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骑猪上清华
她心里隐约猜测,他不是过来救她,兴许是来杀她的。
若是她死在别人手里,甚至都不用脏了他的手,他也好回去给李铎交差。
姜雪甄紧咬着牙,没什么可难过的,她从芸子家中离开时,不就是想要躲避李铎吗?现在的下场是她自己求来的,她抱怨不了任何人。
只能默默忍受着。
周婉儿回头皱眉道,“你能不能快点走,这天快亮透了,洪郎醒来还等着吃早膳!”
姜雪甄垂着头被周婉儿拖的踉踉跄跄,面色苍白,整个人仿佛快要站不直了,可也被迫跟着她走。
张泉目送着他们出了集市,只看着她走的艰难,她的肚子微微鼓起,可身形却仍纤细,有孕妇人的丰腴在她身上看不到,这么多日流落在此地,应当是被周婉儿和淳于洪折腾的太过。
张泉猝然握紧拳头,他不是来救她的,他找到峪口镇,只是想在李铎来之前接走她,她怀有龙种,他不能杀她。
他想的是等她生下孩子,再杀她。
至少让她活过这几个月。
可是现今见她被周婉儿如此对待,他依然无法抑制住心口的怜惜,但他什么也没做,有周婉儿和淳于洪,她不可能活下来。
用不着他动手了。
他掩好自己的脸,在晨曦里远远跟着他们入了梧桐乡。
——
周婉儿带着姜雪甄回来以后,便催促姜雪甄快点做点心,她也看得出姜雪甄做事太慢,倒不是想帮她,只是怕淳于洪醒来吃不上可口早膳,毕竟昨夜他们恩爱非常,她还跟淳于洪说了,今早她要下厨,做些点心给他品尝,到底是讨他关心罢了。
周婉儿自己动手做事,嘴里也斥了姜雪甄两句,问及她会做什么点心,也只说会做个白玉霜方糕。
周婉儿听到那头屋里有响动,知是淳于洪起来了,连忙去屋里服侍淳于洪洗漱,临走时交代她速速做好点心早膳。
姜雪甄等她走后,从腰间布袋中取出马钱子,早上周婉儿搜她身时,发现了布袋里的马钱子,她是怕的,但周婉儿是京中贵女,哪里识得这种东西,她随意找了个香料的由头就哄住人了。
姜雪甄将马钱子切碎了放进食材中,用那些食材做了白玉霜方糕,再做了一个珍珠翡翠汤,并着瘦肉粥。
这已经是她能做出来最像样的东西了。
周婉儿从那屋里过来,见她做好了早膳,兀自将东西都端走了,还警告她不要过去,便笑盈盈的端着膳食去屋里,只跟淳于洪说这些都是她做的,就是想给他打打牙祭,也省的每日里只能吃些难吃的饭菜。
淳于洪夸了她一句,“也只有你会想着我,不枉我离开青州,逃出顺天府都带着你,回了荆州,待我再起势,废了废了狗皇帝,就让你做我的皇后。”
周婉儿喜不自禁,给他舀了一碗汤,满眼柔情蜜意,“洪郎尝尝这汤,看我手艺如何?”
淳于洪这些日东躲西藏,没吃到过什么好的,眼下看着这些色香味俱全的膳食,不由食指大动,先端起碗一口喝掉汤,又连吃了好几块白玉霜方糕,这味儿虽不及正经厨子做出来的可口,但也比白粥白饭香,他又赞赏道,“我竟没想到你有这好手艺。”
周婉儿看他喝了汤,便再给他盛粥,“我也就会这些,再多的菜式也拿不出手了,以前在家里也不曾下过厨,现下只是后悔,没早学些厨艺,至少能让洪郎吃到些正常的饭菜了。”
淳于洪多少被她说的感动,接过她手里的碗,笑道,“你家中灭门之仇,我会替你报,这膳食我一人吃不了多少,你也上桌吃些。”
周婉儿早就饿了,听他这么说,也坐下来用膳。
两人边说着话边将这些吃食都吃的干净,根本没想给姜雪甄留。
用罢膳食,周婉儿便叫姜雪甄进来收拾碗筷,姜雪甄入内,只见他们怡然自得的坐在凳上,不见异样,姜雪甄眼眸暗下,那马钱子的量果然少了,他们吃了这么多都没事。
她收拾好碗筷往出走,淳于洪见着她眼睛又色咪咪看着,不想胸口作痛,骤然一口血吐了出来。
姜雪甄顷刻僵住,马钱子的毒发作了。
果然下一瞬淳于洪又吐了好几口血,周婉儿也捂着胸口觉得疼起来,她尚未说话。
淳于洪一张手掐住她,“你这个贱人!你竟然敢下毒害我!”
