袖里春 第81章

作者:骑猪上清华 标签: 情有独钟 阴差阳错 古代言情

  她想了想,还是要起来叫她们安静些。

  姜雪甄起身下炕,慢慢挪到门边,正是要开门,外面周妈妈嗓音突然大了点,“你这小没良心的懂什么!娘娘就不能留在家里!”

  姜雪甄按在木栓上的手停住。

  门外的周妈妈大抵是怕惊动了她,声音又放小,没一会脚步声远了。

  姜雪甄打开门,只见着她们住的屋子关上了门,她跨过门,轻着步子走到那间屋前,一样的木门一样的不隔音,但门里周妈妈和芸子的说话声没有压低,她听得见。

  她们在争执,芸子想留她,可周妈妈却不愿。

  “莫说别的,陛下如今四下找寻娘娘,我们如何能留?更何况她腹中的龙种何其重要,稍有差池,这可是掉脑袋的事,娘知道你心疼娘娘,可她这样的贵人原本我们就养不起啊。”

  随之便是芸子的啜泣声,“……可两日了,京里离咱们镇上并不很远,若陛下得知消息,早该派人来接回娘娘,现下没来人,也或许陛下腻了娘娘,有了新人呢。”

  “你这孩子想事情总这般单纯,他是陛下,合该有三宫六院宫侍君王,陛下能为了娘娘空置后宫这么久,可见娘娘在他心里有多重要,就算有了新人,娘娘也依然是娘娘,怎会任她遗落民间。”

  周妈妈叹了口气,做下决定,“明个我再入京一趟,去托相熟的太监给那些禁卫大人送个信。”

  芸子想再劝,周妈妈急声一句,“娘娘不能留在我们家中,你莫再说了,我们娘俩这些年才能过上舒心的日子,断不能再因着娘娘遭了磨难。”

  那屋里灯火一熄,她们都睡下了。

  姜雪甄僵立在屋廊下,寒冷夜风如刀般割在那光洁白皙的脸上,她缩了缩肩,蓦然垂着头转回房里。

  一夜无梦。

  隔日周妈妈天不亮就出门去了。

  姜雪甄晨起时只做不知的问了芸子周妈妈这么早去哪儿,芸子不是个会说谎的,磕磕跘跘的回她只说是周妈妈做工的那家今儿要办酒席,周妈妈得起早过去。

  姜雪甄也没再深究,只是褪了手上的一只金镶玉手镯给她,让她去当铺当了这镯子,旁的没多说什么。

  姜雪甄离宫时走的匆忙,只剩了手上这只镯子,现下要当掉,芸子有心想问,可也没好意思问出口,照话去当铺当了镯子。

  这天过得如往常一般,只是周妈妈一直到了晚上都没回来,芸子本来还担心姜雪甄会问,好在她也没问,照常歇下了。

  芸子临出屋时回头看了看姜雪甄,她闭着眼躺在被褥里,安安静静的睡着,那精致眉眼在这间屋子里显得格格不入。

  她娘说的很对,姜雪甄如此的娇贵,他们这破落房屋委屈了她,纵使陛下欺负姜雪甄,可也是极金贵的娇宠着,若陛下有了新人,以后她回宫了,也不用怕陛下再会欺负她,待她生下龙胎,后半生也无忧了。

  总好过住在这里,日日做着绣活讨生活,她之前看到过姜雪甄的手,细□□嫩,根本不是做活的手,绣活做久了,那细细手指上也容易勒出伤。

  回宫没什么不好的。

  芸子在心里说道,擦了擦要落出来的眼泪,轻轻带起门离开了。

  院里第一声鸡叫,姜雪甄睁开了眼,支着身从床上起来,简单洗漱过后,收了几件衣裳背在身上,镯子换的钱够她过活几年,她留下一块银锭算作这些时日生活在这里的补偿,又写了一封信,信里只有短短几句话,言明了她是自己走的,撇清她们母女的罪责,让她们不用担心会被李铎责罚,也求李铎放过她们。

