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长安墨色
“大人,今晚还审吗?”衙头贴耳问李游。
李游穿着官袍,目光冷峻如腊月中的雪,他整理着袖口,“审,审到他开口为止。”
说完他一一拂过木架子上的各色刑具,“实在不开口,就用刑吧。”
话音刚落,瘦猴子咽了咽唾沫,刚好和李游锐利的眼神对上线,李游转身出去了,本朝律法禁止酷刑逼供,但对土匪这种罪大恶极的人,是可以使用比较残酷的刑具的。
他给过瘦猴子机会,仁至义尽了。
暴雨声盖住了瘦猴的尖叫声,李游看见胡雪琴撑着伞走过来,诧异的挑了挑眉毛,“你怎么来了?”
胡雪琴拿出帕子擦擦李游鬓角上的汗,“来叫你回家吃饭,一审案子就连饭都不记得吃。”
周围的衙差见状,纷纷挪开目光,祥装不察,李大人严肃清冷,原来也惧内啊。
“好,我错了,这就回去陪夫人用饭。”李游接过胡雪琴手中的纸伞,和她一起回衙门。
半路上刚好撞见来报信的衙差。
“李大人,沈掌柜胡掌柜所乘的船坏在了瓮桥,等咱们派人去接应呢。“
胡雪琴吓了一跳,脸都白了几分,“他们没事吧?”
“人没事,请了镖师押镖,夫人请放心。”衙差拱手回道。
李游沉吟了一会儿,瓮城距离宛县有几十里山路,途中有土匪盘踞,并不太平。他拍了拍胡雪琴的手,温声说,“你先吃饭吧,我带人去接沈掌柜和你大哥。”
“好,路上小心呐……”胡雪琴攥着手帕,看着李游带着手下冲入雨幕中。
……
一场大雨过后,桑水河暴涨,临江的民房被淹了好大一片。
望着阴沉沉的天空,还有暴涨的河水,何慧芳和安宁都为沈泽秋他们担心。
这天早晨,唐夫人又来店里买东西了,要的料子奇怪,是纯白色的棉布,说是拿回去做法事用的,足足要了二十匹。
何慧芳恰好在店里,觉得可纳闷了,唐府要这么多白布干啥?
“何姐,你不知道呀,听说是唐府里的王姨娘惹上邪祟哩,整日疯疯癫癫,说有红衣女鬼跟着她,唐夫人好心,请了清风观的道长帮王姨娘做法事驱邪呐。”陆大妈消息灵的很,就没她不知道的事儿。
何慧芳感觉瘆得慌,“还有这种事?”
“听说王姨娘年轻时做过亏心事,手上不干净,现在年纪大了,阳气不足,才惹上脏东西的。”陆大妈压低声音,“要是没做亏心事,至于吓疯吗?”
何慧芳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搓了搓手,不敢再聊了,话锋一转,“那清风观灵吗?”
“灵呀,那里头的道长算卦顶呱呱。”陆大妈俯身附在何慧芳耳边,“县里好多人找道长算生男生女的日子哩。”
何慧芳对这个没兴趣,她只想去清风观算一算,沈泽秋他们啥时候能回来,路上顺不顺。
说去就去,她立刻按照陆大妈说的地址,去清风观找人算卦。
“大吉,令郎很快就回来了。”白胡子老道士掐指算了算,笑呵呵的说。
何慧芳一听,心里松了口气,那就好。何慧芳揣着满心喜悦,要回铺子里和安宁说,大家一块儿高兴。
她刚走进铺子里,伙计们便满脸堆笑的迎上来,“老太太,告诉您一个好消息,掌柜的回来了,沈娘子和莲荷都往家去了,您快回去看看吧。”
“哎呦,这可太好了。”何慧芳乐得直拍大腿,出门疾步往家去。
灶房里头文婶熬了一大锅浓浓的姜汤,盛出来给沈泽秋他们几个喝,热腾腾的姜汤喝下肚,都出了一身热汗,沉甸甸的身子变得舒服了。
这时候何慧芳也回到了家,看见沈泽秋心里就踏实。
等沈泽秋他们洗了澡出来,饭也做好了,一大家子边吃边聊,沈泽秋说起了回城的遭遇。
“我们把货运到吴州城,准备雇船回运到清源县,可吴州城的船都被包了,现在吴掌柜还留在吴州城看着货,我想回来想办法,找船去接应。”
沈泽秋的话一说完,安宁就觉得不太对劲,吴州城的船那么多,偏偏赶在沈泽秋他们回程是被租光了,未免蹊跷。
“有人在故意针对我们。”沈泽秋点点头,眉头深锁,“卫石去打探了,吴州城的船根本没驶出港口。”
何慧芳一听气得慌,“是云裳阁在背后捣鬼?”
