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昔在野
他看着百官们,冷冷宣告自己的决心——
“凉州战责,朕会追究到底。”
*
徽音殿。
萧玉姒听到凉州敦煌、酒泉二郡失守的?消息后,气的?全?身发颤。
他们筹谋了那么多年,她的?丈夫不顾生死,浴血奋战,死了那么多将士,才好不容易收复的?凉州,就这样,被这些掌权的世家送出去了?
损公肥私,无耻之?尤!
这些人,眼?中只有门户私计,更无半分家国大义。
这些人,如何对得起九泉之下的将士亡魂!
她气的?肝疼,全身都在颤抖。
疼痛很快蔓延到?了肚子,萧玉姒扶着肚子“哎呦”了一声,体感大事不妙,连忙呼唤宫人,“快来人,来人。”
宫人们见此情景,连忙扶着公主在榻上躺好,女医检查着公主身子,察觉是要生了,立刻吩咐宫人去烧热水。
另有内监宫人已经分别?去跟帝后报信儿了。
魏云卿闻讯,和杨季华匆匆赶来徽音殿,女人生产,那就是鬼门关走了一遭,无论身份贵贱,在生产之?事上,女人所面临的风险都是公平的。
魏云卿在外边等急后,便亲自来到?了床前,查看公主的?情况。
产婆“哎呦”一声,提醒道:“产房不干净,皇后是贵人,不可?进入。”
魏云卿倒也?没这么多忌讳,她在书上学到过一些生产的知识,如今说不定能派上些用场。
萧昱和萧景也立刻结束了式乾殿的?议事,一同?赶了过来,兄弟二人都紧张的?在殿外?踱步,皆沉默不语。
宫人们拉起?了产帐,萧玉姒头上不停冒着汗,她的?肚子已?经开始阵痛了,她大口大口呼着气,女医抚着她的肚子查探着胎位。
太医们也纷纷前往徽音殿待命。
萧玉姒纵是阵痛难忍,还在大声于帐后对萧昱道:“陛下,凉州之?事,寸步不能让,一定要收复凉州。”
他们拼尽全力想要守护的国土,在世?家眼?中,竟不过争权夺势的?工具,说丢就丢了。
这些世家还自以为权谋高?明,可?以以此拿捏天子,向他们妥协退让,她如何不恨,如何不痛?
身上的?痛,心里的?痛,她真的很想好好哭一场。
她告诉萧昱,“权谋当为天下计,非为个人私欲,门户私计。”
萧昱听着还在鬼门关挣扎,犹不忘家国大事,声声嘱咐自己的?姐姐,不由改容。
想?起?公主当初顶着那么大的压力下降驸马,刚成婚那几年,驸马遭受了多少世?家的?嘲笑轻辱,收复凉州后才终于可以扬眉吐气。
而他们辛苦收回的?这一切,却被世家当做争权夺势的?棋子,他们付出的?努力,就这样被轻易摧毁。
想到自幼为他奔波筹谋的?姐姐,此刻既要忍受生产之?痛,还要忍受国土沦陷之?耻。
他恨,他恨得更深。
他们姐弟三人自幼吃了那么多苦,受了这些世?家那么多欺辱,而今才终于又了翻盘希望,他再也?不愿妥协让步。
他于帐外道:“长姐安心,凉州之?事一定追究到?底。”
从白天到?晚上,整个徽音殿水泄不通,女子阵痛的嚎声响彻宫殿。
直到?夤夜,公主才终于把孩子生了下来,是一个很健康的?男婴,像他的?父亲一样强壮有力,又有着母亲的?聪慧果敢。
听到?母子平安后,萧昱和萧景都松了口气。
萧玉姒虚弱地看了一眼孩子,长舒了一口气,嘴角浮现笑意,“这个小家伙儿,可?把我折腾的?够累。”
宫人带孩子下去清洗,又侍候公主更衣换床单。
魏云卿从寝殿内走出,把清洗干净的孩子抱出来,抱给天子看着。
萧昱抱着孩子,心中动?容,这孩子,是踏着凉州血浪而来,生于动?荡不安之?时,如此坎坷多磨,也注定了他的坚韧。
“真好,像公主一样。”魏云卿看着孩子,心底划过暖流。
之?后,萧昱又把孩子递给萧景,“僧孺,你也?看一看。”
萧景受宠若惊,小心翼翼接过孩子,再有三个月,吴妙英的孩子也要出生了,他看着怀里的?孩子,道?:“还没有成为父亲之?前,我想我可以先学着做一个舅舅。”
众人都笑了。
萧景目光看到了窗外,一轮明月挂在天上,散发着淡淡的?光晕。
他突然又想起了妙英,他今夜没有回府上,也?不知妙英如何了。
收拾好产房,安排公主休息下后,夜色也?深了,杨季华陪魏云卿返回显阳殿,众人也?都各自回去了。
宫门已?下钥,萧景今晚没有离宫回府,留在西斋跟萧昱继续商谈白天未谈完的政事。
兄弟二人相对而坐,彻夜长谈,商议着对他们共同的舅舅的处置。
“凉州战事,无论背后有没有薛太尉示意,都不能纵容了,争权归争权,岂能拿家国大事儿戏?用这群人治国,国家之?难,百姓之灾。”
萧昱思索着,“先前是要征召他还朝辅政,如今得征召他还朝问罪了,恐怕很快就要收到薛太尉的请罪奏疏了。”
萧景不由好笑,“上书请罪?他本来就有罪!他还想以退为进不成?他是秦州都督,凉州出事,他本就该负责,若非他驭下不严,那些世家敢这么猖狂吗?”