  姜雪甄在晨曦里悄悄打开了院子门离去。

  芸子醒来天已大亮,如常去姜雪甄房里,却发现床上早没了人,只有桌上留了一颗银锭,芸子看着那银锭好一会儿,哇的大哭,她跑出去再找人,已不见踪影,待到周妈妈归家,芸子将姜雪甄离开的事说了,母女两人再看了那封信,俱都无话。

  芸子哭过几回,闹着要找人,都被周妈妈拦住了,即便有亏欠,周妈妈也会狠下心,离了那些是是非非,她再也不想自己和女儿整日里过得战战兢兢。

  ——

  姜雪甄出来时也学着那些妇人在面上围着纱巾,天儿冷,即能遮面,也能挡寒,她用一根木簪挽着低髻,走在路上和寻常妇人没有不同,只除了她微微凸起来的腹部,谁都看得出她是个孕妇。

  峪口镇虽小,但也有市集,姜雪甄在市集上租借了一辆马车,让车夫送她去了更偏远的梧桐乡,那儿人更少了,多是老人,还有许多空的屋宅,据那些老人所说,梧桐乡里以前住户有很多,乡里地少,种的粮食还不够人吃的,更别提还得上交农税,渐渐的人都散出去找活,年岁久了,也都搬离这里,这才空的多。

  乡里的空屋很便宜,姜雪甄买了一间,就在这里住了下来。

  姜雪甄对外只说自己是寡妇,丈夫是这梧桐乡里人,乡里人热情,见她死了丈夫,还怀着身孕,有一两邻居也会帮衬着些,姜雪甄从前在姜家,被欺辱时,下人的活也做过,吃食上也能做的一二,勉强能照顾自己。

  她在这梧桐乡里过了些安生日子,好似又回到应天府老宅,只是这里没有张嬷嬷也没有如秀。

  只有她自己一个人过的孤寂。

  一个人住总归是怕危险,乡里没什么好东西,但杂草却不少,她住这间屋时,屋前屋后都是草,后来有厚道的邻居看她行动不便,又柔柔弱弱的,便热心肠的帮她除了草,那草中有几颗马钱子,姜雪甄以前在医书上看到过,有剧毒,用的好是良药,用的不好会死人。

  姜雪甄让邻居留了马钱子,又给了些钱,让邻居帮忙在她的小院里种了些乡里的小野花,倒也算的上野趣。

  快到了深秋,姜雪甄肚子又大了些,夜里常起夜,这一晚,她才下床,忽听外面有响声,忙朝窗外看,竟发现有人翻墙进来了。

  赫然是一男一女,男人她不认得,女人却是周婉儿,她记得周婉儿早已入了白莲教,还与教主淳于洪关系匪浅,淳于洪带着她进京,还得李景崇庇佑,李景崇落败后,这两人也跑了。

  站在她身边的必然就是淳于洪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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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第一百零七章

  ◎求生◎

  姜雪甄住的这间屋荒了有□□年, 地处又偏的很,赁户一直没法找到租客,就这么空置了几年, 这才便宜卖给了姜雪甄, 左邻右舍虽都是些老实乡里人, 可也隔了些距离,姜雪甄遇着什么危险的人或事,他们也未必能及时赶到, 姜雪甄之前想过养狗, 可她想到了李铎,若他前来, 一条狗也拦不住他, 之前她逃出宫,在外养的猎犬,不仅没阻拦上人, 后头还被李铎强行带回宫, 日日盯着她。

  她索性绝了养狗的心思, 却未料淳于洪和周婉儿会寻来这里。

  姜雪甄一颗心提起, 听外头周婉儿和淳于洪说话。

  “洪郎,这里哪能住人,我们还是找别的地方吧。”

  “你懂什么?就是这种地方才好, 狗皇帝的人怎么想也不会想到我们会躲在这种鸟不拉屎的鬼地方, 等外头风平浪静了, 我们再回荆州,那儿是我的老家, 到时照样可以再卷土重来。”

