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稷山河剑 第29章

作者:退戈 标签: 励志人生 东方玄幻 古代幻想 古代言情

  倾风一看便了然,今夜的黑影就是这个纸皮做的傀儡。

  柳随月见状忙抬手往背后摸去,惊道:“这是什么东西?为什么在我身上?”

  倾风说:“你不是追着黑影掉下来的吗?”

  “我是追着你跳下去的!”柳随月用手背擦了擦下巴上的泥,说到此事自觉得意,粲然笑道,“我跟着你一路来到这边,只看见一口井,料想你在里面,就跳进去找你了!”

  倾风今夜听了好几句荒唐话,有种历遍沧桑的疲惫,眼下甚至起不了什么情绪波动。只是看这孩子双目明亮,神采灵动,本以为是个通达聪慧的人,没想到还真是个傻子。

  柳随月见她面无表情,贴着她的肩膀开心道:“我师父说了,让我跟着你。你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我师父说,这是你师父欠他的,这叫父债子偿。”

  倾风老气横秋地回了个字:“哦。”

  天色已然不早,今夜骚动既然结束,四人边说边沿着来时的路回去。

  柳随月同倾风讲解说:“刑妖司里有许多古怪的法宝,有些是先生做的,有些是住在山上的妖灵死后尸骨与山体同化出现的。那口井我还是第一次听说,那间院子也近乎荒败了,不知是前辈以前留下的陷阱,还是近几年自然出现的法宝。你对这里不熟,尽量少往偏僻的地方去,见到陌生的东西也不要去碰。”

  倾风心说你们刑妖司的问题可真多。

  路过大殿时,正好撞上了从山上下来的袁明,对方身后还带着七八名弟子。

  袁明衣服的右袖被火烧了一半,此时脱下外袍裹在皮肤上,遮挡手臂上的烫伤。

  他半路追丢黑影后,就没再跟着他们,好像往另外一个方向跑了。

  倾风问:“今夜一共有几个傀儡?”

  林别叙说:“三个。”

  柳随月两步跑上前,热情问道:“你们抓到了吗?”

  袁明微一点头,随即又摇头,说:“快要追上时,季酌泉一剑斩了一个。斩完就走了。”

  “哇,真好!她的剑术那么厉害!”柳随月羡慕着,不免开始自怨自艾,“我就不一样了,干什么都只能靠运气,也就力气稍微大一点,学棍学了好几年都没学出什么名堂。唉,每回考核都得丢人,还有个特别笨的兄长,整日拖我后腿。”

  柳望松:“什么!你骂自己就好了,不要总是捎带我!”

  倾风拍肩安慰她,可说了两句想起她几乎是天道大运的遗泽,是纵然被自己抢了五十两,随意走在路上也能白捡一块金子的招财童子。剩下的话酸得说不出口。

  她转头瞥一眼袁明,见到比自己更贫穷的人,心里才总归好一点。

  袁明察觉到她欲言又止的眼神,不由心下发毛,冲她颔首示意。

  林别叙注视着二人的无声交流,直白问:“你看他做什么?”

  倾风面脱口而出:“那你看我做什么?”

  柳随月条件反射地劝和:“诶你们别吵。你们两个怎么回事?”

  林别叙眼睫一阖,脸上装出几分黯然神色:“是倾风师妹讨厌我,一听我说话就针锋相对。”

  柳随月便无声看着倾风。

  真是六月飞雪还被踩得脏黑,倾风无意解释,摆手道:“我先回了。”

  等她回到木屋,陈冀也已经回来了。在院里点了盏灯,靠在门口等人。面容沉静,似是终于想通。

  倾风松了口气,又不知该说什么,想到自己一身的泥,过去拿水桶。

  陈冀抄起靠在墙边的竹杖,轻敲在她肩膀,让她止步。

  倾风问:“怎么了?”

  陈冀声音还有些发闷,问:“你去参加持剑大会的选拔了?”