萧昱沉思着,突然问他,“僧孺,你觉得该如何处置这件事?”
萧景正色道:“将他召回,降级处理,换七叔出镇秦州。”
萧昱若有所思,“可?是秦州上下文武,都唯他是命,七叔就算勉强去了秦州,也?得不到?上下拥护,七叔在秦州根本寸步难行。”
萧景蹙眉,“陛下这是什么意思?”
萧昱语气平静,以一种冷漠的仿若置身事外的语气跟他说着,“当初驸马出镇齐州,是因?为宋开府死了,齐州不得不易主,以及我们用皇后位做交换,驸马才能顺利入主齐州。之后,驸马又通过盐禁和收四郡之事,杀了不少人,才拿稳了齐州兵权,如今想?收秦州兵权,不流血是不行的?。”
萧景心里一咯噔,流血?
萧昱继续说着,“朝堂上,我们一但有分毫示弱的表现,百官会立刻见风使舵,我们将彻底在朝堂之?上失去支持的?力量。”
萧景眼?神凝重,“陛下到底在打算什么?”
萧昱目光看着案上的小烛,光晕将他们笼罩,四周一片漆黑,只有他们是光明的?。
“我连发数道诏书,薛太尉皆不应,此番若召不回他,天子威严扫地,难以服朝堂人心。”
萧景神色一滞。
萧昱顿了一下,继续道?:“我在想?,如果——杀了他呢?”
萧景脑中轰然一声,连声反对,“陛下,薛太尉虽然有过,但罪不至死,将他召回,免官即可?。”
“我是说如果。”
萧景面色复杂,说出了自己的推测,“如果杀了他,秦州必反,加之?西凉贼寇来犯,内忧外?患,必有其它世?家趁势而起纷纷作乱。”
“如果乱起,我们手中的?兵,能镇压吗?”
“镇压倒是能镇压,只是没必要,陛下根本无需如此,州郡作乱,有损陛下盛德之名。”
萧昱摇摇头,“还记得你说过的?话了,反了正好,反了就能把他们一股脑全灭了。”
“陛下!”萧景愕然,这不过是他一时冲动之言,岂能当真,“一旦乱起?,总要有人负责的?,陛下是天子,不能担下这个骂名。”
“我担下又如何?即便我污名满身——”萧昱抬眼?看着他,“不是还有你吗?”
第118章 施压
第二日一早, 又去看了公主和孩子后,萧景离宫回府。
心乱如麻,踽踽独行。
他满脑子都是昨夜萧昱的话——不是还有你吗?
那一刻,他心中轰然?一声, 耳边似乎有千万只飞虫在嗡嗡嗡, 天地瞬间只剩他形单影只。
长空飞过一只孤鸦,“哇哇”一声, 萧景回神。
*
腊月上旬的时候, 秦州再传战报, 匈奴逼临张掖郡。
秦州文武本就不满天子政策,若是秦州易主的话, 他们损兵折将,攻退敌人换来的地盘, 最终都?要归朝廷,倒不如保存实力,留敌自重, 让朝廷忌惮。
秦州军心相背, 对匈奴是且守且纵,就是不肯一口气退敌。
天子?连发十数道诏书, 敦促急切,令秦州军退敌夺回被攻占的城池, 只是秦州路远,朝廷对秦州的掌控有限,秦州文武阳奉阴违。
秦州府。
何参军苦劝薛太尉起兵, 以清君侧的名义东攻建安, 逼迫天子?收回成命。
“清君侧?”薛太尉轻笑,并不赞同, “政出天子?,你要清谁?反天子不就是谋反吗?”
自古出兵都讲个名正言顺,挥兵向内,不以清君侧之?名起兵,便是谋反,可没有靶子?,怎么?清君侧?
何参军提醒着,“当初建安便有浮云蔽日的流言,如今建安又起皇后惑主之音。皇后乃宋氏外?孙,实非佳种,只有废后,才能?给宋氏最沉重的打击,才能?再度架空天子?,才无人能撼动明公的地位。”
薛太尉眉梢一动。
“明?公,绝佳的借口就在眼前了,妖后不废,六军不发。”
何参军怂恿试探着——
“诛妖后,清君侧。”
*
建安流言已成鼎沸之势,妖后惑君,祸乱朝纲,逼杀忠良。
他们不能直指天子,背上谋反之?名,就只能?攻击皇后,以天子?被妖后蛊惑了,将所有的责任都推卸到皇后身上。
这一日,胡法境又来找裴雍。
“他是靠薛太尉坐稳的皇位,如今还想鸟尽弓藏不成?”
“最是无情帝王家,权力当头,无论?舅甥。”裴雍扬着手里何参军来信,幽幽道:“这是你死?我活之?争。”
胡法境看完信,咬牙切齿道:“薛太尉不肯起兵,我们都?没他的号召力,必须以舆论?施压,让他骑虎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