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昔在野
魏云卿细碎地哆嗦着腿,溃不成军,声音娇弱纤细,提醒着她的君主,“陛下是天子。”
可?天子却捏起?了她的下颌,混合着焦渴与痛意,他?们互相掠夺着彼此的气息。
她快要窒息了,好想张嘴喘气,可?一张嘴就被他封堵掠夺。
他?是那般残忍,吞噬着她的生命,满足着自己的欢愉。
她在令人窒息的海浪中挣扎着,目之所及的一切都化作了一场白色的风暴,呼啸着、铺天盖地的将她淹没。
她是如此?渺小。
片刻后?,风暴退去。
她张着嘴、颤抖着,大口大口喘着气。
“阿奴。”
他?在动情时,就?会这样亲昵地叫她,“叫我的名字好不好?”
“名字?”
他?是天子,天下避讳,怎么会有人敢呼唤他的名字?
温热的唇滑到她的耳际,幽幽告诉她那个天子之字——
“昱,是明亮的太阳,吾字,昭明。”
*
天朔四年秋,建安宫的枫叶已尽数染红。
随着一声嘹亮的婴儿啼哭声,薛皇后?于?显阳殿,诞下了她的第?二?个孩子。
是时,太阳初升,东方始明。
帝大悦,为长子名之曰昱,字昭明。
是日?,以皇太子生,大赦天下。
年仅六岁的萧玉姒,在宫人的簇拥下,来到显阳殿,第?一次触碰到了帝国未来的继承人。
哗啦一声——
案上的纸笺被风吹落在地。
萧玉姒在梦中清醒,案上的烛火已经燃尽,她俯身,一张一张捡拾着落在地上的纸笺,整理好,放回案上压住。
她抬眸看着窗外,出了片刻神,东方泛起?了鱼肚白,晨光透过窗格洒入。
天亮了。
“公主,建安来信了。”
霍肃悄悄走进,将建安的密信交给她,在她对面坐下,重新点?燃灯烛,整理着书卷。
萧玉姒收回视线,默不作声地看着建安来信。
“朝廷要派使?臣来齐州督查盐禁了。”
霍肃提起眼皮,“来的是谁?”
“中书侍郎,宋瑾。”
霍肃手中的书卷“啪”地合上,若有所思,“齐州大小世家都在抵制盐禁,宋氏也该出面表态了。”
“皇后?遇袭,齐州世家难脱嫌疑,宋氏势必是要有个交代。”
“他?们就是料准了皇后要维护宋氏,不许追究,才敢如此?猖狂。”
萧玉姒将密信引火焚烧,道:“辽东边境问题日益严重,齐州这些世家,为了逐利,不知有多少人在里通外国,岛夷的问题不能再拖了。”
霍肃道:“对岛夷这一仗打赢了,齐州兵权也就?拿稳了。”
“想打岛夷,资金粮草都不是一笔小数目,必须得让这些世家吐肉,以供军用之资。”
霍肃若有所思,盐禁就?是从世家嘴里夺肉,来补贴齐州军,换取齐州军对皇室的效忠。
只要稳住齐州军,即便有世家反对盐禁作乱,他?们也能利用齐州军镇压作乱的世家,一箭双雕。
盐禁推行下去,齐州兵权他们就算拿稳了,辽东边境问题,也有机会解决了。
“这两?日?,我去见一见胡轸。”霍肃眉峰一扬。
说起?胡轸,萧玉姒便又想起齐王引荐给自己那个人。
盐禁需要薛太尉助力,胡轸又是需要拉拢的对象,可那青年偏偏得罪了胡轸的女儿,故而萧玉姒并未太过重视他?,让人随便给他安排了一些闲职。
胡轸是薛太尉器重之人,萧玉姒心中隐隐不安。
齐王,很可?能要被安排一桩政治联姻。
“我的两?个弟弟,都是万般艰难……”
萧玉姒黯然低下了头。
霍肃心中一动,站起?身来,走到萧玉姒身边,手掌按在了她的肩膀上。
*
临淄城。
柳弘远一身风尘仆仆,走在前往齐州府的路上。
突然,身后?响起?一阵杂沓的马蹄声,百姓纷纷向路旁避让,在飞扬的尘土中,一列人马将柳弘远团团围住。
带头的男子约莫一二十岁的年纪,眉目俊朗,衣着锦绣,骑着高头大马,居高临下地睥睨着柳弘远,“你就?是那个姓柳的?”
柳弘远看着这般声势浩大的阵仗,不由退了几步,勉强维持镇定,正色道:“阁下这是做什么?”
那青年微微一笑,挑眉道:“我姓胡,名昶,胡法境是我妹妹,齐郡内史是我父亲,你得罪了我妹妹,还想安稳在临淄城呆着?”
柳弘远眼神一动,原来是胡氏的人,不卑不亢道:“我与阁下素昧平生,与令妹虽有一些冲突,可?是非对错,自有官府定夺,阁下此?番将我阻拦,莫不是还想动用私刑?”