  姜雪甄听这话, 心知李铎虽剿灭了青州白莲教逆党, 可荆州却还有余孽,现今四处都是搜捕他们的人,这淳于洪是想在这里躲一阵子再回荆州东山再起。

  今儿是有月亮的,虽然天黑,借着月光也能看清这院子里收拾的干净,不像没人住的。

  两人往周遭看了看,随即便朝姜雪甄住的这间房屋过来。

  姜雪甄怕打草惊蛇,只要他们知道这里住着人,也许就会自己离开了,毕竟他们是躲避朝廷追捕,一定不想被人发现。

  “这几日我寻人打听过,这里住的是个死了丈夫的寡妇,”说话的是淳于洪,他走近屋子,极嚣张道,“我难道还怕个寡妇不成?”

  姜雪甄心口发抖,立时退到床边,正要睡上去,屋门骤然被踹了一下,那门不结实,还来不及爬到床上去,又一脚就从外面把门踹开了。

  屋外两人一前一后进来,周婉儿拿出火折子一口吹燃,屋里照亮了,赫然见姜雪甄瑟缩在床前,姜雪甄以前是太妃时,周婉儿见过几次,皎皎灼眼的美人,还被李铎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纳入后宫做了皇贵妃,周婉儿哪里会忘掉她。

  周婉儿差点脱口而出叫出姜雪甄,一眼定在她的腹部,这是怀孕了,怀的自然是龙种了,只听说李铎还在寻找她,没想到躲到这里来了,在宫里被皇帝娇宠不好,竟然一个人在这里过苦日子。

  她望了望身边的淳于洪,正想告诉淳于洪,却见淳于洪两只眼都看直了。

  周婉儿又转头瞧向姜雪甄,她大抵是太怕了,整个人都在发抖,蹙着纤长黛眉跌坐在炕上,惨白着一张玉色若仙的脸警惕的瞪着他们,她身上穿的也是粗布旧衣,身段也不及以前在宫里那般玲珑窈窕,分明怀着孕,可这孕中妇人的身姿却更羸弱了,那身旧衣裳不仅没有让她容色消减半分,荆衩布裙难掩真国色的美貌。

  周婉儿咬紧牙,本来想说出姜雪甄身份的心思一下子就没了。

  对面姜雪甄看着他们眼中有畏怯,但也看清了淳于洪,这人瞧着年纪有三十五六了,样貌称得上一句周正,只是总有股叫人看了不适的恶性,她颤着声问,“你、你们是什么人?”

  好像一点也没认出周婉儿。

  淳于洪也没想到,这么个穷地方竟然能见着如此美人,他做白莲教教主时,身边也有美貌女子服侍,就是周婉儿也是个清秀佳人,可也没见过这等似仙女落入凡尘的女人,只是可惜这女人怀孕了,若不然他真要享享这艳福。

  周婉儿眼见淳于洪看的愣神,小声提醒他,“教主,这妇人看见了我们,以防万一还是杀了的好。”

  淳于洪摇头,“我们在这里还要人伺候,杀了她你又不会做饭,留着吧,她一个怀孕的妇人还能跑出我们的手掌心?”

  周婉儿只得应了声是,她冲姜雪甄道,“你出去随便找个地儿,这间屋子归我们了。”

  寒秋也冻人,此时屋外下了一层白霜,冷的人哆嗦,姜雪甄若就这么出去,只怕也得冻个半死,她强忍着怯意,细声问,“……我可以抱一床褥子走吗?”

