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稷山河剑 第24章

作者:退戈 标签: 励志人生 东方玄幻 古代幻想 古代言情

  陈冀回过头,走了两步,不停长吁短叹。

  倾风靠近说:“师父,你不必替我担心。”

  “我哪里是替你担心?我还不如替牢里那帮小妖担心!”陈冀嫌弃将她推开,又看了眼紧阖的大门,五味杂陈道,“唉。师叔也算是先生看着长大的,先生于他如师如父。或许有时顾忌太多,反行错事。”

  倾风见他兀自要往山下走,问:“那我现在要做什么?”

  陈冀摆手道:“你自己去西北狱找个空地蹲着吧,我懒得送你过去。”

  倾风惊道:“没人管我?”

  陈冀指着自己气愤道:“你师父我都压在这里,何必再分出心神管你?你早点过去,别劳人催。”

  倾风:“……”这京城的刑妖司做事可真有意思。

  院内春花无声飘落,黑云推风而走,阴沉了半日的天又泄出一道金光。

  等人全部退去,原本清丽幽美的景致,也陷于萧索的岑寂。

  白泽走出大门,站在回廊上看远处花影重叠。

  不知去了哪里的林别叙这才出现,沿着长阶大步走来,近时抬手朝他一礼,笑着从他身边走过。

  白泽问:“你不是不想管刑妖司的事?”

  林别叙温声道:“我只说不管与我无关的事。”

  他坐到屋外檐下摆着的棋盘边上,抬手抓起一把木盒里的黑子,黑色的棋子哗哗从他手心滚落,最后只剩一枚被他捏在指尖。

  他扫了眼案上的残局,一手把玩着棋子,思忖着却没落子。

  白泽问:“何故激她?”

  “我只是不想她就这样离开。”林别叙仰起头,看着白泽笑了一声,“您不必这样看我,我也不知她是不是剑主。我只是在她身上看见了一份气机。”

  白泽:“什么气机?”

  “同您当初看见我时一样,一道杀机。我也很好奇,人族如今还有何人能够杀我?”林别叙指尖一松,棋子掉了回去。他悠然笑道:“当日您不杀我,今日我也为您留这生机。”

  白泽微微皱眉,眸光轻闪,面露沉思。

  林别叙起身,宽长的衣袖拂乱了桌上的棋局,他直接从盘上拿起一子,递到白泽手里:“而今天机不可再窥,先生,希望您这次,不要赌错。”

  说完再次躬身行礼,转身离开。

  西北狱寥无人烟,路边也无标识,只有郁郁葱葱的草木与蜿蜒多岔的小道。倾风在山里逛了两圈,险些迷路,才找到地方。

  刑妖司掌刑的师叔已送来公文,讲明原委。倾风报出自己姓名,核对无误,狱卒便提笔在纸上画勾,让她在外稍等。

  年轻狱卒先进去巡视了一圈,将最靠近门口的那间干燥牢房清理出来,让倾风住在里面。

  里头的小妖无聊得紧,难得来了个新客,还是个人,觉也不睡了,爬起来瞻仰风采。

  于是倾风一过转角,就看见一排排脑袋从牢门的缝隙里伸出来,有些还变回了原型,姿态各异地朝入口方向挥动四肢。

  尤其是她房间正对面关着的那只牛妖,眼睛睁得浑圆,瞳孔墨黑,被日光一反,比烛火还亮。耳朵上一对金饰随着脑袋转动跟着轻晃,见倾风看向自己,扯起嘴角露出个阴恻恻的恐吓笑容。

  刑妖司的牢门做得一向不坚固,关押这群妖族主要靠的是锁住手脚的精铁。

  那链铐深深凿入地底,长度恰好够在一室之内活动,所以就算半边身体能伸出牢门,也逃不出去。

  若有谁将木门砸坏了,链子就缩短一截。敢蓄意闹事的,就押到天敌的牢狱里蹲坐两日。

  看这帮妖龇牙咧嘴的很是凶恶,但从锁链判断,刑妖司的管教颇具成效,都很乖觉。

  狱卒用木棍敲了敲牢门,好意劝告:“别怪我没提醒你们……”