  “我怎么知道他们是在做什么?冷不丁地放几个傀儡出来,顺道玩了一会儿。”倾风将他竹杖推开,按着肩膀道,“师父,你今日掐得我骨头都快碎了。”

  陈冀吹胡子瞪眼:“活该!”

  倾风笑了下,抬步往里面走去。

  陈冀又沉闷地问:“你想执剑吗?”

  倾风无所谓地道:“师父你希望我想,我就想。”

  陈冀对她态度不满,拔高了声音:“你多想想,你若执剑,要做什么?”

  倾风喊口号似地说:“杀进妖域!夺回失地。擒拿妖王,斩杀示众。”

  陈冀摇头:“不够。”

  倾风思忖了下,补充道:“肃清妖域,鞭尸妖王!”

  陈冀见她敷衍,生气道:“不够!”

  “还不够?”倾风说,“再不够要累及无辜了吧?”

  “唉,算了算了。”陈冀捂着脑袋道,“你只会气得我头疼。指望你,真是塌了天了!”

  倾风全无自觉,还嬉皮笑脸地讨嫌道:“老了是这样的。师父注意休息。”

第31章 剑出山河

  (你今日最好不要下山。)

  翌日早晨, 刑妖司便在大殿前张贴了一份布告,上面是昨夜通过考校的弟子名单。

  之后几天还会陆续进行一些考核,以察验弟子的修为与应变。

  倾风没去看, 收拾好自己的行李,摆在床头,随时可以回界南。来去倒是轻松,只有几件衣服。

  陈冀却说:“急什么?多留两日,你也正好逛逛上京城。”

  并给她丢了一袋银钱,让她去挥霍。

  倾风受宠若惊, 问:“师父,您发横财啦?”

  陈冀气得额头青筋暴起:“我几时短过你吃喝?全是你自己败家!找你新认识的那几个朋友玩去,少在我面前碍眼!”

  倾风被他挥着竹杖轰出院门,只能沿着山道往上闲逛,打算去找狐狸打发时间。

  持剑大会召开在即,就那小狐狸最游手好闲。而且真离开京城,还是要提前同他打声招呼的,免得到时候他又写信到界南骂人。

  早晨山顶雾气未散,桃李飞花如雪, 溪岸山岩里环绕着虫鸣鸟叫。倾风在这秀丽春光中走到一半,远远听见了柳随月的声音。

  柳望松跟柳随月虽不是同一个师父, 但平日都在一起练武,今日师父们不在, 二人坐在空地上偷懒。

  柳随月抱着本书在柳望松面前抑扬顿挫地诵读, 念两句, 抬头问一声:“阿财, 你觉得呢?你怎么不说话啊阿财?你是不是听不懂啊?”

  柳望松神色哀怨地靠在一块石墩上, 手中长笛焦躁地旋转, 竟不还嘴。

  倾风新奇道:“你是拿到他什么命门了?”

  柳随月回头看她,面上一片喜气,比捡了金子那日还高兴。

  “他昨夜用了大妖遗泽,往后三五天内,只要说话就会喉咙剧痛,只能做半个哑巴了!”

  这大妖遗泽生在柳望松这样的话痨上……可真是堪比酷刑了。

  柳望松被迫闭了口,手势却打得活灵活现,愤怒一指柳随月,再下滑点了点她的脚,最后比着自己的喉咙。

  倾风惊然发现自己居然读懂了。

  “他说如果不是你三脚……三足金蟾的威能,他不会领悟这种能毒哑他的大妖遗泽。”

  柳望松从喉间挤出一个气音:“恨!”

  “你哼什么哼,谁让你比我愚钝?年长我几岁还没我领悟得早。这就叫天意!”柳随月叉腰笑道,“何况跟我有什么关系,你自己本身就吵得跟鸟一样。如果我许愿几句就能灵验的话,我比先生还厉害了!”