  周婉儿一拧眉,就想斥她。

  淳于洪道,“这床上的被子不能动。”

  姜雪甄急忙道,“我另拿被褥。”

  她说着便到墙角的柜子里抱出一床厚被子,她身子已经算笨重了,抱这床被褥没甚力气,颤颤巍巍的。

  淳于洪打了个哈欠倒在炕上,暖烘烘的床上还能还能嗅到浅淡的美人香,看着姜雪甄多少有点心猿意马。

  周婉儿上前替她抱了被褥,说,“赶紧出去。”

  姜雪甄低下头,雪白后颈在屋里微弱的火光中分外纤细,她遵从着周婉儿的话快步出去。

  一出了门,周婉儿就将被褥还给她,砰的将门拴上。

  姜雪甄抱着被褥在门口站了站,眼眸看向院外,她现在偷偷出去叫人,应该能将这两人给抓住送去官府。

  可她没想一会儿,屋门又开了,周婉儿阴沉着一张脸出来,横着她,“你站这儿做什么?还不快下去。”

  姜雪甄闷声不吭的转步往旁边放杂物的空屋去,听到身后周婉儿的脚步声,心里猜测淳于洪是怕她跑了,让周婉儿来看着她。

  她走的太慢,抱着褥子也越来越没力气,周婉儿被淳于洪从房里赶出来,虽然恼火,但也困倦了,只想着尽快睡觉,便从她手里又抱过被子进了房,那空房不大,放着不少杂物,只有一张木板床,周婉儿将褥子放上去,催姜雪甄铺床。

  姜雪甄说,“一床褥子睡不了两个人。”

  周婉儿本来想说冻死她最好,可淳于洪明显看起来对姜雪甄起兴,再者他们也确实要个伺候的人,若是这夜里冻死了姜雪甄,明儿就得她来做饭。

  她转身出去,姜雪甄看她走了,慢吞吞将褥子先铺好,眼望向门外,那小花圃里种着的马钱子经过好生养育,已经长大了不少,不知道能不能毒死那两个人。

  周婉儿另抱了一床被褥进屋,那张床只能睡得下一个人,所幸有板凳,两张板凳并在一起勉强做床,姜雪甄便睡在上面,快有睡意时,听到周婉儿问她话,“李铎已回京,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姜雪甄想装睡。

  “你怀的是李铎的孩子,你不怕我告诉洪郎?”周婉儿道。

  “你不会。”

  姜雪甄嗓音很低,在这漆黑的深夜里,却能听的极清晰,“我与李铎已无瓜葛,你们的恩恩怨怨都与我无关,我不想卷入这些是非当中,你也不想。”

  她是女人,在宫里见识过不少女人间争宠的手段,从淳于洪看见她的目光里,她感觉到周婉儿对她生了提防心。

  她笃定,周婉儿不会暴露她的身份,一个普通妇人和皇帝的女人是不一样的,妇人可以不当回事,皇帝的女人,淳于洪极有可能会为了威胁李铎,将她掳去荆州。

  荆州远在千里之外,周婉儿断不会想让她跟着他们。

  周婉儿确实是不想,她倒是识趣,但她这样的女人也不能留,待之后总得跟淳于洪说出要害,杀了她才是正事。

  ——

  姜雪甄一个人在这里生活,吃的喝的都很简单,她做不了重活,缺些什么,不然从邻居家买,不然托邻居去集市上带回来,现今又添了两人,都要她做饭伺候,她也只会做些饱腹的饭菜,跟可口大差远去,可这种乡下地方,也没什么山珍海味供他们享用,他们虽觉得不好吃,也只能呵斥姜雪甄两句。

  周婉儿盯着姜雪甄有七八日,见她老实,多少放松了警惕,这几日下来,淳于洪对姜雪甄的兴趣不减反增,甚至还趁着姜雪甄端菜时,上手想摸姜雪甄的手,被她接过了菜盘子才挡下了,周婉儿一直对姜雪甄心生暗恨,正好外面搜找他们的风声小了。

  这一日晚,周婉儿见姜雪甄睡熟了,自顾去了淳于洪睡的屋子,两人颠龙倒凤了一场,周婉儿在淳于洪怀中娇声道,“如今朝廷松懈,洪郎也该考虑启程回荆州了,这里终究不宜久留。”

  淳于洪嗯了一声,“确实该走了,呆在这个鬼地方,人都快发霉,还是早早回荆州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