  听见有几只小妖掐着嗓子尖笑,觉得自己这番良心真是白费,索性白眼一掀任他们找死,改口道:“好自为之吧你们。”

  他拉开牢门请倾风进去,上了个锁就离开了。想来倾风对牢狱里的规矩该轻车熟路,不必他多说。

  倾风听着耳边仿佛一万只蚊虫同时振翅的噪音,才想起那只聒噪的狐狸来。如今也算同病相怜,勉强能体会到丁点他鬼哭狼嚎下的可怜,便走到牢门前,问了句:“这里有狐狸吗?”

  “有啊。”一妖接话道,“我们这里要什么小妖没有?现在没有,过几天不定也要有了。”

  许是那微波荡漾似的腔调原因,倾风听着,总觉得这话味道怪怪的,不知那小妖进来前做的是什么营生。

  她猜就狐狸那狗脾气,同这帮举止轻浮的流氓小妖关在一块儿铁定不好受,不定每日气得抓狂,把一身狐狸毛都给拔秃了,好声叫道:“狐狸,出个声儿。”

  一妖娆女声不耐地回了句:“喊我做什么?你又不带我出去。”

  倾风静了下,问:“没有男狐狸吗?”

  对面的牛妖当即大叫道:“你来刑妖司的牢里找男狐狸精啊?!”

  牢狱四面顿时响起阵阵嘘声,都觉得这次关进来的人族好不老实。

  倾风:“……?”

  她说:“我只认识男狐狸。他是一只三尾……现在不知几条尾巴的小狐狸。去年秋天进来的。”

  “不知道,没见过。”牛妖见吓不到人,觉得没趣,一身软骨头似地躺回地上,翘起只腿抠着脚道,“可能放出去了,这牢里都是新妖,没几个旧妖。”

  这时间早不早晚不晚的,即睡不着觉又不放饭吃,除了谈天没别的事能做。

  “那你们新妖都知道些什么?”倾风一脚踩在横栏上,问,“京城有什么新奇的故事?你们对刑妖司的人有多少了解?”

  “那可多了!”里头一只鸟妖翻身坐起,声音嘹亮,信手拈来,“京城数十年风云我如数家珍,你想听哪一段?”

  陈冀要是知道自己徒弟第一次出远门,就是靠着一帮小妖道听途说来见世面,怕不是气得暴跳如雷。

  倾风兴致勃勃道:“那你给我说说陈冀的往事!他回京城了!这人年轻时什么样?”

  “什么?陈冀回京城了?!”

  “定是来见他的老相好!”

  “哪个老相好?是李家那个幼女,还是如今已嫁做人妇的表妹?”

  “那些都是谣言!他二弟的小妹为他苦等十五年不嫁,与他才是真心相守,可惜命运弄人呐!”

  倾风开心道:“说来,我都听听!”

  倾风听他们讲陈冀年轻时的风流韵事,讲他如何仗剑江湖,月下饮酒,真是风花雪月,红尘美事,意境撩人。

  听得正津津有味,那鸟妖说得口干舌燥,又换了个话题:“还有陈冀的那个徒弟,我一朋友曾在界南亲自被她抓过,同我讲过她的故事。他师徒不愧是师徒,皆是一往情深。”

  “怎么讲?我只听过她如何狠厉,界南的小妖听到她的威名都得夹着尾巴做人。不徇私情,只对金银深情。”

  “这你们都不知道?她要不是痛失所爱,怎会甘心苦留界南?”