周婉儿随即被掐的直翻白眼,口中也流出血,颤着手指向姜雪甄,“是她、早膳是她做的……”
淳于洪扔开周婉儿,蹒跚着要过去抓姜雪甄,姜雪甄陡然将碗筷往他身上一扔,转而不顾一切朝外跑,直冲出院门,忍着腹中隐隐胀痛,往官道跑去。
她跑了很久,终于在官道口定住。
李铎正从马上跳下,一双凤眸异常激动的看着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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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第一百一十章
◎你总是强迫我◎
姜雪甄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但也只退了那一步,很快李铎疾步朝她走过来,走近了, 两人才看清对方。
李铎从六月离京去青州, 到现在这霜寒十月底, 满打满算已有快五个月没见到姜雪甄,五个月的时间,分明也没有多久, 可李铎却觉得好像间隔了漫长的年月, 没有她在身边,他遭受着锥心的折磨, 比以往任何时候都痛苦, 即便当初她抛弃他进宫,恨意也能支撑着他站到她面前,可这几个月, 她成了在手中握不住的沙。
与日俱增的无力感让他崩溃。
所幸他又找到了人。
李铎猛然张开胳膊一把将她搂住, 真抱在怀里, 才发现她属实瘦了许多, 清减的身子骨,腹中还怀着他的孩儿,都已经显怀了, 她孤身在外面, 终归吃了许多苦。
她从周妈妈家一个人离开仍是想躲他。
这事他不愿再说了, 他只是拥着她,说, “周妈妈和芸子都没事, 我没罚她们, 跟我回宫吧。”
姜雪甄在他怀里发抖,跑了这么久,她肚子一直在疼,这会儿已经疼得难忍,但她仍记着说话。
“淳于洪和周婉儿在我住的屋子里,他们吃了马钱子、吐血……”
她忽然吸了口气,人像被抽走力气,腿软的要没有他支撑,整个人都会栽地上。
李铎小心翼翼的把她横抱起来,记着她说的,淳于洪和周婉儿窜逃数日,他原以为这两人还躲在京中,毕竟京中最危险,但也说不准对他们来说才是最安全的。
可没想到这两人竟然潜逃出京,跑到这穷乡僻壤,姜雪甄遇到他们,免不得会被他们欺凌。
他低头凝视着姜雪甄蹙眉的侧容,她比五个月前更纤弱了,带着身子也没见重多少,她身上穿的也只是灰扑扑的粗布棉袄,上面还打着补丁,她的手指搭在他肩头,那素来粉嫩的手指尖上也有细伤,她吃了很多苦。
李铎把她抱紧。
“我给你指路,”她极轻道。
李铎一开始想带她先去镇上找间客栈安顿好,但见她唇无血色,仿佛随时会晕倒,还是离她住的地方近,去那儿更好,也看看淳于洪和周婉儿死没死。
李铎便看她勉力抬起手指指向那零星几间屋舍中,最偏最狭窄背光的一间房屋。
没一会儿,姜雪甄便迷迷糊糊昏睡在他的臂弯里,李铎心里一紧,大步走到那间屋前,他身后有几个侍卫牵着马跟随,待到门前,他朝周遭看了看,并不见张泉踪影,想来张泉还没来得及找过来。
他稍定心,知会侍卫道,“进去看看淳于洪他们有没有断气,没断气直接杀了,不用留活口。”
侍卫们束好马匹,打开院门进去,不多时有人出来禀报,“陛下,淳于洪和周婉儿已经毒发身亡了。”
李铎此刻没心思在这两人身上,只吩咐道,“把尸首处理掉,这房屋都收拾干净。”
那几个侍卫便都照话进去打扫收拾。
李铎站在门口等了等,直到侍卫收好了房屋,才抬步进去。
远处一片梧桐林下,澄黄的梧桐叶随着寒风掉落,林间站着张泉,形如木雕。
这间房屋太简陋了,一件像样的陈设都没有,桌椅板凳都十分破旧,炕上的被褥看起来也不是什么好料子,看起来不及在宫里的暖和,她的身体一过了夏后便畏冷,这被褥大抵也只能勉强遮寒。
她过得实在不算好,不管以前在老宅还是后来在宫中,纵然他曾气恨过她的绝情,但也没舍得在衣食住行上苛待过她。
她这孱弱的身体,是他一点一点养护好的,只是五个月没见,就已颓落的犹如纸糊灯笼,随便吹口气都怕伤着她。
这快入冬的天气已经非常冷了,他抱着姜雪甄这么久,只感到她浑身没有热气,炕烧热了以后,他将姜雪甄放进炕窝中,温暖包裹着她,她无意识的张唇呢喃着。
李铎凑到她唇边听着,她在叫疼。
她从来是能忍的,能在睡梦中喊疼,那是真的疼了。
李铎问她,“哪儿疼?”