“官府?在临淄城,我就?是官,我妹妹蒙受如此奇耻大辱,皆因你而起?,不报此?仇,我枉为人兄。”
说完,胡昶马鞭一扬,就?往柳弘远身上抽去,指挥着下人,“来啊,把他?给我抓回齐郡府衙。”
柳弘远面上一惊,后?退了一步。
说时迟那时快,马鞭将要落在柳弘远身上时,一道身影飞速闪现,攥住了胡昶的马鞭。
胡昶疑惑地看着眼前英俊高大的青年,一身黑衣,简洁朴素,微微蹙眉,“什么人,竟敢拦我的鞭子,还不松手,知道我爹是谁吗?”
霍肃冷笑一声,眼中寒芒一现,手上一用力,毫不留情的将胡昶拽下了马。
胡昶顿时从马上翻滚在地,摔得四脚朝天,哎呦哎呦叫个不停。
下人手忙脚乱的围过来,胡昶还在骂骂咧咧,“你是个什么东西,竟然敢打我,在齐州就?没人敢我面前撒野,你知道我爹是谁吗,我爹可?是……”
话还没说完,一个巴掌便甩了上来,直打的胡昶眼冒金星,手足无措。
胡昶懵逼地捂着脸,惊愕地看着动手之人,“爹?”他怎么在这里?
胡轸面色铁青,沉声道:“丢人现眼的东西!”
霍肃扔掉鞭子,手背到了身后?,语调闲慢,“我倒不知,这齐州,几时是胡公子做主了?”
胡轸立刻正色对霍肃作揖道:“犬子无知,使?君莫与他?一般见识。”
胡昶懵怔地看着二?人,眼前这个黑衣青年,就是传说中二十岁平定西凉,魏国史上最?年轻的一州方伯,现今的齐州牧,霍肃?
霍肃不以为意笑道:“一个小误会罢了,明府先带令郎回府吧,剩下的事,我们改日?再聊。”
胡轸忙作揖告辞,带上胡昶匆匆离去。
危机解除,柳弘远松了口气,俯身深深作揖,“多谢使君解围。”
霍肃看了他?一眼,伸手招呼他?,“你随我回齐州府见公主。”
齐州府。
萧玉姒在书斋见了柳弘远,霍肃坐在另一边的胡床上,默默看着二?人交谈。
柳弘远垂手而立,微低下头,未敢直视公主。
萧玉姒对他道:“齐王让我安排你在齐州落脚,可?你也看到了,齐郡内史胡轸是胡氏女郎的父亲,你得罪了胡氏女郎,在这临淄城根本没办法跟胡氏相处两?安,齐州郡县无数,我安排你去渤海郡东光县做个县令如何??”
东光县是个富裕的大县,柳弘远这样的家世,给他?安排这样一个县做官,算是超授了。而且齐州世子夫妇现在那边隐居,没有人敢去那里挑衅找他?麻烦。
柳弘远摇摇头,道:“我此?番来齐州府,不是为了跟公主讨要官职,而是想请公主允许我重回建安。”
萧玉姒眼神一动,“重回建安?建安是龙潭虎穴,你不是去找死吗?”
柳弘远微攥手掌,道:“不久前,我在府衙听闻,先前齐州所举秀才,纷纷称病拒绝前往建安应试,我愿以齐州秀才身份进京应试。”
萧玉姒一怔,不由坐直了几分?,和霍肃对视了一眼。
魏国各大州郡每年都要依制向朝廷举秀才一名,而世家大族垄断把持了州郡人才选拔,每年的秀才、孝廉都是各大世家互相推举的自家亲信,这其中很多人甚至大字不识一个都能被举秀才。
而历届被州郡推举的秀才都需进京策试,通过之后?方可?留在太学读书,待选官职。
这些不知书的秀才,为了躲避考核就只能称病不行,以至于?每年考核之时,都只有寥寥数人上京。
为了缓解这种尴尬情况,甚至有朝廷大臣建议,每届秀才入选后?,先不进行策试,等入太学读几年书后?,再做策试。
此?举无异于是先占秀才名额再读书,而那些有真?才实学的学子,就?会被这样一群世家草包抢占名额,这是寒了天下读书人的心,因此遭到很多有识之士的反对。
故而如今依然是举秀才后?,要先行入京策试,通过策试的秀才,方可?留在太学读书。
因此?今年秋试,齐州所举秀才,竟无一人敢进京应试。
秋试在即,举州无士,奇耻大辱,萧玉姒大怒!
听柳弘远如此?说,萧玉姒也不由对他刮目相看了几分?,“你愿意上建安应试?”
“是,请公主成全。”
目光坚决,语气坚定。
萧玉姒点?点?头,嘴角微扬。去做个县令,可?能一辈子都要在这些州郡中奔波,没有入朝参政的机会。
可?秀才入京策试,天子也会亲临考场,若一朝得录,得公卿赏识,便有机会留京任职,远胜在地方做个县令。
这年轻人,有野心,有抱负。
“好,那我就?成全你,给你举这个秀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