  倾风:“……”我当你们说的都是真的,原来全都是假的。

  她恍然惊醒,有种美梦破碎的失意。

  本来还想出去后问问陈冀,好悬没开这口,不然得被一棍棒敲死。

  也不知那鸟妖是从哪个话本里听来的故事,倾风全当那人是与自己同名,听到后面也觉得有趣,将那说书的鸟妖名字记住了,等出去找陈冀告状。

  狱里不停吵闹,一直到晚间,季酌泉来给她送饭。

  季酌泉一露面,不消一个眼神,满室都静了。当年倾风在界南的威名也不过如此,

  季酌泉手里提着一个饭盒,开了倾风牢舍的锁,将东西提进来:“陈师叔让我来给你送饭。”

  倾风顿时感动,知道陈冀今早是嘴硬心软,终归还是放心不下,便请对方带话:“让我师父……”

  饭盒打开,上面一盘豆腐、一盘青菜。

  她把盖子关了回去,说:“下次不必再送了。”

  季酌泉失笑道:“他让你在狱里多加反省。学学清心寡欲。”

  倾风这次收获颇丰:“我回去就同他说我反省后的感悟。多关我两日也行。”

  季酌泉静了静,努力抿着唇角,稳住表情:“陈师叔还是忧心你的,下午一直在殿前磨剑。那继焰剑的地火把石阶都给烧黑了。多关两日,你受得了,刑妖司的人可能受不了。”

  倾风:“……”

  她批评道:“太不懂事了。”

  季酌泉又拿出三相镜:“先生说,这罗盘还是你自己放着吧。”

  倾风虽用不了这法宝,可毕竟是珍贵东西,当即塞回自己后腰。

  季酌泉没别的事,提起饭盒起身离开,门也懒得锁了,随手虚掩了下。

  等人走后,又是一阵漫长的静默,才有小妖开口询问:“你怎么认识她啊?”

  作者有话说:

  别叙师兄,马甲套娃

第26章 剑出山河

  (“狱卒——狱卒——!有人越狱!”)

  倾风拌着碗里的白菜跟豆腐, 知道陈冀是故意挤兑她先前说的那句“活个清白”。这一清二白的嘴里吃着实在寡淡,只能指着这帮小妖满嘴的荒唐胡话添个味儿。

  “季酌泉怎么了?”

  小妖战战兢兢道:“她身上那么重的血煞之气你感觉不到?”

  倾风只觉得季酌泉这人有股说不出邪性,刑妖司其余弟子皆对她退避三分, 倒不是因为讨厌冷落,而是怀有某种刻入骨髓的恐惧。

  可因没什么见识,实在不懂这里头的弯弯绕绕,迷惘道:“她是妖?”

  “什么妖,她是人!”

  对面的牛妖从墙角小心挪出来,停在黑暗中, 对季酌泉方才站过的地方都忌惮万分,不敢靠近。

  “她先辈或许有妖的血脉,不过主要还是人。传闻她资质上佳,幼时显慧。十五年前那场大劫,龙脉动荡,她父亲动用什么禁术,操纵她的身体借了山河剑的一缕剑意,再次封断龙脉。随后她平白得了几十年的功力,可身上也有了屠龙的血煞之气, 受天道摒弃,只能跟在白泽身边借国运遮蔽气机, 才好歹活到现在。”

  倾风听着这玄幻波折的剧情,对这帮人嘴里的话半字都不敢再信:“又是你们胡诌的?”

  “什么胡诌!所有人都知道啊!”牛妖虽谎话说过不少, 可最不满别人质疑他难得的真话, “与季酌泉走得近的人, 也容易受到那血煞之气的影响, 遭天道针对, 变得倒霉。你方才跟她说了那么多话, 自己小心些吧!”

  倾风扒了个口饭,问:“那她的父亲呢?”

  里头的小妖飞速接嘴:“这等禁术,自然是死了,焉能有命在?”

  倾风吃着饭菜都泛苦了,换了个姿势,盘膝坐到一旁的床榻上。

  牛妖说着来了兴致:“可惜已经有一道剑鞘了,她失了这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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