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长安墨色
“娘,是泽秋哥,他在叫咱们呢,他没出事儿。”
老天保佑,老天保佑啊,何慧芳一颗悬着的心终于安稳落回肚子里。但还是感到一阵阵的心悸。
沈泽秋是回到了铺子里,一看安宁和何慧芳都不在,又听帮忙看店的女工说清水口有船翻了,当下便猜测她们一定是担心自己出了事。
这才急急忙忙去清水口找他们。
“先回家。”何慧芳一阵后怕,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回到铺子中,帮忙的女工也很为他们高兴,“沈掌柜你们都是好人,好人自有天人保佑,没有出事儿,这可太好了。”
她还要忙着去菜场买菜,婉拒了沈泽秋留她坐坐喝杯茶的邀请,提着手边的菜篮子走了。
“唉,可吓死我了,现在心还砰砰跳个不停。”何慧芳抚着胸口,还有些心有余悸,唇色也十分苍白。
安宁给何慧芳揉着心口,沈泽秋回内院烧了一壶热水,冲了三碗糖水,一家人做在一块儿小口的把热糖水喝完,被冷风吹得冰凉的四肢缓和不少,何慧芳苍白的脸色也终于恢复了红润。
沈泽秋也把今日和事情,一五一十的仔细道来。
“被撞烂的那艘船叫平顺号,我今儿下午就想坐这艘船回来的,就差一点。”
说起来沈泽秋也有些后怕,临上船的时候他发现身上的手帕不见了,许是落在了进货的布坊里。一条帕子值不了几个钱,但那是成亲前安宁送给他的,在沈泽秋的心里很有意义。
无论如何,他也要回过头去找,就这一来一回回去找手帕的功夫,沈泽秋误了平顺号发船的时间,只好坐了下一艘,那艘船不到清水口,靠在一个离桃花镇还有三四里的小港口。
他只好又雇了辆马车,好赶在天黑前到家。
“娘,你忘了,我水性可好哩,小时候我一个猛子能扎好深好远,就算今天掉到了河里头,我也能游上来……”
沈泽秋想安慰何慧芳,有些调侃的说道。
“呸呸呸,赶紧呸三声,你咋回事儿,这愿能乱许啊。”何慧芳坐在椅子上,精神头已经完全被沈泽秋给气恢复了,抬手拍了沈泽秋两下,“你不说我还忘了,小时候你贪玩,往后山那深潭里跳,要不是泽玉把你捞上来,你啊你……”
安宁笑着揉揉何慧芳的肩膀,“原来泽秋哥小时候这么皮。”
沈泽秋抓了抓头发,赧然一笑。
何慧芳站了起来,望了他一眼,“哎,平安就好,趁着天还没黑,我去菜市场转转,今晚上吃点好的安安神,也给祖先烧烧纸拜拜,保佑我们一家人平平安安的……”
说完,何慧芳提溜着菜篮子,去菜场买菜去了。
现在天色已晚,肉摊子大多关了门,就算有开着的,案头上也只剩下了零碎的不好的肉块,何慧芳瞅了瞅不满意,决定还是要尾鱼再买一块嫩豆腐煮汤吃好。
这时候迎面走来个老和尚,看着何慧芳惊讶的叫了声,“这位施主印堂有黑雾,运道不佳,怕是家人近日有灾祸缠身。”
何慧芳这人呢,逢年过节该烧香烧香,该拜佛拜佛,但街上遇见的能助人渡苦厄,解危机的道士和尚,她是一概不信的。
为啥呢,很简单,一开始总是说得高深莫测,还能把家里的情况说得七七八八,可最后话锋一转,都要香火灯油钱。
要往外掏钱,何慧芳就不信,得道的神仙还管她这凡人要钱?西天的佛祖保佑众生还要贪图香火?这做生意哩,还讨价还价的,她不信。
想要她往外掏钱,那更是没门儿。
可今天何慧芳心里本来就有些不踏实,被老和尚这么一说,就更加不安。她对老和尚点了点头,搭了腔,“这话儿怎么说?”
那个老和尚胡须和眉毛花白,生的面方庭阔,自带一股世外高人的姿态,明明走在闹市中,却又和周遭的人不一样。
“施主请往这边来。”老和尚把何慧芳引到路边,“让贫僧看看手相。”
何慧芳伸出手,她常做家务活,每根手指都带着厚茧,还有陈年的伤疤。
老和尚目光如炬,左右看了几眼后摇头蹙眉道,“怪哉,怪哉。”
这话儿何慧芳听不大懂,“大师,啥意思啊?”