“八成是。”沈泽秋道。
何慧芳气的撂下筷子,别说许掌柜找人打韦飞鸿,现在她也想踹他几脚,生的是人模狗样,咋就那就缺德哩!
安宁想了想,脑海中浮现出一个人,“唐家是做船运的,我明天去找一找唐夫人,看看她那边有不有船。”
只希望唐家没有被买通。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吖~
第129章
第二日清晨, 安宁和沈泽秋一块去了唐府。
“沈掌柜,沈娘子,请在此处喝点茶, 歇一歇,待我进去禀告夫人。”唐管家看到沈泽秋他们来, 目光微闪, 在心里有了七八分猜测, 将人引到前厅坐下,疾步去找唐夫人。
上回陆大妈说唐老板病好了,其实是误传, 唐老板的病不仅没好, 反而加重许多, 如今唐夫人日夜在他床前照顾,寸步不离, 人都清减了一圈,这份夫妻情深, 看得唐管家这些仆从都感动了。
老爷年轻时待夫人薄凉, 夫人对老爷却情深义重啊。
“夫人, 宁秋阁沈掌柜登门拜访, 人在前厅等着。”唐管家说着蹙起眉, “依老奴看, 八成为借船而来,黄老板前不久派人来说过, 若沈家借船,咱们,咱们不可借。”
唐夫人转动着手指上的宝石戒指,黄老板?那不是王姨娘的义兄么。
“唐管家, 老爷病重后,家里事情交给了我,黄老板一个外姓人,竟要插手唐家的家事?”唐夫人一字一顿,目光轻轻落在唐管家身上,但警告的意味很浓。
唐管家反应过来,“是,夫人说的对,我糊涂了。”
他说完了,唐夫人脸色稍微好了些,目不斜视的去前厅。唐管家擦了擦汗,唐府要变天啦,府里的两个姨娘翻不起浪,他老实的抱紧夫人大腿,准没错。
沈泽秋和安宁坐在前厅,周围种满了五彩缤纷的娇花,粉蝶翩跹,一派安逸自在的景象。
可他俩实在没心思欣赏美景,一万两银子的货卡在吴州城,亟待找船运回清源,商会里的掌柜也天天盼着。
“唐夫人,叨扰了。”
等了一炷香时间,唐夫人终于从游廊里走来。安宁深知唐夫人的脾气,她不喜欢繁琐礼节,拐弯抹角。
“今日登门拜访,是我们急需一艘船运货,还请唐夫人出手相助。”安宁开门见山,微微颔首,眉尖处蹙起个小小的疙瘩。
唐夫人微笑,“别急,一艘船我们唐家匀得出来。”
她当然会帮沈家,一来是要立威,那臭男人声色犬马,已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她要当家,就要拿出当家夫人的派头,黄老板之流休想插手唐家的事务,二来安宁和她脾气相投,看着安宁这焦急的模样,出于情谊她也要帮。
“太好了,多谢唐夫人,您帮了我们大忙。”安宁和沈泽秋没想到事情这般顺,感觉像做梦,直到唐夫人吩咐管家去备船,才完全确定,唐夫人没有开玩笑。
……
吴州城里,胡掌柜带着镖师们天天盼船来。
幸好有魏镖头和李游派的人一块守货,打退了几波不怀好意的人。
望着茫茫江面,胡掌柜攥着拳看了又看,孙七觉得他都快变成一块“望夫石”了。
这日清晨,江面起了层白雾,一艘船的轮廓在雾中若隐若现,缓缓驶向港口。
孙七兴奋的跳起来,“船来了,船来了!”