  柳望松觉得再待下去,自己得被气得短命,干脆武也不练了,提着衣摆转身就走。

  柳随月不依不饶:“我要告诉你师父!你逃课!”

  等望不见人影,又开始傻乐。

  倾风疑惑已久,问她:“你为什么一直叫他阿财?”

  “因为他差点就真的叫阿财了!”柳随月手里卷着书本,说到此事不禁抬手掩住额头,“说来你可能不敢相信,我那个胸无点墨的父亲,脑子里除了财就是福,偏偏谁的话都不愿意听,笃定了要叫这个名字。好在我娘机敏,抱着我阿兄来见先生,顺势请先生给我哥起了个名字。”

  她点着手指数道:“望松、随月、绝尘、虚游、酌泉……这些其实都是先生起的名字。”

  倾风恍然。难怪听着觉得都有点相像。

  “说来,不知你有没有见过张虚游。你刚来刑妖司的那日他还在,第二天就被他父亲抓回家去关起来了,想必如今正在家中哭天喊地呢。”柳随月一撇嘴,嫌弃地道,“也还好他不在,他是阿财的狐朋狗友,他们两人凑到一块儿,那真是蜂出并作、百鸟争鸣,耳朵都能给你震聋了。不过他有钱,且喜欢散财,下次他来,我介绍你们认识!”

  柳随月走到石桌边,给自己倒了杯水,囫囵喝了两口。

  倾风听是白泽起的名字,多嘴问了一句:“他父亲为何要关他?”

  “因为他父亲不许他入刑妖司啊!他张家就他一根独苗,书香世家,习武只为防身,不为杀敌。”柳随月托着下巴道,“张虚游的父亲袭承獬豸的遗泽,能洞悉人性,明辨是非,而今是朝廷的吏部尚书。张虚游不仅名字是先生起的,连大妖遗泽也是先生亲自引耳鼠的妖力助他领悟的,费了好大一番功夫呢!”

  领悟既定的大妖遗泽,岂是如此简单的事情?古往今来只有蜉蝣可以轻易做到,不过是赴死一击,已叫无数人眼红。

  耳鼠虽不是什么大妖,可也是传自上古的异兽。想来白泽定然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倾风沉思道:“先生对他如此器重,此人得是何等资质?”

  “没有吧?不是的。”柳随月说,“张虚游自幼身体羸弱,幼时一场大病险些夭折。也是因为耳鼠的遗泽能御百毒、能愈旧疾,他才好生活到现在。要说天赋……嗓门大算吗?”

  倾风:“……”你说呢?

  柳随月一拍掌,又想起个优点来:“抗揍!”

  倾风:“……”

  柳随月见她一脸吃瘪说不出话,不由开心大笑道:“总不可能只因为他父亲是吏部尚书吧?反正先生的事情自有考量,与我等没有关系,管他呢。”

  她才问:“你是来找我的吗?”

  倾风当即就忘了狐狸,点头说:“我准备去上京逛逛,买点东西。”

  $1!?”柳随月朝兄长消失的方向看了一眼,“可惜阿财哑了,就你我两个去,不大方便。”

  “这有什么不方便?”倾风抬抬下巴,“大不了你把棍子带去。动手我来。”

  柳随月被她这悍匪一般的语气给震住了,眨着眼睛道:“什么呀!自然是不方便说价钱。没有阿财那张铁嘴,你去买些什么东西得花不少冤枉钱。你知道在京城,一块布料、一把剑,值多少银子吗?”

  倾风一瞬间就与柳望松共情了。

  人不能开口说话,得有多苦?

  柳随月说:“唉,如果别叙师兄能陪我们去就好了。他能掐会算的,肯定没人能骗得了他。”

  倾风心道白泽的遗泽还能这样滥用?不过并不动这心思,宁愿多花一点钱,也不想去求林别叙。免得再听见对方说什么“你来求我”、“师妹讨厌我”之类的昏话。烦得她脑壳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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