里捏着汗,天子这脾气可没表面上看的那般温润,他以后可得小心着点儿伺候。
足有半刻钟,宫内传来天子叫人的声音,曹安赶忙推门入内,天子如常在看奏折,要不是地上的摔坏的灯架,曹安都要当方才都不曾发生过了。
曹安招了人进来打扫,再为天子换上一杯茶,天子乜过他,“去把张泉叫来。”
张泉是新上任的禁军总提督,天子还在荆州时便跟着他,天子一朝得势,张泉也鸡犬升天了。
曹安匆匆退到宫外,不久张泉进来,伏膝跪地叩拜,“陛下请吩咐。”
天子撂下朱笔,问他,“禁军中的酒囊饭袋都踢出去了吗?”
“微臣遵照陛下指示,已将企图在禁军中混吃等死之辈悉数剔除,另充盈进五十余人,”这五十余人大多是天子的旧部,剩一些则是从军中选拔出来的精明强悍者。
天子嗯了声,“若有愚忠于先帝的。”
“微臣已将其划分出去,皇陵四周缺人看守,微臣斗胆恳请陛下调他们前去守卫皇陵,”张泉如是道。
“朕准了,回头得着机会,再遣散了他们。”
“是。”
天子手上沾了朱墨,用帕子一点点擦掉,“他招出来当年参与戕害章怀太子的所有党徒了吗?”
张泉自袖中取出一个信封递给了天子,“他招出来的人微臣都写在信封里,陛下请过目。”
天子打开信封仔仔细细、从上到下将那些名字看了一遍,再折好放到烛火上燃尽,“朕代替他坐上龙椅,他以及那些人也该尝尝当年朕和父亲遭受的痛苦。”
“不是代替,天下本来就是陛下的,是他们夺走了属于您的东西,现在是物归原主,”张泉嗓音微颤,隐有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