胡掌柜眼眶一热,男人有泪不轻弹,这回他是真哭了。
“别高兴的太早,万一不是接我们的。”胡掌柜既激动,又怕白高兴一场。
孙七腿脚快,奔到了江边边,“是接我们的,我看到沈掌柜了!”
……
“腿伤如何了?”
浓浓的草药味弥漫在房间里,韦飞鸿躺在床上,阿青给他端来新熬的药。韦飞鸿对阿青微点头,用眼神示意他出去,等房间里只剩下两人,韦飞鸿才拖着伤腿,艰难的坐直。
“谢师傅关心,大夫说伤到了骨头,还要静养一个月。”
坐在床边关心韦飞鸿伤情的,正是云裳阁总店的管事周玉。听说徒弟的腿被人打断了,她特意从青州赶来看他。
“这仇我们一定要报。”周玉恨的咬牙切齿,清源县的人太可恨了,“等你拿下清源县布市的全部生意,你想怎么处置他们都可以。”
韦飞鸿深吸几口气,拳攥的很紧,“师傅,我和他们签过字据,承诺提供货源,您为什么卡住不准发货?若我没违反承诺,他们就不会打人。”
做人要重诺守信,这不是师傅和云老板时常说的吗?
周玉一脸你是不是疯了的表情,她对韦飞鸿视若亲弟,可涉及生意上的事,哪怕是亲兄弟也绝不马虎。
“飞鸿,主动权在我们手上,要他们一成股份不过分,他们想要货,就要付出代价,你不能心软,那是妇人之仁,成不了大事。”
韦飞鸿将周玉的话视作金科玉律,可这回他有了自己的见解。
“邓掌柜,他因为我失信,破产了,妻离子散,许掌柜,因为我愁的头发白了一半……“
“闭嘴!”周玉细眉一挑,快速打断韦飞鸿的话,“这就是命,你因为这个对敌人心软了?”
“你别忘了,阿青还是奴籍,别说成亲,跟你到清源县都是破例,你不想帮她脱籍了?不想她恢复女儿身嫁你做妻?”
“要是想,就好好干,云老板不会亏待你。”
周玉越说越生气,这小子被他宠坏了,该晾他一阵子,免得分不清敌我,所以狠狠训了他一顿后,周玉气呼呼的推开房门,径直出去准备回青州。
躲在拐角的阿青吓了一跳,脸都白了,连忙进屋看韦飞鸿。
“没事吧?”阿青的声音在发抖,韦飞鸿是周大管事的徒弟,原本前途光明,要不是因为她,不会来清源县,更不会吃这么多苦。
韦飞鸿朝阿青伸手,温热的大掌包裹住女子的小手,轻笑摇头,“没什么,师傅有事,先回去了。”
“那……便好。”阿青也努力的笑。
……
七月初二这天,一艘船从吴州城回到了清源县。船进港的那天,县里的布坊老板都来了,日思夜想,天天惦记的事终于办妥,一个个喜不自胜,笑的合不拢嘴。
“为了帮沈掌柜,胡掌柜接风,我们在八仙楼置了席,我们边喝边谈吧。”以姜掌柜为首,众人准备了极隆重的接风宴。
“恭敬不如从命。”沈泽秋笑着应了。
这晚上的接风宴办的特别大,足足有二十桌,各家的当家人到了,家眷也一起赴宴,包括铺子里的帐房、管事,把八仙楼的二三层全部坐满。
安宁何慧芳她们和女眷坐在一处,不停的有掌柜娘子过来以茶代酒,敬她们。
“实不相瞒,我们家快一年没开张了,多亏你们雪中送炭。”
“是啊,托你们的福,我们家的生意有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