她又没声了。
李铎不放心,手在她脸上轻抚,她无知无觉的睡着,气息很微弱,他转头出去,让侍卫去请个大夫来,他叮嘱侍卫去烧热水,再命人出去买该用的器物,至于她睡的这床被褥,也需的换更好的绸棉锦衾。
他看了这里一眼,便再无法忍受她住在这样艰困的地方。
侍卫是骑马去请的大夫,大夫来的快,给姜雪甄把了脉。
“这夫人身弱受累,又受了惊吓,恐动了胎气,腹痛发作,我去给开些安胎药,赶紧煎一碗让她喝下去,莫让她再乱动了,多洗洗热水,她本来就不是健壮的体质,要再折腾,这胎儿难保得住。”
大夫虽只在小镇上谋生,可也见识过不少富贵人家的老爷少爷,李铎气宇不凡,虽在这破屋子里,但外面那些人看着都是他的下人,他也是有眼力见的,把脉的时候朝姜雪甄瞥了一眼,这么个如花似玉的妇人,跟天仙似的,放乡野中着实扎眼,怕是这公子爷的妻妾,他称做夫人总没差错。
他说罢便去开了药方给侍卫,临走时侍卫给了他一块银锭,知会他不要在外胡言乱语。
大夫是个人精,得了赏钱,自是高兴的答应着走了。
大夫跑这一趟,得值半月挣得,这可是值得炫耀的事,但碍于那位贵人提点了,他自然不该说的不能说了。
他回到草堂后,一个头戴斗笠的人过来看病,那人也是奇怪,他看了脉象,也没病,便只当是来耍乐他的,原是没好气要赶出去,那人却拿出一颗银锭摆在桌上,他便又有耐心招待了。
“你今日去梧桐乡出诊了谁?”
大夫想要银锭,他嘴巴还是严的,想了个折中的话回道,“那乡里一个怀孕妇人胎像不稳,叫了我去安胎,这不是常有的事儿,还用钱来问。”
嘴上虽这么说,银锭却拿了,眼见那人像愣住了,正欲再说些什么客气话,对方却起身离开了。
大夫道了声怪人,便关上门歇诊。
——
大夫走后,侍卫送进来热水,买的新褥子也到了,李铎将姜雪甄从褥子里抱出来,待侍卫换好了干净被褥,便命其退出屋外,窗户关紧,李铎坐在炕边,抬指解那件外穿的袄裙,衣摆撩开时,他眉心一沉。
见红了。
眼下也没丫鬟伺候她,若去找这附近的女人,也不定能照顾好人。
还不如他自己照料,至少心安。
李铎拧干热毛巾,探手小心给她擦拭,才触到,她轻轻的颤了颤,旋即人就醒了,微睁一点眼,想缩身躲进被里,却被他轻按住,“别动,让我擦好了。”
姜雪甄的眼睫在抖动,抿紧淡淡粉唇,忍着被他触碰的羞耻与不堪,将脸埋在枕头里,看不见,便更生难挨滋味,连唇也咬紧了。
李铎一面擦洗,一面心头燥火跳动,想了她这么久,却只能看不能碰,简直是酷刑,但他望到她微微鼓出来的小腹,又只能逼着自己忍耐,他是要做父亲的人,不能因一时快欲便不顾她跟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