“你的命数,你丈夫还有儿子的命数,都犯了一个“孤”字忌,说白了便是天煞孤星,是孤独终老之命数,可如今这命却被改了。”
“啥?”何慧芳懵了。
老和尚继续看何慧芳的面相,半晌后恍然大悟,”哦,原来是遇见了福星。“
“不过,福气是有定数的,这样一直消耗下去,总有耗光的一天。”老和尚的神情有些严肃。
何慧芳心一颤抖,忙问道,“那可咋办?”
“阿弥陀佛。”老和尚念了几声佛号,“施主若想积福破解厄运,明日上镇外的香山寺找贫僧,贫僧法号慧能。”
说完,转身离去。
何慧芳愣在原地,越琢磨越觉得这老和尚有点道行。他嘴里说的福星,怕不就是安宁吧?是了,自从安宁来了家里,家中的运道就好了许多,泽秋数次遇到危险,比如走夜路遇见野猪,这回碰上翻船,都能平平安安,怕是托了安宁的福气。
可听这和尚的话儿,安宁的福气就快用完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有事外出,可能只有一更,所以今天多更些~晚点还有更新哦
第46章
何慧芳心神又有些不安宁了, 暗自把老和尚的话儿给记在了心里头。
她在傍边的鱼摊上买了一尾一斤半的鲤鱼,又去豆腐摊上买了两块鲜嫩的豆腐,放在菜篮子里心不在焉的往家里去。
沈泽秋这回要了一百多米足十种不同的料子, 有云锦、素锦、织锦等不同的锦缎,还有软缎绫罗, 花色多鲜艳夺目, 不过, 和上次杨家母女做的来自江南的云锦比不得,光泽和触感都差了不少,但胜在价格便宜。
“这些锦缎都在一百文到三百文之间一米, 做一身衣裳便宜的一两银子, 贵的也只要二两左右。”沈泽秋说道。
桃花镇上富裕的人家不少, 可真要拿出四五两银子做衣裳,那毕竟只是少数。
安宁想想也在理, 和沈泽秋一块儿把叠好的锦缎拿出来,挂在铺子最显眼的位置, 花色由深到浅整齐的排在一块儿, 咋一看上去漂亮极了, 就像冬日里开了满墙娇艳的花朵。
见小两口忙着收拾, 何慧芳没有多说啥, 回到后院收拾鱼去了。
到了天完全黑透, 已经不会有客人上门,沈泽秋和安宁才把铺门和上, 沈泽秋现在已经认识了一两百字,他脑筋灵活学的快,也捡要紧用的字学,所以现在记账看账完全没问题, 他记完今日进货的成本,又拿出钱箱数里面的钱。
每天他们都会把帐给记好,收入多少,支出多少,然后再用一个总账本登记总数。
“入了腊月生意一日好过一日了。”沈泽秋心里高兴极了,刚来镇上开店的时候,流水银才一天一两,现在利润都超过一天一两了。这也多亏了安宁会的衣裳款式多,总比别的店铺新颖不一样,还会根据客人的身材和气质改细节。
加上他们讲信用,从来不拖欠女工的工钱,大家伙儿也爱帮他家里做事,庆嫂慧婶子她们手脚利索,总能按时交货,安宁在客人面前也好做。
“是啊,瞧着银子哗哗的往里进,我心里就高兴。”安宁微微一笑,完全不掩饰自己财迷的心态。
“就是辛苦你了。”沈泽秋学会了做盘扣,熨烫衣裳,帮忙记账,唯独这裁剪衣裳学不会。依葫芦画瓢做出来,总是不如安宁裁出来的清透平整。
“沈泽哥。”安宁放下剪子把手放在沈泽秋的掌心里,“我心里是甜的。”
沈泽秋揉着安宁的手腕,力度不轻不重刚刚好,“嗯,我也是。”
“你每天拿着尺子剪子裁剪衣裳,手腕累着了,晚上我拧几块热毛巾,你敷一敷。”
安宁点点头,恬静柔和的眉眼在烛光下带着一层光晕,沈泽秋有些看呆了,安宁真好看。
这时候何慧芳已经把鱼汤做好了,在后院喊了声,叫他们吃饭。
安宁把沈泽秋拉起来,嘴里说道,“走吧,泽秋哥,咱去吃饭。”
“好。”沈泽秋应声,走到拐角的时候,伸手搂住了安宁的腰。
安宁眨着水汪汪的眼睛看着他,“干啥呀,泽秋哥。”
沈泽秋靠了过来,低头认真的看着她,“我想亲亲你。”
还以为他有什么要紧时要同自己说,原来是这个,安宁脸皮发热,面红耳赤的嗔了句,“怎么没正经了呢。”
沈泽秋不放手,他就是想亲亲安宁,这个拐角是个视线死角,没人能看见。
安宁咽了咽口水,眨了眨眼睛,忽然踮脚在沈泽秋的脸上亲了亲,脸上红霞更添一层,“行不行?去吃饭好不好。”
“好。”沈泽秋笑起来。
*
灶房里何慧芳用抹布擦干净手,然后把身上的围裙摘下,一家人围在小桌旁坐下,桌上的鱼汤袅袅蒸腾着水汽,一股又香又鲜的味道飘满整个厨房,光闻一口就馋的人流口水。
灶上还煨着晚上洗漱用的热水,木材燃烧着,时不时发出噼里啪啦的细响。
沈泽秋一碗碗盛着鱼汤,把第一碗推给何慧芳,“娘,你先喝,今天让你受惊吓了。”
安宁把烛花剪了剪,灶房里瞬间亮堂了不少,眼看着除夕将近,这是他们仨一块过的第一个除夕,也该做身新衣裳。
“娘,你明儿看看有啥喜欢的料子,我们一人做身新衣吧。”她喝一口鱼汤后说道。
“是哩,娘,你好几年没做冬衣了,安宁的衣裳也都穿旧了。”沈泽秋搭腔说道。
何慧芳看着他俩,心里暖呼呼的,一个个都是孝顺孩子。她眼眶一热,不免又想到了今天那老和尚的话,要是安宁真的是福星,他们把安宁的福气给耗光了,那以后一家人岂不是要走下坡路。
不行!何慧芳暗下决心,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这万一真被老和尚说中了呢?
“泽秋,安宁啊。”何慧芳放下汤勺,郑重的看着他俩,“明一早咱们去镇外的香山寺一趟。”
接着把傍晚那番遭遇细致的说了一遭。
沈泽秋吃了块嫩豆腐,蹙起眉道,“娘,您啥时候信这了?”
接着又喝了口鱼汤,“我明日一早还要去杨府告诉她们货进回来了,没时间……”
话没说完,被何慧芳瞪了眼,“我心里不安,香山寺不远,我们早去早回,耽误不了多久。”
沈泽秋的心思到底不如安宁细腻,还要再说什么,被安宁不动声色扯了扯袖子。
“泽秋哥,求个心安,我们明天就去一回吧。”安宁说道。
这天夜里睡觉前,安宁坐在梳妆台前边梳着发梢边和沈泽秋解释。
“今天娘一直心神不宁,去寺里一趟能让娘心里踏实就好。”
“明早雇辆车,早些出发,一来一回也要不了多久的。”
沈泽秋在后头铺着床,后知后觉的明白过味来,一巴掌拍在自己脑门上,“还是娘子心思聪慧。”
安宁少有的瞪了他一眼,“明儿还要早起呢,你才从县里回来,不累吗?”
“累什么?”沈泽秋祥装听不懂,从身后揽住安宁的腰,把下巴轻轻嗑在她的颈窝上,温热的呼吸扑在安宁的耳后,染出一片粉红。
“沈,泽,秋,哎呀——”
*
第二日一早,才到卯时初,天空还是一片漆黑,一家子就从温暖的被窝里钻了出来。安宁困的眼皮都睁不开,捂着嘴直打呵欠,沈泽秋先起了床,拧了块热毛巾走过来。
“娘子辛苦了,为夫帮你擦脸……你多睡会儿。”
安宁被逗笑了,半坐起来,里衣有些松垮,露出一截光洁白皙的脖子,浓密的乌发垂下来,衬得脸愈发小巧怜人。她接过沈泽秋手中的毛巾,笑着下了床。
“泽秋哥,你从哪学来这些文绉绉的词?”